核心弟子各有势力,背后是不同的长老掌事,凉千山必然不会选。
回忆到这里,季弘非但没露出得意之色,反而是怪异的自讽。
是啊,他费尽了手段,最终成为凉千山的小徒,一心苦修,不再下大雪山一步。
拜师五六年后顺利晋升元婴期,周所众知,对天赋上佳者来说,前期修为虽快,踏入元婴期后肯定就慢下来了。
就算偶尔想到陈禾,也嗤之以鼻,认为对方早已死了。
大宗派修士懒得跟低阶修士计较,低阶修士争抢的东西,他们也没有兴趣,大雪山乾坤观不如往昔,才会暗中派弟子出去残余这种事。
陈禾已经元婴期,这个修为所需的东西,大宗派与魔道六大势力都看得紧紧的,陈禾随便犯到谁手上,只有死路一条。
散修就是这么悲催,充其量做一个小门派的供奉,或者一辈子都原地踏步,在低阶修士里耍威风。
季弘放下了当年对陈禾的微妙计较。
然而,在他拜师四十年,顺利晋升元婴后阶,被称为大雪山这代最了不得的弟子时,一个惊悚的消息传到他耳中。
魔道出了一位新尊者。
恰好赶上正道魔修混乱局势,笼络溃散的部分魔修势力,乱世出英杰,时势造英雄,这都不算什么,问题是这个人,是陈禾!
距离季弘陈禾荒漠相逢自狼群里杀出一条血路那日,只过去了一甲子左右。
火焚云州的惨剧,修真界更是记得清楚明白,那是发生在七十年前的事情。
一个百岁都没有魔道尊者,简直让人瞠目结舌!一时之间,谣言大盛,有人说陈禾得到了什么仙丹,也有人说这是邪门功法,这样高的修为不能保持长久。
相信后一种可能的修士,最后都闭上了嘴。
陈禾的实力真真切切,成为魔道尊者十年后,就悍然闯入浣剑尊者家中,成功抢了一颗蜃珠离开。
不管陈禾有没有赢浣剑尊者,他能全身而退,就足够让人惊悚了。
而这个时候,季弘还没有摸到化神期的门槛。
在这以后,无论季弘获得怎样的地位,修为增长怎么快,他都感觉不到任何喜悦,只有憋屈。他用一种古怪的心情,因嫉生恨的目光,注视着那个人。
又是一百年过去,期间季弘偶尔会在正魔两道战场上看到陈禾。
只能远远看几眼,对季弘来说,都是打击。
如果他当初不是那么鄙夷陈禾,也许心魔不会这么严重。
尤其在季弘执掌大雪山乾坤观后。
这种恼怒原本只是可有可无的情绪,在正魔两道大战这样糟糕的世道下,掺杂了更多的门派利益,在陈禾这里的损失,最终演变成了深深的憎恨。
这是一种扭曲的,又无法言说的憎恨,是由不解与不甘开始的。季弘每失败一次,对陈禾的恨意多了一点,季弘成功的在修为上多走出一步,对陈禾的恨意更多一层。
有的人,你永远比不上。
有的人,你永远做不了。
有的人,你永远打不败。
季弘心魔愈发严重,最终他在闭关中死了。
世上最可笑的事情,就是他很清楚自己为何而死,知道自己的心魔何在,却就是摆脱不了。
即使天道慈悲,让他重活一世,有心魔在他注定无法飞升。
既然如此,为什么不走另外一条道呢?
成为魔道魁首,毁掉陈禾,彻底解开这道心魔!也不枉上苍给他的这个机会!
“哈哈。”季弘发出凄苦的笑声。
可是他费尽心机,却败了。
他太急着对付陈禾,才暴露了,落得如此下场。
季弘喃喃自语:“可我又怎敢不急?”
前世他亲身感受过,对离焰尊者这个人,只要有一点疏忽,有一点看轻,转眼陈禾就会成为无法想象,无法追赶的人物。
季弘根本不敢有丝毫放松,尤其这一世,血魔竟然会出现在陈禾身边!
第二次异象
囚牢密室的门缓缓开启。
蛊王滕波忽然停下了脚步。
“怎么?”向万春在身后传音。
“这人…”
滕波深深皱眉;这个位置还不足以让他看到季弘;只闻到浓烈的血腥气;正常情况下蛊虫开始蠢蠢欲动,但它们有点反常。
同时异于常人的滕波也感觉到那种微弱而奇妙的神念波动。
“有意思,向尊者,你说他是筑基期?”
“不错。”
“筑基期魔修;哪来的神念?”滕波笑了一声。
向万春点头:“隐约感到此人身上不妥;查不到原因。”
他们说话皆是传音;季弘深陷在回忆之中,听到滕波那声笑;才惊醒抬头。
季弘目中充满恨意;随即又收敛了。
他很清楚;落在浣剑尊者手中;想要巧舌如簧逃得一命,已是不可能了。
他一觉醒来,莫名发现自己被关在一间密室里,惊慌之下召唤被他控制的人来救,罪行证据全都暴露出来,就算还有没被发现的人,在他深受蛊虫折磨时,也都失控。
多年谋划,精心布置,一朝化为乌有。
季弘心中清楚,他之所以还能活着,是浣剑尊者想拷问出指使者。
——哪有什么幕后指使者呢?
季弘暗暗冷笑,无非就是浣剑尊者不相信,这些事情,都是他一个小小筑基期魔修做出来的。
眼前出现了一袭青袍。
季弘一愣,这些天出现在密室的人都披着黑袍,看不清容貌,声音也枯哑难以分辨。他勉强抬起头,恰好对上了滕波的眼睛。
季弘的瞳孔骤然收缩,整个人都僵硬住了。
这是,苗疆蛊王!
滕波疑惑的看了季弘一眼,只听向万春改变音调,怪声怪气的说:“果然!你认识滕蛊王!”
苗疆蛊王深居简出,又常年一脸病容,走在路上细细看他容貌的人都少,更不要说在这囚牢密室的昏暗里,季弘筑基期的修为,只能隐约看到对方一个轮廓,这样都能认出滕波,实在不是常理能够解释的。
“你总是知道你不可能认识的人,实在令我好奇。他连我与裂天的喜好都知道呢!”
滕波一愣,差点辩白绝对不是他说出去的。
向万春嗤笑,挥手捏了个水诀符箓。
唰的一下,季弘满是血污的脸就被冲得干干净净,发白的伤口一阵抽搐。
滕波仔细端详了几眼,朝向万春摇摇头,他根本不认识这个人。
“蛊王,这人身上的秘密,可多得超乎寻常。”向万春抱着手臂,慢悠悠的说。
滕波试着驱动季弘身上的钻心蛊,后者霎时汗如雨下,哑着声音半笑不笑的问:“你们…还想知道什么?”
“你痛恨北玄派,为什么?”
“笑话,我对北玄派全无怨恨。”季弘已经习惯了这些问题。
“那就是痛恨陈禾了?”介于八尾狐对释沣根本无法构成威胁。
季弘不吭声。
“说话。”向万春冷声威胁。
滕波不等他动手,就很配合的又驱动了下蛊。
季弘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是又怎样?”
“你想做浣剑尊者的徒弟,你知道詹元秋会成为浣剑尊者的徒弟,所以你一直在效仿他。”
滕波眉心一抽——詹元秋又是谁?
天啊,浣剑尊者要收徒弟?这小徒弟到底嗜好坑蒙拐骗的哪一项?他真的不想知道浣剑尊者与他徒弟们的秘密!秘密知道得太多,又不能说,真乃世间大苦。
至于季弘为什么想做浣剑尊者的徒弟…
很多人都想!
嗯,因为他们知道魔道第一高手的威风,难以计数的财富,庞大的势力,搞不清楚这背后的秘密。
“我不认识詹元秋。”季弘垂眼。
听浣剑尊者的意思,明显已经见过了詹元秋,前世他浣剑尊者公开说过,这个小徒弟,他一眼就看中了对方的资质。
季弘不介意承认对陈禾的恶感,但他不会蠢到暴露自己谋害詹元秋的意图。
“那些布置本来是为对付大报国寺,没想到恰好赶上陈禾在擂台出现,杀了他的对手,给他制造点麻烦,让京城乱起来,我才能收拢更多力量。”季弘眼都不眨的说,“我也早已说过,指使我的人就是大雪山乾坤观,我是凉神师秘密收下的徒弟,是他派我来的。”
向万春负手转了一圈,懒洋洋的说:“这些天来,你已经把大雪山弟子做什么,长老管事是谁,外门弟子吃什么都说得一清二楚了。虽然你奇怪的知道很多事情,但是这些琐碎小节,确实不是门派内弟子,很难知道。”
季弘不言。
果然向万春冷笑一声,将语调换成了在场两个人都熟悉的——
“即使本座派人专门查证,也得耗费很多功夫,你看起来说的像真的,也不想拖延之计,可问题是——凉千山没这个本事!更不可能知道本座与裂天的秘密!”
滕波从善如流的点头:“浣剑尊者所言甚是。”
季弘扭曲着面孔。
这事浣剑尊者活着的时候确实很少有人知道,正魔两道战争爆发后,两大尊者一死,他们的好友兼属下就不在乎他们的面子问题了,事情起因是居心叵测者挖开了裂天尊者的秘密宝库,里面有满满当当的五个大箱子,人们欣喜若狂的打开来一看,全部傻眼。
其中两箱子是各种饰品小玩意,什么玉佩啊同心结小弯刀这种别人挂腰上的东西。
另外三箱子是各种各样的荷包钱袋,有的里面还装着各种吉祥花色的小银子与金瓜子。
“裂天尊者的宝藏”,堪称日后修真界仅次于“北玄密宝”的坑人货,从发现到开启,多少尸体横躺在箱前,而赢到最后的人打开箱子后,简直快要疯了。
这事闹得太大,詹元秋被同道追问,不堪其扰又急于摆脱“拿走宝藏故意用这种东西填充”的恶名,詹元秋就漏了一点口风。
众人大惊,再细细查探。
钱袋物品上多半绣有标记,吉祥金银锞子上还有姓氏标记,失主找出了凡间不少世族,还有一些正道修士认出自己几百年前在街上丢的钱袋…
这场轩然大波,闹得修真界人人胸口憋着闷气,发作不得。
师徒两尊者当年的行径,这才被说出来,种种细节,大乘期修士无人不知,更有詹元秋严肃重申,他师父师兄生前关系极好,每年新年都会见面,根本不是传言中那样。
季弘微妙的看了滕波一眼。
他记得前世苗疆蛊王根本没有站出来说话(爆料),他没想到,滕波竟然也是浣剑尊者的至交好友。
“尊者不相信,我也没…”
浣剑一个眼神,滕波催动钻心蛊。
揪心摧折的痛苦让季弘连惨叫都不能发出,铁索咣啷作响。
“说,你是怎么知道的?”
这种疼痛能够击溃人的理智,连修士也不例外,恍惚中脑子一片空白,极适合拷问。
“是我听到的,因为…我…”季弘模模糊糊的说出几个字后,整个人重重一坠,晕了过去。
“咦?”滕波吃惊。
作为蛊王,他最清楚,这样催动的力度是正好,没有强烈到让人昏迷。
难道是这家伙伤势沉重?感到自己失手的滕波,难堪的干咳一声:“我这就重来一次。”
“不必了。”浣剑尊者慢悠悠的说,“这种情况发生过很多次,此人狡猾多智,清醒的时候很难逼问出真相,若要拷问便是这般,话还没说出来,人就忽然昏了。跟催动钻心蛊的力度完全没关系,用其他办法拷问也差不多,不管什么问题,只要他快说出真相——”
滕波听了眉头直皱,根本不是蛊的问题,叫他来做甚!!
“叫你来最后确认,毕竟是你养出的蛊。”浣剑尊者意味深长的说。
“……”
滕波只好认输,转回到问题上思索:“确实曾听闻凡人调。教细作,训练成一遭受痛苦逼问,立刻晕死过去的体质。可修士非同一般,修真界手段又多,凡人撬不开的嘴,我们总是有办法的。尊者不是有蜃珠么,扔几颗来,再喂他一勺东海青玉髓,飘然恍惚之际还套不出真相?”
“试过。”浣剑尊者轻哼,“也是晕死。”
“这——”
滕波不敢相信,又说:“那就杀了此人吧,搜魂之术总能窥看到一二。”
“要是再不成呢?”浣剑尊者反问。
“…你想我干伤天害理的事,你就直说。”滕波心情糟糕,抽出一柄镶嵌宝石的三棱形尖刺,上面趴着十多只的红色甲虫。
“正是要劳烦滕蛊王。”浣剑尊者哈哈一笑。
“这人可活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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