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魔修定睛一看,这不是他们进海市蜃楼前,在海上遇到的那个嘲笑他们的胖子修士吗?带着金冠,一副趾高气扬的暴发户模样。
这叫赏、心、悦、目?
陈禾看看摊主高大浑圆的臂膀,又看看那个长得像球的胖子,隐约明白了什么。
小鲸不断的哀鸣着,明明没受伤,却能叫出让人闻之痛苦的声音,摊主气得直吹胡子,半晌才将那个准备趁机溜走的修士一把逮来,提溜到自己面前。
“想走,没那么容易!”
“前辈抱歉,在下…”
“你惹得我们父子反目,一句道歉就能了结吗?”摊主气势汹汹。
修士哑然。
两厢僵持住了,那边释沣挑完鲛人的布匹,也走过来陪师弟看热闹。
“我只剩下这一个儿子了!”摊主愤怒的强调。
“就剩一个你还折腾啥呀,卖完好回家吧。”有魔修在旁边嘀咕。
“海市之中,买卖公平,你情我愿,这儿子我不卖了!”摊主抱起小鲸就走,后者在他怀里挣扎着哀鸣。
围观众人:……
“让让,海市的蚌妖来了。”
只见一个笨重的大蚌,被数十个灵龟驮着,缓缓朝这边游来。
体型太大,上不了珊瑚台阶,它就这样张开壳,用瓮声瓮气的声音说:“怎么回事,为何争吵?”
耀眼的珠光从壳缝里流出,差点闪瞎一众低阶修士的眼睛。
这,这是一肚子的宝珠吧!豫州魔修们互相交换目光,震惊。
“鬼蚌先生,这修士好不讲理!”摊主理直气壮,将前因后果一说,末了才问一句,“先生这是怎么了,数年不见,竟行动不便了?”
“我已病入膏肓。”蚌妖有气无力的说。
原来妖兽也会生病,陈禾若有所思。
“这…鬼蚌先生才学无双,区区顽疾,应该手到擒来罢!”吞云鲸疑惑的问。
南海修士与众妖兽都连连点头。
“哎,此症为我族顽疾,肉中生疮,一生复发不休,需要一个手法利落,修为高深,并且我信得过的人来解忧。”
前面两个条件好办,信任什么的就微妙了。
——大家不能拍着胸口说我最老实,你肯定信得过我。
倒是陈禾眉头一皱:“师兄?”
这蚌妖的病症,怎么听起来这样耳熟呢?
“鬼蚌先生是易生疮的体质,就算没有沙子进去,每隔一段时间就要自行长出,并且越长越大,挤得先生身体都变形了。”蚌妖座下其中一只灵龟忽然提高声音,整座珊瑚礁能听到了,“今日海市,鬼蚌先生将以一套上品功法典籍,三件上品法宝为酬,寻觅良医圣手治病!”
珊瑚礁顿时轰动了。
法宝谁都会造,上品难得一见,更别提还有功法!
“我,我!在下精通岐黄!”
“得了吧,你会治蚌?”
鬼蚌先生慢吞吞的对吞云鲸说:“你的儿子放在摊位上,而它挑中了一个修士,你不能把孩子再带回去,也不能不卖。”
“这……”
“去吧,孩子总要选择他们自己的人生。”蚌妖一本正经的说,“作为不能修炼的凡胎,你不能干涉它太多,你的职责只是把他们带到海市上来,现在所有事都与你无关了。”
吞云鲸愣愣站着。
从头到尾只是不小心路过两次的修士,正想说他没有买宠物的打算,但在低头看到灰白胖小鲸时,到口的话只好咽了回去。
小鲸一摇一摆的游过来,绕着修士愉快的转圈。
摊主差点哭了,这白眼鱼!!
督促这件事平息后,鬼蚌先生懒洋洋的从壳里挤出来一些肉,拍了拍座下灵龟:“此事已了,待我寻到良医…”
声音戛然而止,贝肉颤抖。
“鬼蚌先生?”灵龟好奇的扭头。
“……”
蚌妖深呼吸,因为太胖,一块肉掉出来好半天都没塞回壳里,它阴沉的问:“那边的生面孔是怎么回事?”
“咦?”灵龟看了看陈禾释沣,连忙让伙伴去打探。
“回禀先生,听说他们是跟龙涎蟹家老幺一起来的南海,应该是来认亲,你也知道,以他们的家族庞大,不认个七八年估计也回不去。”
“这些海蟹,愈发不像样!”鬼蚌先生恼怒的说,“海市蜃楼岂是随便什么人可以进得来的?快赶出去!”
“…那修士有大乘期的修为,我们撵不动啊!”灵龟诚实的说。
“不是那个穿红衣的!”
“啊?”
“是旁边那个小子!”
灵龟们诧异的看陈禾。
“我观此人煞气满身,来日必成大患。”鬼蚌先生严肃的说,“合该是我大敌,此事不可等闲视之,我需回去与众蚌商量!”
“原来如此!”灵龟们立刻警惕起来。
远处释沣似有所觉。
“师兄,我觉得那只蚌对我不善。”陈禾也开口说。
“不必管,再逛一圈就回船罢。”
释沣心中亦是惊疑。
天道丢了一堆与陈禾有仇的人,难道这只蚌也是其中之一?天道的口味,未免也太杂了。
第187章 抢人
如果这不是蚌妖的地盘,陈禾压根不会将这件小事放在心上。
——妖兽总是看人类不顺眼的,一只蚌的恶意,如果不是神识,连分辨都难。
陈禾逛得心不在焉,回头看释沣恍若无事的模样,心中挂着的那抹忐忑,立刻放了下来。他也正是因此惊觉自己有多依赖师兄。
这是不是有些不妥?
修士不该这般……
陈禾本性并不乖顺,相反,他总有自己的主意,而且谁也改变不了。
如今便是一个奇特的现象:一个顽固的人,把执拗用在深信另一人身上,即使是他自己,也很难更改。
“师兄,过几天我真的能想起来么?”陈禾试探着问。
“嗯。”
陈禾目光微闪。
师兄的神情,不像在说假话。
令陈禾心绪复杂,眉头纠结的是他赫然发现——就算释沣在说谎言,自己可能下意识的选择相信,根本无从分辨。
“我得罪过妖兽吗?”
“为何这样问?”释沣顿了顿,巧妙的避开这个问题,“跟你有过节的妖兽都死了,我不会让它们活着。”
跟八尾狐、阴尘蟒比起来,一只蚌算得了什么?
“没准是我不在师兄身边时惹出的麻烦。”陈禾努力想着那只蚌,可惜记忆里一片空白。
释沣欲言又止:你哪有什么离开师兄的时候,就算孤身在东海一番波折,搭乘的也是梁燕阁的船,众目睽睽的,真要是与南海蚌妖结怨,会没人知道?
过了一阵,释沣才反应过来,虚点着陈禾的脸,哂然道:“师弟这是准备套话?险些就让你得逞了。”
陈禾心虚的移开眼睛。
释沣虽然没回答,但他已经在释沣的表情与反应里看出了答案。
——看来,他跟师兄的关系真的很好,形影不离?
什么样的师兄弟,才会彼此没有秘密?师兄又待他这样随意,甚至亲昵?
陈禾心中一紧,只觉得有个答案呼之欲出,只是急切间,他没能抓住,愈发的焦躁不安。
珊瑚礁里洞穴众多,沿着台阶盘旋一圈,充其量看了最外围,数不尽的奇珍异宝堆叠在一起,有的随着海水漂浮,流光溢彩美不胜收。
“可看上什么?”
陈禾微微摇头。
海市上全是他闻所未闻的东西,有的瞧起来新鲜有趣,但一听摊主与修士之间讨价还价的话语,就知道价值不菲。再看看小心翼翼跟在自己与释沣身后的魔修,那一个个脸上惋惜又痛苦的表情,就知道他们出不起价,只能过眼瘾。
释沣看出了陈禾的心思,知道师弟决意不开口,于是没有再问,随意的选了几样灵草与妖兽骨骸买下。
“走罢。”
众人跟着下了台阶。
眼见这么一大批修士要走,珊瑚礁角落里的人急得不行,赶紧招呼:“上好的白岷石!做法宝盖房子都行,急着用钱,不然我不卖的啊!”
光喊还不算,摊主还钻出来了,一手举着一块雪白闪烁灵光的石头,冲四周挥动:“都来看一看吶,货真价实,童叟无欺!”
他手上的东西确实好,不止释沣,连周围的修士都一下停住脚步。
“道友,你这块极品白岷石要卖?”
立刻有人凑上去询问。
“卖,怎么不卖?”摊主干脆的说。
众人眼睛一亮,连释沣都在沉吟,白岷石不是海外之物,在中原想买也不是没有,但上品甚是罕见,更别说这样品质的一块了。
给师弟再做件防身的法宝也不错。
释沣正想着,只听摊主为难的对围上来的人说:“我手中这块已经被人订了…哎哎,别走啊,其他白岷石都是跟这块一起出的,我去中原游历时,在终南山发现的好东西。各位不妨看看呗!”
说着手一挥,储物袋里立刻滚出几十块白岷石。
没有灵光闪烁,但色泽纯粹,看起来品相不坏。
“噗。”陈禾悄悄的笑了。
释沣无奈的看师弟一眼,没说话。
南海修士妖兽们有些犹豫,白岷石属于海外极难见到的东西,他们求的是上好品质,但错过这遭,今年甚至明年的海市上还没有卖白岷石的,尚且难说呢。
“各位,各位且听我说!”摊主发现有戏,顿时眼睛一亮,笑容满面,“这里的白岷石一共四十五块,我携带的上品七颗早早就卖出去啦,手上这颗也是被人订下的。剩下的白岷石虽然只是中品,但诸位瞧瞧,没有杂色!又是跟极品白岷石同一灵脉所出,绝对是好东西。诸位要是对法宝没什么太高的要求,凑合着用,我保证一切顺利。”
说着他还眨眨眼睛,压低声音:“再说了,中品的白岷石便宜得多呀!遇到那些来打秋风的…呃不,我是说道友的徒弟啊,自己不太喜欢的徒弟出师啊,不给东西说不过去,给了太好的东西心里难受,白岷石炼在法宝里就看不出品质啦,表面还光鲜亮丽,更能做防御与攻击两类法宝,选择广,又好使。”
众人听着,都不约而同露出笑意。
“说到价钱,极品灵脉出的至少这个数。”摊主比划了两下手掌,神秘兮兮的说,“不过呢,这些只是中品,半数就成了。毕竟从中原到南海,我也得赚个辛苦钱。”
众人又看了看,发现那些白岷石确实与普通中品不一样,石纹表面没有杂色,纵然价格比一般的中品白岷石贵一倍,他们也没说什么。
按道理讲,海市上的稀缺货,甭说翻一倍,就是抬价十倍,别人也管不到。愿打愿挨,愿买愿卖,谁让人家做的是独门生意呢,不高兴可以不买嘛!
这摊主说了一堆,东西又确实不错,理由更是让他们心动,最要紧的是摊主率性直爽,这年头妖兽都狡猾了,实诚人少见。
众人掂了掂白岷石的重量,确认无误,纷纷掏出储物袋。
有付金银珊瑚的,有用妖兽骨骸抵的,还有拿灵草充价的,摊主高兴得合不拢嘴。
转眼这些中品白岷石就卖得干干净净,尚有人追问:“这块极品白岷石什么价钱,什么人订了,道友可方便一说?”
摊主不慌不忙:“哦,这没什么好隐瞒的,我是东海修士,搭梁燕阁的船来海市,这块极品白岷石也是被他们瞧上了。”
“可惜!”众人摇摇头,遗憾的走了。
摊主喜滋滋的收拾东西,抬眼发现不远处还站着人,顿时心里咯噔一跳。
待对上陈禾的模样时,他张大了嘴,满脸惶恐,脚下一绊坐倒在地。
——怎么又一个?
释沣刚觉疑惑,发现那东海修士看陈禾的眼神不是憎恨,只是慌张心虚而已。
“把他带过来。”释沣吩咐。
“是,尊者!”
这东海修士只有金丹期的修为,哪里比得上逛个海市还带着一群元婴魔修的释沣陈禾,连反抗都来不及,就被揪着后领,一把丢到释沣脚下。
这修士狼狈的爬起来,圆脸上一双眼睛惊惶的滴溜溜转。
他生来就是一副直爽实诚,令人信服的模样,即使这般也不见猥琐,他腰脊一挺,硬着头皮说:“冯道友,好久不见。”
他在喊谁?
释沣陈禾对视一眼,众魔修下意识的瞄他们之中那个姓冯的。
“属下不认识他!”那个倒霉的冯修士立刻辩解。
“咳,原来兄台真的是南海散修啊?”摊主喏喏的说。
陈禾发现这人看的是自己,顿觉诧异,难道自己用过假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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