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道坐了多久,里面传来女人熟悉的声音,“老汤,你坐在外面搞么事呀?”老汤没有应声,他摸了摸头,犹豫了“进去吗?”说实在的他从来没有主动和这个婆娘红过一次脸,即使是在被她责骂和胡搅瞒缠的时候。但女人的声音象块有魔力的磁铁,在吸引着他,让他无法抗拒,拉着他进了屋。
女人随手就将房门关上了。老汤勾着头坐到桌子旁,一言不发地看着眼前的酒菜。能说点什么,他还不想看一眼眼前的女人。在沉默了好一会之后,老汤终于伸手拿起了酒瓶。他是个麻木,自己也许会和天作对,和地作对,和人作对,但他从来不会和能让他变得麻木的酒作对。这就是麻木们的命,是他们摆脱不了的咒。
女人在老汤屋里住了三天,然后又打扮得漂亮漂亮地被一辆小汽车接走了。
对面的贱货一看见那婆娘走了,立马从房里钻了出来,三二步窜了过来,拦住了要去上班的老伙计。
“财哥呀,你莫鬼迷心窍呀,那婆娘是看中你的房子。她现在是回来打你的主意的。你看看她现在吃的穿的象一个阔太太,还看得上你这个穷麻木?你莫苕呀!”贱货是担心呀,着急,激动得话都说不清楚。他双手扯住老汤的衣角,紧张得直抖。老汤笑着挣开贱货的双手,然后锁上了门。转过身,他神情坦然而放松看了一眼老伙计问“你说么办?”
“么办,把房子卖给别人,拿着几十万块钱想到哪里快活,就到哪里快活去。”贱货真急了,嗓门大的隔壁几家都听得见。
“嘿嘿,你说的不错。”他嘴角挂着微笑附合着,眼睛却不停留在老伙计的身上。简简单单的一句话,他说完就头也不回的走了。贱货在他身后看着他的背影,气得只跺脚。他想骂,这个苕财伢十有*是让那个狐狸精迷住了心窍。
又过了几天,下班回家的老汤发现在他屋门口,突然停着一辆小轿车。他打开门。车子里走下来三个穿西服的男人,也跟了进来。“哎呀,你是财哥吧?久仰,仰久!”中间年纪大的一个中年男人说着走上前来,他梳着油光可鉴的奔头,穿着一件枣红色的西服,满脸堆笑地握住了他的手。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就是华子,听扬扬的妈妈讲你回来二年了,一直没有机会来拜访,见谅,见谅。”说完他把头一仰,手朝身后跟着他来的人一招,一副大哥大的派头。二个年轻人毕恭毕敬地把一盒盒礼物搬了进来,放在堂屋的桌子上。面对来者,汤麻木是一脸的惊讶和惶恐,他只敢嘿嘿地笑着跟来人的身后,不停地搓着手。那样子很有一点受宠若惊的意味。客人径直走进了堂屋,坐在大方桌旁。点上烟,翘着二郎腿,满脸堆笑的大华子吊着眼居高临下地看着毕恭毕敬,站在一旁的老汤,“哪个不晓的,我大华子是最讲义气的。你对好,我就不会对你不义。从今往后你就是我华子割头换脑的兄弟。”“那是,那是。”老汤不住地点着头。他进过农场,吃过牢饭对道上的朋友讲义气,他信服。来人并没有多呆的意思,三言二两语,仿佛一切尽在不言之中。出来混的,一口一杯,凡事讲得就是一个味口,这就是老汤对眼前这位了不起的人物最好的评判。送走客人,老汤早早地关上了门。
半夜的时候,一辆小汽车来把他接走了。对门的贱货就感到这一晚上对面压根没有安静过。来来去去的车,进进出出的人,一声声财哥,吵得他睡不着。
从此,那些烦人的购房者从老汤屋里绝了踪迹。连总爱在他门口撒欢的娃子们,也被几个凶神恶煞般的小青年撵得象燕子飞。
几天后,那女人又回来了。她就再也没走。隔壁左右的街坊立即发现汤麻木彻底的地变了一个人。他辞去了在老方店里听使唤的活儿。突然间,从人们的视线里消失了。有人说他到外地旅游了,也有人说他回老家了。再次看见他是在二个月以后,在南湾的集贸市场上。这时的老汤梳着锃亮的分头,他红光满面,嘴里叼着岫玉做的烟斗,身上是一套休闲西服,双手插在西服口袋里,迈着八字步,走起路来一摇一晃,脚上穿着一双红皮鞋抬得高高地,走起路来象是在台上唱戏。在他身旁一左一右有两个看上去很不好说话的年青人。
那些在市场上摆摊子的乡里人看见他们,老远就把笑脸送了过来,亲切地叫着财哥。他的两人帮手在和每个小老板收着管理费。这时的老汤仰着头,眼睛眯也不眯一下,那些来找他说情的人。他脸色铁青,一支手收钱,一支手出票,把那张大脸拉得象个冬瓜。逢人就把嘴角往下一撇来一句“不行”。现在谁还想得到,几年前他会是一个麻木呀。
不久,那幢又旧又破的老屋被拆了,在原址上修建了一栋气派的五层楼。来给新房子上门装窗的是白铁店的老板老方。没有人听见他和房子的主人讨价还价,左一声右一声地把“老板”叫得肉砣(亲切)地。他带着人干完活就走了,提也没提钱的事。对门的贱货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从这条老巷子里一声不响地搬走了。隔壁的大嫁嫁不久也仙逝了。听老方在人面前卖弄时,他是这样说的,他和财哥又不是一天二天的交情了。他那点小生意有几大个赚头汤老板心里有数。价开高了,他对不起扬子街有名的老大大华子;价给低了,他财哥怎么样也不会让他亏本。
在汤扬的祭日那天,老汤搬进了新居。来道喜的人一拔接一拔,各种各样的小汽车把门前的巷子停圆了。不过最让人难忘的是他给儿子做的祭祀。一对父子被人带了进来,在他儿子的遗像面前下跪磕头。老汤的婆娘又哭又闹地吵了好一阵才把人家放走了。
从此,老汤被来这里租房的人称之为房东。只是不久楼上住进了一个叫华子的狠人。
住在一楼的汤麻木再也没有出来做过事,他变得很讲究。
于是,大家都想知道,他的漂亮老婆睡在楼上还是楼下。 电子书 分享网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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