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忙摆摆手解释“没有要取笑你的意思,只是好奇罢了!”
一个片段突然闪过霁雪的脑海:“原来霁雪不会女红啊,我以为我们的公主是无所不能的呢,你这样我可真担心以后没人敢娶你?”
“这有什么,俗话说皇帝的女儿不愁嫁我都不急你瞎急什么?”
“要是你实在嫁不出去的时候,我霍去病可以勉为其难考虑一下?”
“谁稀罕你勉为其难啊,出去!”
霁雪记起那是霍去病和自己的一段对话,那时候的自己因为不会女红而被他取笑,也是那时候自己知道他喜欢知书达理的大家闺秀,而自己不是,后来呢?后来的她想不起来了!
刘弗陵看到霁雪突然沉默,一直望着手里的绢布发呆,以为她生气了,忙解释道:“我真没取笑你,会不会女红又有什么关系,这些我们都不缺!”
霁雪这才回过神,再仔细确认他的表情的确没取笑的意思,才把那绢布放回竹篮里,撇撇嘴:“今天就不学了,以后再学,太难学了。”
桔梗和刘弗陵看着霁雪小孩似的闹情绪,都微微一笑,没说什么。
待桔梗收起竹篮,霁雪开口道:“说了只能从这里往长乐宫出去,你倒好,万一被人发现了如何是好?”
刘弗陵苦恼的开口:“先不说这些,我今日遇到难题了,你总说要我事事依着那盖长公主,可如今还真没发一味的依着她了!”
霁雪听了以后问了一下情况才知道是那么一回事,沉思了一会,回道:“这事还真是没法依着她,要是衣食用度之类的还可以。”
刘弗陵“哼”了一声道:“那衣食用度她还缺吗?她如今怕是大汉朝最有钱的女人了!”
“但是毕竟她是你名义上的养母,这时只是这般搪塞过去恐怕不妥。”
“我也在想着这事,看有没有其他办法可以补救的。”
“要不就让她进宫住吧?”
“那怎么能行,万一她知道你还活着,不行!”
“没事的,我天天躲在这里没那么容易发现,你别让她住进长乐宫和未央宫就行,我看明光宫就挺好的,你让她住进明光宫靠北一些的殿里就行。”
他听了以后甚是有理,至少让盖长公主进宫了,他自己也好掌握情况,于是下去请人拟旨去了。
看着刘弗陵又风风火火的从假山那里消失了,霁雪隐约预感到或许事情没那么简单,虽说想不透哪里不对,但是这事估计还会引来更多风波,叹了口气,向屋里走去。
盖长公主才回府没多久,就有人报宫里来人传旨了,忙高兴得去接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盖长公主养育朕多年,甚感念之劳苦功高,特赐以汤沐邑,同时入主明光宫!钦此!”
盖长公主忙愣愣的起身接旨谢恩,心想:这皇上做事自己如今是越发猜不透了,当年自己住在宫里说好抚养他,后来发现宫里不是很自由于是自己请求另立公主府的,当时他也是答应了的,如今怎么又想起把自己接回宫中,还住在明宫?此时她越想越理不清,但是当下最主要的还是得赶紧找霍光谈谈封侯的事情,万一进宫了就更不方便接见外臣了。
打定主意后,她就忙着让人给自己打扮一番,然后急急往霍光的大将军府奔去。
霍光还在书房和几个贤人、学士议事便听来人报盖长公主来了,于是让贤人、学士们从后院退去,然后起身去接驾,在路上他已猜到定说封侯的事情了。
走到门口看到盖长公主从车架上下来,霍府一干人等全都跪在地上迎接公主的车驾,霍光忙上前把盖长公主迎进大堂。
盖长公主环顾了一下四周后说道:“大将军府上不愧是出将才的府邸,这般气派啊!”
霍光上前回话:“公主说笑了,这些都是当年先帝赐予哥哥的府邸,还得感念皇恩浩荡呢!”
听了他这番一说,她心想:那是,没有皇家哪来的大将军?于是接着问:“听闻朝中举贤纳仕之事都是由你霍大将军管的?”
虽听出了盖长公主的语气有些不中听,但是霍光仍然不卑不亢的答道:“承蒙皇上厚爱,的确是臣下管举荐贤能之事。”
她也不想绕弯子了,于是把举荐丁外人为光禄大夫的事情直接和霍光说了,顺便还如在刘弗陵面前说的一样添加了些许丁外人如何贤能之类的。
霍光静静的听完她一席话后,不卑不亢的回道:“请恕臣无法同意为此人封侯,我大汉封侯将相素来都有一套严格的章典,臣不敢私自违背,有负先帝之托!”
盖长公主一听,自己亲自登门说情还真不给自己面子了,于是气愤的说道:“你霍大将军今日就不打算卖我几分薄面?”
“恕臣无法答应,长公主既然贵为公主,为此等人求情已是有损皇家体面,今日之事就此作罢,如若公主执意要求如此,霍光只能以死告慰先帝,在九泉之下臣定当如实向先帝禀明此事!”
见霍光还是一副软硬不吃的样子,还把自己的父皇都给搬出来了,盖长公主气得把案桌上的茶盏全部打落,然后起身指着霍光骂道:“好你个霍光,不就是我们刘家给你今天的权利吗?竟然还不买我的账了,咱们以后走着瞧!”
骂完后,她气冲冲的出了将军府。
霍光的夫人霍显听闻赶来看到一地的茶盏,忙害怕的问:“今日我们这般是否真把天家给得罪了?”
霍光鄙夷的抬头看了眼盖长公主离去的方向道:“怕什么,我们身后还有皇上不是?再者这样有损皇家体面的公主得罪了又如何?”
看到霍光还在气头上,霍显只得讪讪的退下了,心想:他心里配得上皇家体面的恐怕只有霍去病书房里墙上挂着的那名公主了,可惜人家早死了。
霍光早就知道盖长公主平日里名声不好,生活奢靡已经不是长安城的秘密了,如今自己真见到了,心里还是有气,于是又走向霍去病的那个院落。
自从霍去病去世后,包括他曾经住过了院落和书房都被封了,除了霍光本人没人能进来,一切都和当初一模一样。霍光轻轻的拂过桌上的东西,看着沙盘里用来研究战事的小旗,回想起兄长当年的英勇,如今早已变成一抔黄土,心里无限感触。
走到一幅画前面停下来,这是一幅画在绢布上的画,画面不是很清晰,但是画上的女子着男装骑在马背上的英气一点都不输真正的沙场男儿。再次拂过那幅画,他又一次陷入沉思:这么些年过去了,她还好吗?
第九章 流水落花春日闲
春日迟迟,卉木萋萋。
仓庚喈喈,采蘩祁祁。
初春,正是百草权舆之时,漪兰殿里枯了一冬的柳树,此时黄绿色的枝条正冒着新芽,转眼迎来了始元六年春。
二月,刘弗陵下诏命有关官员向各郡、国举荐的贤良、文学询问,了解民间疾苦和教化百姓的要点,大家都建议:“希望取消盐、铁、酒类的专卖制度,罢黜均输官,不要与天下百姓争利,要向百姓表示节俭,然后才可以振兴、教化。”
刘弗陵听后认为此方法甚是可取,于是同各重要大臣商议看有没有不同的意见,但是才提出就遭到御史大夫桑弘羊的极力反对,他始终坚持:盐、铁、酒类的专卖制度和均输措施等,都是国家赖以控制四夷、保卫边疆,使国库充足的根本大业,不能废除。于是,一场关于盐铁专卖等问题的辩论便于这年春天开始。
霍光也赞同这样的举措,但是在桑弘羊看来这是霍光故意在政见上与自己作对,心底的矛盾就越发的加深,上官桀没发表明确态度,他自是那种凡事看情况的人。谏大夫杜延年是前御史大夫杜周之子,也是提出此方案的重要支持者,但是在朝堂上比不得这些元老,故而这场辩论最终成了桑弘羊和霍光的辩论。
每天看着朝堂上的辩论,论来论去始终没能达成统一,刘弗陵觉得乏了,于是暂停商议,决定待地方官员对地方民情进行考察的结果回报后,按民情做决定。
这天,下了朝的刘弗陵又从长乐宫的密道往漪兰殿走去。
才到漪澜殿,他见霁雪和桔梗正在舞弄针线活,于是大老远便喊道:“不是说很难学不想学吗?今日怎又开始了?”
霁雪见他又从假山出来,把绣活放回竹篮里,然后嗔怪的看着他:“是谁保证了白日里不从那里走的?连皇上都能更改主意,我怎的就不能了?”
桔梗看到皇上来了,把绣活都收了后,忙把茶水递上。
霁雪看着刘弗陵一口气把茶水全喝了还不解渴的样子,忙好笑的劝道:“慢些喝,没人和你抢,这里别的没有,茶水多的是!”
放下茶碗,他回:“我很小心的,不会被发现,这几月来在朝堂上听那些大臣们吵架,已经累了,难得白天有时间,你就别责怪我了好吗?”
看着他这样,霁雪又觉得心疼,十四岁的年纪就要背负那些吗?真想象不出!
刘弗陵见她那样哀痛的眼神,忙伸手遮住她的双眼道:“你以后别用这样的眼神看着我好吗?我很好,请相信我!”
伸手拿下他的手,发现他的手因为长年握笔而起了很多茧,不再有这个年龄该有的嫩滑,霁雪一时感慨万千:“我以前觉得什么都不能为你做,就让你慢慢忘记这里,让你习惯一个人,那样你能成长的更快,谁知你这般执着!你可曾怨我?”说完眼泪滴在刘弗陵的手背上。
刘弗陵抽回手给霁雪擦了眼泪,回道:“我答应过父皇要保护你,在父皇面前发过誓要让你幸福,更何况你是我在这宫里唯一的牵挂,何来的埋怨呢?”
这一说,霁雪的眼泪又落了下来,不知怎的,最近她觉得太容易伤感了。
“得了,我越说你越难过,不说了”刘弗陵边为她擦眼泪边道。
霁雪只是淡淡的笑笑,然后起身走出亭子,一直静静的走在院子里,走到池塘边二人都停了下来,一起望着池塘里的荷叶发呆。
春风拂面,看着院子里绿意盎然的景象,池塘边柳絮纷飞,飞在正在沉思的霁雪脸上,这在刘弗陵看来是一种无法描绘的美,于是看得呆了,他想起第一次在太液池的荷花池里见到霁雪的场景。
发现一旁的他正痴痴的看着自己,霁雪才发现自己又走神了,笑笑问:“怎么了?是我脸上有什么?”
刘弗陵猛然发现失态了,掩饰着用手从她的头上拿下那点小小的柳絮,笑道:“脸上没什么,是头上落了柳絮。”
看着他帮她拿下来的柳絮,她才发现他在不知不觉间又长高了,自己虽说年龄不知比他大多少,但是一直一副十五岁女子的身形,如今他才十四岁就已经高出自己了,父皇当年也是高大颀长的身形。
这回换他发现霁雪看着自己发呆了,便问:“我的头上也有柳絮?”
霁雪摇摇头:“我在想将来定能长得如父皇那样吧!”
“那好啊,我就是等着自己快些长高,别让那些大臣总把我当小孩看,这样我才能保护你不是?”
闻言,霁雪只是笑笑,
少顷,她问:“你最近有没有去看盖长公主?”
“去过几次,其实也不是特别亲厚,去了也就是寒暄几句。”
言毕,他扭头看着荷塘发起呆来。
“你还是多去看看吧,虽同为公主,却不知道她小时候在宫里是怎么过的,我或多或少能猜到不得父皇宠爱的公主比不得宠的皇子还要艰辛许多,也许她是自你登基后才得以享福,既然现在有这个机会了,就好好弥补吧!”霁雪幽幽地开口。
刘弗陵不知如何回话,她心里装的往事太多了,她看一切都是那般美好,而盖长公主在回忆起她的时候却是那般愤恨的表情,如若知道她如今还活在漪兰殿里肯定是不死不快的那种吧?
沉默了一会,他回道:“我会的,毕竟她也是我的皇姐。”
霁雪听后,轻轻点点头,信步向亭子走去,到亭内的案几前合膝跪坐后问:“上官皇后现在是住在建章宫吗?”
“没有,她住在桂宫”突然换了话题,他不解的看着她。
“是离建章宫不远,等哪天有机会了我想每个宫都走走,那样或许对恢复记忆有些帮助”霁雪道。
言毕,她似想起好笑的事,抬头看着他打趣:“等你行了冠礼,就可以选家人子进永巷了,到时候你的宫殿还得担心不够住呢!说不定那些婕妤、美人的都会争着住进椒房殿吧?”
刘弗陵无奈的看着她:“那也是以后的事,再说我本没打算选太多的妃嫔,更别提是进这未央宫?”
她一听不对,这椒房殿可是宠妃必争之殿,不让人住进未央宫那怎么行!于是忙开口:“妃嫔是你的妃嫔,想怎样我无话可说,只是不住进未央宫恐怕不妥,等再有其他嫔妃进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