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小海摸了摸下巴,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可我是什么人,我自己清楚。我来的那个地方,远没有你们的世界危险,我也从未图谋过别人什么,可能说了你也不太懂这种感觉。但我若是在这里妥协,哪怕我清楚其中利害关系,但我若妥协了,我觉得,我就不是胡小海了。”
寒烨愣了愣,胡小海这个名字,他听少主说起过许多次。他也一直认为,这是少主以前用的名字。
“我是胡小海,不是轩辕永逸。我帮朋友,是因为我真的担忧,若是在这上头加上一个交换条件,那我这份心意还算什么呢?既然如此,不如一开始就和他们谈条件,倒显得更真诚。”
他笑着摇头,伸手拍了拍寒烨的肩膀,“我知道你为我好,但与人为善便是与己为善,凡事别太计较功利。”
寒烨皱眉,“少主虽然说得是这个道理,道理臣也懂,但这并不是有道理便能走遍世界的天下,眼下的局势……”
胡小海摆摆手,“别跟我说局势,我听不懂。”
寒烨还想再说,胡小海却道:“这事就这样吧,你的心意我领了,以后也别再提这事。三大世家至今哪边都不靠,也不过是为了保命,何苦拉他们下水?”
……
寒烨离开之后,庄夙颜便推开门走了出来。
他靠在门框上,淡淡地看着院中那人。胡小海似乎又发起呆来,仰头看着头顶早已光秃秃的树杈,眼眸里仿佛流转着光。
“少主。”庄夙颜走出来,“寒烨的话是对的。”
胡小海看也没看他,“就知道你也会这么说。”
庄夙颜挑眉,倒也没执着劝说,撩起衣袍坐下,道:“大皇子和二皇子,你如何选?”
胡小海嘿嘿一笑,“可以哪边都不选么?其实让我做个傀儡少主也行啊,我完全不在意的。只要能保证我吃喝不愁,好好活这一辈子便成了。”
庄夙颜眉头一皱,正要呵斥几句,话到嘴边,却有吞回去了。
他放缓声音,“主公若是地下有知,可如何想?”
“我管他?”胡小海收回看着树枝的目光,转眼睨着他,“反正从来没见过长什么样子,若是真想我有一番作为,何必将我放到那深山里?”
王师一顿,竟是没找到话来反驳。
实际上,他一直暗中派人四处探查那深山老林是否有玄机,可到目前为止,却一直没找到答案。
主公轩辕狼的意图实在让人摸不透,这条线索的时间又太过长远,查起来不是短时间便能知晓的。
一开始他认为这少主实在没什么本事,可如今,心里的答案却翻了好几转。偶尔觉得他很聪明,偶尔觉得他糊涂,偶尔觉得他小聪明过了头,偶尔又觉得实在太笨,烂泥扶不上墙。
就比如刚才,听到这少主的一番话,心里也是叹息的。
如此仁慈,可不是好主公的料子,也不见得能和明主二字挂上钩。
这世上多的是仁慈心善的人,可那却绝不能是坐在权力之位上的人。妇人之见,优柔寡断,太过心软,这些都只会让明君成为昏君。
可不知道为什么,明明自己是该失望甚至讥讽的,心里却只起了心疼的念头。
心疼他本该继续在深山毫无所知的活下去,心疼他本该不需为这些尔虞我诈付账。若有可能,自己或能保得他一世太平,再不与这些丑陋算计相见。
可那就如同少主所说,自己将掌握大权,这人将成为傀儡。
庄夙颜发现,无论是哪一种选择,自己居然都不忍心。
胡小海一句轻描淡写地“只要能保证我吃喝不愁,好好活一辈子便成了”居然让他心里像扎了根刺,拔会痛,不拔,又连根长进了肉里。
他惊觉,自己对于这个人,竟不知道该如何相待才对了。
胡小海听这人一直没吭声,便看了他一眼。却见庄夙颜皱着眉,目光定定地看着自己。里头自己一直熟悉的轻蔑疏离不见了,倒是多了几分意味不明的情绪。
他愣了愣,这才反应到:“啊,是你啊。我就说么,真王师听到我这么说,肯定要骂我了。”
庄夙颜心头的烦恼顿时被轰直渣,简直想把这人提起来晃荡几下。可转眼一想,当初是自己没有解释,并且恶趣味地装了下去,这份无法言说的苦,还真是只有自己吞了。
他心里叹气,嘴上道:“少主若想退出也是可以的,但以后,无论发生何事,都将和你没有关系了,如此也行吗?”
胡小海一愣,意识到他的话是指三大世家。若是自己退出,那么王师很可能借自己的恩情去跟东方家谈条件,如此一来,自己岂不是还是拉他们下水了?
他脸色霎时不好看,“这样会不会太卑鄙了?”
“卑鄙?”庄夙颜摇头,“这世上卑鄙的事太多了,但若是因为这样,能救得万千性命,卑鄙又有何妨?”
胡小海抿住唇,突然发自内心地叹了一声:“天地之大无所居,穿着破烂更无衣。遥望丰都在何处……只恨阎王不收留。”
只恨阎王不收留?
庄夙颜一怔,竟像是不认识胡小海一般看着他。
“少主……”
这话是何意?为何听着仿佛有轻生之意一般?
他却不知胡小海这真是发自内心的话啊。莫名其妙被蛇咬,死也就死了,如今却落得个死不了,却又活得烦的日子。哪怕他再宽心,又哪里有人不会累的道理。
而这烦恼的日子还未等他想出解决的办法,蛇王祭祀大典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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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胡小海念的诗,咱一直没找到诗人是谁= =有谁知道的话,欢迎为咱科普(≧▽≦)/~
☆、51·第四十九章
东方要参加祭祀的衣服一件也没用上;这尚是他第一次无法参加祭祀大典,众人心里都是百般滋味。
蛇王祭祀对于轩辕国的人来说就是祭祖,这是每年的大事。胡小海没什么融入感;反而是一大早起来就没什么精神。
“少主?”石榴仰着头看他,“昨晚没休息好吗?”
胡小海没回答,只叹了口气;目光幽幽地往王师的房间瞄了一眼。
昨晚何止没睡好,简直就是没睡。
也不知道为什么整夜的失眠;一闭上眼就是东方;寒烨;庄夙颜几人的面孔晃来晃去。这个说要拉拢,那个说要算计;一到深夜,白日许多不在意的事变得让人斤斤计较。
烦躁感像是一把火烧在心头,掀开被子觉得冷,盖上又嫌热。
他就这么辗转反侧到天明,等到终于有了困意,又该起床了。
因为要准备祭祀,他起得比平日早了许多,天都还没完全亮起来,边大哈欠边让人往身上套繁复华丽的衣服。
带上金冠,两条薄带整理于身前,腰侧又是佩剑又是带寓意吉祥的各种小挂饰。一走起来叮叮当当一路。
石榴说:“少主这还算好的,今日各个都城都会准备大典,都城的主公们扮相虽不能简陋,比起京城的王来却是简单多了。听说咱们轩辕王里三层外三层要包上八层衣服呢,外头还要带许多东西。”
胡小海突然就同情起那坐在高位上的人了。
等到穿戴整齐,走路仿佛随时会摔倒。石榴在旁边小心扶住了,还说:“少主忍忍,等到祭祀完了再吃东西吧。”
“……”连吃东西也不能吗?
石榴从怀里摸出个大饼来,同情地递过去,“先将就吃着吧。”
“……”这种打发那啥的节奏感。
好在胡小海不是真的金贵人儿,吃个饼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好。好歹有得吃呗。
于是他一路走一路啃,一路啃一路掉,最后满身饼沫渣子。
石榴:“……”
引路的侍女们:“……”
寒烨和其他大臣都在门外恭敬地等候,一眼看到少主一嘴巴饼沫还没来得急擦干净,顿时静默一片。
寒烨很快上前,掏出帕子一边侧身挡住了其他人打量的目光,一边将他嘴边的残渣抹干净,又顺手拍了拍衣服。
胡小海被饼子噎得不行,伸手拽住他,“大侠行行好,给口水吧。”
寒烨简直哭笑不得,一大早起来的紧张感倒是被打散了不少。他对旁人吩咐几句,很快有侍女捧着小茶壶跑了过来。
于是一大群人围着这个少主,在大门口咕咚咕咚灌了壶茶下去。
这才算是打起了一些精神,少主一挥袖,器宇轩昂道:“出发!!”
群臣鼓掌。
少主坐得是早已准备好的豪华大马车,八匹马在前头拉着,前头是秀美侍女,两边是武臣骑马保驾,后头跟着文臣,最后跟的是扛着都城旗的侍卫们。
这一路敲锣打鼓,鞭炮齐鸣,百姓们也早早就起身了,在街道两边探头探脑的张望等候着。
少主的马车一出现在视野里,百姓们立刻自发地放起鞭炮,吹奏起乐器,还有人大呼:“少主万福!”
胡小海第一次看到这种阵势,顿时有些飘飘然,几乎想学还珠格格小燕子撩开车帘对着外头挥手高呼起来。
不过那也只是想想而已,之前寒烨就已经嘱咐过了,少主是万万不能将车帘拉起来的。
等到少主大驾过去,百姓们才开始跟在后头往祭祀的地方走。
一路人群涌动,小孩子的尖叫吵闹让这还未彻底亮起来的天空添上了几笔浓墨重彩的颜色。
祭祀的地方选在外城逍遥湖,便是胡小海第一次见东方他们的地方。
天还未亮,湖面上安静异常,风吹动水面泛起丝丝涟漪,还带着蒙蒙薄雾。
这倒是难得的美景。
胡小海被人从马车上扶下来,就见那湖中亭外被围起了一圈高高的台子,上头摆着祭祀用的桌子香炉,几只玦王都的大旗在边缘插着,被风扯起旗面,威风凛凛。
胡小海回头,就见后头跟着一片黑压压的人头。
寒烨在一旁道:“少主需在这里待到午时,然后祭拜列祖列宗,接受玦王都百姓的拜贺,接下来就是连续三天三夜的典礼。”
石榴也道:“百姓们会为少主献上各种歌舞,期间酒水不断,所有人都可以免费吃到王府提供的食物,城门大开,迎接各方来客,少主若是高兴,也可找漂亮的舞姬陪伴左右。”
寒烨看了石榴一眼,石榴嘟着嘴道:“看我做什么?每年不都是这样,还会有达官贵人给主公送上美人呢。”
胡小海嘴角抽了抽,心里道:他这便宜老爹原来还是个好色之人 ?'…'
寒烨摇头,“主公向来洁身自好,都婉言拒绝了。”
“那也不代表那些人就不会送美人给少主。”石榴嘿嘿笑起来,打量少主的脸色,“少主年纪也不小了,看对了眼收回王府做个妾室也不是不可以嘛。”
寒烨的眉头蹙了蹙,嘴唇动了动,却始终没说出反驳的话。
胡小海早就没听他们的无聊对答了,他的目光在人群里扫了几眼,很快找到了段子程和商云瑞二人。
那二人也是刚到,正被侍卫带着走向这边。
胡小海心里暗叹,一边想着要如何应对,一边下意识的脸上带起了浅浅笑意。
“段大人,商大人。”他微微点了点下颚,“对不住啊,本少主最近身体不适,没有尽到待客之礼。”
“诶。”段子程摇手,“少主身体重要,我们随意逛逛,倒也自在。”
胡小海点点头,转开脸,显然不欲多说。段子程也不急,和商云瑞一起在旁边坐了,看着那天边的云彩静默不语。
身后倒是热闹一片,卖小吃的,热茶的各种吆喝开了,王府的人来来往往,将桌子椅子拼在一起,挨个在路上摆开。也有杂耍的艺人,这就开始表演了。
段子程突然开口,“听说东方少爷也病了?”
“恩。”胡小海淡淡揭过,“吃坏东西罢了,不碍事。”
“那就好。”段子程笑眯眯,“属下还打算带云瑞一起去拜访拜访。”
胡小海一听,眼珠子转了一圈,“还是等他好了再说吧,东方这人重礼仪,两位大人去了,他必定要好生梳妆迎接,对他恢复身子不好。”
段子程扬了扬眉,“早听说少主和东方少爷关系匪浅,如今看来果然不假。既如此,属下就等东方少爷好了再去拜访。”
胡小海点头,还没待再说,就听那头商云瑞道:“怎的没看见王爷?”
寒烨和石榴都是一惊,抬眼看向胡小海,胡少主倒是不慌不急,淡淡道:“可能睡过头了。”
寒烨一听这话就有些纳闷,睡过头?这种理由说给谁都不会有人信,可这意思是,王师已经回来了?
他之前听宇文桦的意思,就知道庄夙颜没事,可这么些天一直也没见着那人,也没收到任何消息,这又是什么意思?
商云瑞沉声道:“祭祀大典,王师睡过头,恐怕不太好吧。”
胡小海此时心里清楚明白,这人不过装作什么都不知,也好让自己放松警惕。但可笑的是,这出戏码一开始就是他们安排好的,自己肚子里明白,对方明白一小半,这么对起话来,倒是滑稽得很。
“王师这几日比较累,能够理解。”胡小海还在满嘴放炮,就听后头突然传来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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