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山上的流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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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山上的流云- 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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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晚餐主客少不了推杯换盏,酒足饭饱之后,何老板渐渐收起笑脸,很奇怪地看着田玉麟,说:“田公,吃饱啊。” 田玉麟好生奇怪,这姓何的为什么这样看着我,还用这种口气与我说这话?这时迟那时快,何老板把烟往地下一丢,朝四个壮汉一挥手,那四个壮汉齐向田玉麟扑来。

  田玉麟一惊,酒意顿消,坏了,这帮人是来害命的!怪不得阿诊托人捎來那样的口信。

  二十多年前,田玉麟外出访友,认识一店家女阿珍。阿珍俏丽,又当妙龄,自然不少大户人家托媒上门提亲。然阿珍己有意于田玉麟,其父欲逐女愿,将女儿终身托付。不想田玉麟无意成家,谢过店家美意。后店家把女儿许了一大户家公子。谁曾想这公子在其父母亡后劣性日甚,为富不仁,欺男霸女。一年多前,他又强占民女。田玉麟受女方家人之托写状子告他。阿珍悄悄捎来口信,要田玉麟注意,有人要加害于他。当时,田玉麟想,我一个老头,两袖清风,断不会有人谋财害命,那些帮人写的状子,都是讲天地良心,合情合理合法的,就是得罪了一些人,他们也不至于夺我性命,再说,如若命该如此,躲是躲不掉的,听任老天安排便是。

  当下,田玉麟躲过扑上来的四个壮汉,把餐桌往四个壮汉一掀,高声喊:“明仔,快跑!”

  这一场变故发生得太快,很多大人碰到都会吓傻了。好个田智明,虽只有八岁,但胆识过人,他没有吓傻,也没哭,趁混乱的间隙,飞快地跑出去了。

  “快!快抓小孩!”有人高喊。

  田智明并没跑出院子,因为身后有个人很快追上来。好在天黑,他窜进了院子里的竹林,爬上了高大的枫树。 

  屋内的歹徒已将田玉麟绑在柱子上,田玉麟高声叫喊,要孙子快走。很快,所有歹徒打着火把过来搜小孩。他们搜完院子,又搜到院外,又折回院子。他们感到奇怪,这小孩该没跑远,怎么搜不到了呢?他们又仔细一路搜来,在枫树下,几个人的火把往树上照来照去。

  “出鬼了,我看他跑出屋就追过去了,应该没有跑出院子,怎么没了踪影?再细细搜!”

  “多往树上照照,看是不是躲在树上。”

  “你爬上树看看。”

  “树上没有啊,照了好多遍了。”

  田智明贴着粗大的树干躲在树上,心提到了嗓子眼,大气都不敢出。由于竹林枫树枝叶密密实实,歹徒们看得眼花,没有发现田智明。后来他们想,小孩肯定没跑远,现在就把他公公一刀刀割了,小孩会受不了,小孩一哭,就可找到小孩,这样就可斩草除根,以防后患。

  田玉麟一心想着怎样让孙子躲过,他一声声喊着明仔,要他沉住气,不要出来,走得远远的,他的声音一声比一声小,渐渐地断了气。眼前的一切,树上的田智明听得清清楚楚,他又惊、又怕、又痛、又恨,泪流满面,他咬紧牙关,控制住没哭出声。

  第二天,看歹徒离开很远,田智明悄悄爬下树。田玉麟血流满地,那血,已成暗红色,一双眼睛睁得大大的。看到公公田智明的眼泪又流了下来。他想眼下最在紧的是跑到山外把这里发生的事告诉家里人。

  走啊走啊,田智明感到脚不听使唤,好像踩在松软的棉花上。头一阵阵胀痛、浑身发冷不断打颤,噪子干得冒烟。他想喝路边的山泉,到了溪边,头一晕,倒了下去。原来,他昨晚受了惊吓,紧张过度,在树上过夜受了风寒,发起高烧,昏过去了。

  田玉麟所在的村叫三贤村,因村有三姓,分别是田、刘、方。这三姓的祖先同为读书人,相邀来到这个地方落籍,世代和睦,故官府赐名三贤村。三贤村是个大村,有陆百多户三仟多口,保长姓刘,大名刘仁礼。刘仁礼四十多岁,有几十亩水田,在村中虽只是小康之家,但饱读诗书,热心公益,加上辈份高,被刘家推为族长,村中推为保长。

  晚上,天上没有丁点月亮,黑黑的天空飘着绵绵秋雨,洒在人的脸上冰凉凉的,刘仁礼以族长名义招集本族男人在刘家祠堂开会。祠堂里几盏气灯发出耀眼的白光。一个十五六岁的男孩被捆着双手吊在房梁下,他浑身汗透,脸色青白。三百多男人全竖起耳朵听族长训话:“败类啊,败类啊!族规怎样定的?忘了?我平日怎样讲的?忘了?年纪轻轻,为什么要偷!为什么?!爸妈给你手,给你脚,给你脑壳,要耕田啊,要读书啊!耕读发家,耕读传家嘛。人生在世,要勤、要忍、要能吃苦。在座的有几位田产过百的大户,他们的家业哪一个不是慢慢积攒起来的?你要有这个命,你能勤扒苦做,你或你儿子、孙子会过上好日子的,你要是没这个命,你就老老实实,安安心心一辈子给东家干活,等下辈子。再说,大家都知饿死事小,失节事大这个理,你干出偷窃这等勾当,有何面目面对祖宗!”

  被吊起来的小青年叫刘顺德,父母双全,还有一个弟弟刘天德。家有破屋二间,田无一厘。靠平日全家给东家干活,或打柴度日。今晚刘顺德因家中断粮,一天粒米未进,睡不着,饿得难受,翻墙摸进一大户人家偷米。这大户主人叫刘仁惠,论起来是刘顺德族叔。刘顺德在翻墙返回时因米袋装米过重,刮烂袋子,洒下的米刚好落在过路人身上,被人发觉。

  人群里有两个人的脸发红,一个是被偷的刘仁惠,刚才捉到刘顺德时,他很气愤,好小子,竟偷到我头上来了,如若不发现,家里的米缸岂不成了他人的米缸?这简直是在挖他的肉。不年不节时,他要求家人只能八分饱,肚子是胶囊,八分饱是满,十分饱也是满,多吃下那些粮食好可惜啊!现在刘顺德被当众吊在祠堂,他有些不好意思。按族规处理,偷一赔十,偷者今晚被吊在祠堂过夜,明天游村三圈,然后被逐出本族,至死不得归宗。刘顺德毕竟是他堂侄,他怕人们想,为了一袋米,一点叔侄亲情全不顾了。他要让人们觉得,他是为了清除族内败类,才把刘顺德交族长的。

  刘顺德的父亲刘仁福的脸上也发红,而且红得发紫。他今年三十八岁,身体干瘦,满脸皱纹,看起来像个老头。由于羞愧,他破烂的衣服被汗水湿透。他赤脚站着,不敢抬眼看人,连吊在房梁上的儿子也不敢看,他低头看着自己一双大脚,不停摇头叹气:“畜牲,畜牲,家们不幸,家门不幸啊。”

  没人为刘顺德求情。就算有人求情,也是没用。族规明摆着,刘仁礼族长坐在那,还能有什么话说?

  塘板山脚下,住着一个青年,个子不高,稍瘦、人非常结实精干,姓农,排行第九,人称农九。农九采药为生,为人开朗仗义。这天他进山采药,不知怎的突然想起有一阵没到田公那转一转了,就决定到田公那走一走,聊聊天。快进塘板隘口时,发现田公孙子田智明倒在溪边。

  第二天早上,农九赶到三贤村。

  第二天早上,刘仁礼让人把刘顺德解下游街时,发现他死了。刘仁礼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他不愿刘顺德死,因刘顺德罪不至死,况且刘顺德是族侄,但他认为自已在处理这件事上并无过错。

  当刘仁礼得到田家报来塘板凶讯时,当即指定族里人处理刘顺德后事,他以三贤村保长身份,在田家人陪同下,赶往塘板。

  田智明没有进山,他被农九救下,送回家,还发着高烧,山路这么远,另外,大人们不愿让他再看到那血腥的惨状。

  一行人在天黑前到了塘板。

  田玉麟已被农九事先解下,放在门板上,他双目大睁。刘仁礼来到他跟前,同是读书人,他理解田玉麟,敬佩田玉麟,他缓缓地说:"前辈,您受屈了。我们一定查出凶手,给您报仇。您放心去吧。"随着刘仁礼的手在田玉麟额上轻轻抚下,田玉麟睁着的双眼慢慢合上了。

  刘仁礼说话是算数的,他动用一切关系来调查,只要有一点线索,他都不肯放过。无奈凶犯在作案前经过精心策划,周密安排。由于缺少证据,最终此案成了悬案。为此,田家耗费了不少钱财。txt电子书分享平台 

奋起抗争
田智明回到家里,读了一年书。第二年开学时,田智明和伙伴照常上学。学校要每个学生交二毫子本子灯油费,田智明回家问父亲要,父亲说,还读什么书啊,读嬴都没法啊。同伴上学,望着他们越走越远,田智明暗自垂泪。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家里生活太困难了。二个妹妹、二个弟弟,全家七口人,靠的是三亩水稻田和打柴来维持生活。青黄不接时,田智明带着弟妹等父母卖柴买米回来,常常是等到天黑。碰到柴没卖出,父母空手而归,又借不到米,只好到菜园扯些青菜煮来充饥,这样的事常常碰到,搞得他们家的菜园和别人的比,总是光秃秃的。

  一九三四年,田智明十岁,为减少负担,父亲要他到表叔家放牛。表叔人挺好,但表婶小气,刻薄。在表叔家放牛一年,田智明没少受气。这一天,黑云翻滚,狂风大作,电闪雷鸣,下起了暴雨。田智明怕牛走失,再说估什也快到时候了,就赶牛回栏。他浑身衣服湿透,到表叔家,雨停了。表婶看他回来,马上拉下脸:“这大白天的,就回来了!是想回来吃饭的吧?!整天就想着吃,想着吃!饿鬼似的。我的牛还饿着呢,我的饭多余了啊,要人来吃白饭啊!”田智明再也受不了,虽说在家也受父母的骂,甚至于打,但不知为什么,表婶的话让他感到特别委屈和伤心,他不服气,心里喊着:我就是饿死,也不再吃你的饭,永远不吃!他掉头走了十多里,回家。回到家,父母问他为什么回来了,跟表叔打招呼了吗?他也不吭声。第二天,表叔来到他家,跟他父母说,昨天,他表婶说他两句,他就跑回来了。又跟他说,你表婶不该那样说话,她就那样,你不跟她计较,跟表叔回去吧。他不答应。表叔要他父亲劝他,父亲劝他,他仍不肯。他父亲就跟表叔说,这小孩太犟,随他吧。

  人活着总要吃东西啊!过些日子,想来想去,田智明跟他父亲说:“我要上金山”。

  当地山上有金矿,出产砂金。上金山是穷人的活路,只有身体好,年轻力壮的人干得了。上金山有两种干法,一是没本钱的,能力小的拾荒法。这种方法就是把人家开采出来粗选后弃之不要的金矿背到有水的地方用掏金桶掏洗。掏金桶象扁扁的小船。热天从山上往下背矿石非常吃力,冬天山上风大,掏金池边结满冰,池里水冰冷刺骨。往往陶洗一桶矿石,人就冻得直打哆嗦,要在火边烤一烤才能接着干。这种拾荒法收获微薄,但每天都能有所收获。另一种方法是需要有本钱投入的,有能力的开窿法。这种方法选好地点,选好方向角度,往山内打矿窿。打到富含砂金的金脉,那就发了,打不到的话,前面所有投入全打水漂。

  看着儿子瘦小的身躯和坚毅的眼神,田智明的父亲也拿不出更好的主意,只好让田智明上金山拾荒了。

  山上的野草青了又黄、黄了又青,到了一九四三年,田智明是十九岁的小伙子了。他虽然长得个子有些矮,有些瘦,背还有些驼,但人很结实,一餐能吃下一斤半白米饭,从山上往下扛矿石,可以扛两百来斤。这几年虽然拼命地干,但仅能半饥半饱过日子,身上衣服破破烂烂,快二十的人了,裤子还是这露一块肉那露一块肉,每次从女人身边路过,他都感到很害臊。

  今天是大年三十,有钱人家张灯结彩,棉衣皮褛地围着火炉,佣人操持着大鱼大肉。过了中午,村中不时辟辟叭叭响起祭祖的鞭炮。可这时田智明从金山上还没回到家。因为衣着破烂、寒酸,回来的路上要路过村子时,他总是从村外绕过,他不想让村里的人们看见,他怕人们向他投来鄙视或怜悯的目光。

  艰难的日子一天天熬着,四年又过去了,田智明已是二十三岁的大小伙子。族中和他一拨的堂哥堂弟都已结婚,有些都有几个小孩了。他依然穷,可他不服穷,现在他已和别人合伙开矿窿,他相信他们肯定有挖到金窝的那一天。

  这一次老天真的开了眼,田智明他们真的发现了金窝窝。他们的矿窿挖进五拾多米时,发现了金脉,乳白色的石英质金脉越来越粗,刚开始是几寸,随着矿窿向山内掘进,现在金脉有水桶那样粗了。金脉含金量也越来越高,刚开始把金矿石捣碎掏洗可以得到如米糠般大小的沙金,现在可在钢钎打下的金矿中时不时捡到米粒或黄豆粒般大小的金子。

  现在不是歇口气的时候。在这面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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