参考。
有一年暑假前,杨耿光要德国教官指导我们一周的沙盘战术。他们认为沙盘的优点,在于显示地貌地物比地图有立体感,而地形缩小若干倍,又比在现地易于观察全部地形,了解纵深情况。但沙盘须二千分之一以上大比例尺,地貌地物才显示得清楚,最适宜于连营战术。团以上战术,正面纵深场较大,所需地域面积大,沙盘上比例尺小了,地形模糊,反不如地图上推演兵棋清楚,连以下战斗,所需地面不宽,现地战斗教练,比沙盘更有效果。但沙盘可以不拘真实地形如何,随心所欲,按教育课目的要求,显示地物地貌,又可以把堆成的地形推了,按另一课目的要求,重新再堆。这种沙盘教学最适宜于教员随心所欲地假设理想的地形和敌我情况,教军官学校初学战术的学生,深入理解战斗原则,灵活运用战斗原则。(恰似日本人所谓白纸战术的搞法)例如:史培曼设一横亘东西的马鞍形高地,一高一低。令南北两军的排长从等距离去争夺高地。北军排长全力以赴,争最高的高地。他却诱导南军排长以二个班赴最高的高地,而以一个班赴较低的高地,这个班当然先到达较低的高地的顶端,即以轻机枪侧射登高峰的北军,使其卧倒,南军另两个班就得以先到最高的高地。所以,沙盘仍不失为良好的战术教育的补助手段。这就是德国军官学校教沙盘战术,而陆大则不教的缘故。我认为他们对沙盘战术的看法颇有道理。
蒋军好搞电气沙盘,地形和情况(如显示炮兵和飞机轰炸弹着点),永远不变,这只能是模型,缺乏战术的意味,用于战后讲评,总结经验则可,用于磨练战术则很不足。实战中,仿敌阵地作现地沙盘,进行演习,使指挥员明了上级的意图、自身任务、行动方式方法,熟悉地形道路及敌人配备等,对战斗实施有很大帮助,是各国行之有效的办法,这是应该推广的。
陆大的课程、训练、校风(4)
古稀讲大军统帅,只讲原则,未应用于作业。他在讲歼灭战略和持久战略、内线作战和外线作战等原则时,都举战例证明原则。他主张打歼灭战,并主张以歼灭战达持久之目的,他举七年战争和第一次世界大战兴登堡东普鲁士方面作战为例,说明以攻为守,歼灭敌人的有生力量,可达持久之目的,颇受学员欢迎,惜比较大而空。
林德曼教炮兵战术,主要是第一次世界大战凡尔登战役和以后阵地战那一套战术,炮火准备长达一星期甚至半月、一月之久,时间太长,难收奇袭急袭之效。导进弹幕射击,阻止射击、逐次集中射击,破坏射击,交通遮断射击等,讲解亦尚清楚,可惜未搞炮兵战术作业,亦不如后来我看见苏联专家炮兵战术计划精密,也未与史培曼等教的战术联系。史培曼也是炮兵军官,他主要只注意野山炮或野战重炮(十加,十五榴)的杀伤半径,有效射程,遮蔽高,运动性等战术性能和放列阵地,观测所的选定以及完成效力射准备射的时间等,从不涉及集中射击,破坏射击等技术问题,亦不大注意防坦克炮的运用,部队防空注意到伪装,行军时取对空距离等,但未具体指导过高射炮运用,这些都是缺点。
史太秋等教的空军战术,强调进攻,赢得制空权,认为攻击为最好的防御;强调发展轰炸能力,重于发展驱逐(歼击)能力。例如,敌机来袭,他们认为驱逐机拦击次要,最好的办法是出动轰炸机炸毁炸沉敌机起飞的机场或航空母舰,或尾随回航敌机,一网打尽,主张对进攻之敌实行反火力准备,强调摧毁敌军需工业,交通枢纽,瘫痪敌人工业交通运输,他们强调飞机性能和航空工业后备能力,认为敌对双方宣战后第一线飞机首先接触,一星期内双方飞机和飞行员数量迅速下降,一月以后,双方空军力量的强弱,主要决定于飞机制造能力、所造飞机的性能和飞行员训练能力。因此,他们强调要搞民航,以保持空军的后备力量。他们称飞机是炮兵的长臂,即可以打击炮兵打不到的敌方深远纵深,从而认为空军的主要任务是:攻击在炮兵有效射程外的敌后方。攻击机应超低空飞行,以领导地面步坦兵冲击,其震骇作用多于杀伤作用。但当时还未强调空降,空运的作用,也还未明显显露出糅合《制空权论》和《机械化兵论》为一团的闪击战。以第二次世界大战后的眼光来看,他们的空战战术思想,当然是很不够的。
第十期所学装甲兵战术最差,教官皮尔纳不懂战术,讲些“的塞尔”发动机之类技术问题混时间。(以后,我入研究院第三期时,奈维格教机械化战术较好)
麦次纳讲化学战,战术技术结合,很受学员欢迎。他认为糜烂性毒气,障碍作用大,但无补于进攻。窒息性化学战剂初出现于战场,颇有震骇敌人的精神作用,但要大面积达到有害浓度不易,所以,战术上可收一些效果,战略上不大发生作用。这虽是第一次大战经验总结,但第二次世界大战,化学战剂确实没有被大量使用。现在,美苏都在研究化学战剂,美军在越南战场上施用过,苏军也正用以对付阿富汗的游击战,但大量用于正规战,看来也不会有什么战略意义且为舆论所不容,在政治上处于被动。
古稀教的阵地战多是一些呆板的防御配备和进攻的方式,我觉得在战略战术上未给我什么印象。
陆大的课程、训练、校风(5)
白俄教官布尔宁教过战略学,他取材苏军条令、介绍了战略、战役法,战术的概念与我后来在南京军事学院所了解的大体相似。
战史也是陆大重视的课程。杨耿光常说战史是战术之母,熟读战史,不仅可以推敲战争双方的庙算谋议、战略决策,师法古名将用兵,也不仅可以找出一些战例,以证明战术原则,加深对原则的理解。更重要的是总结过去战争所留给我们的经验教训,窥测出未来战争发展的趋势,找出指导未来战争的规律,制定战路战术原则,用以教育训练干部,作好未来战争的准备,以争取未来战争的胜利。所以,第十期时,战史课程相当多。龚浩讲拿破仑战史,黄家濂讲日俄战史,杨耿光自己讲北伐战史,德国教官古稀讲普奥、普法战史及第一次世界大战史。第二次世界大战前,各国的典令原则,都渊源于第一次世界大战的经验总结。所以,第一次世界大战史,又是战史中的重点。可惜古稀当时都是站在德国立场,着重研究国境会战、马恩河会战、坦仑堡会战、华沙会战、罗马尼亚会战等的战略得失。事实上,第一次大战中,飞机坦克已起重要作用,已是闪电战的滥觞。第十期在校期间,制空权论、机械化兵论都已甚嚣尘上,而古稀在这些领域毫未涉及,研究战史而不推想未来战争,这样研究用处不大。这点也可作为我们今天研究第二次世界大战史的殷鉴。
德国教官王恩瀚教的参谋业务,编制装备,邻邦军备、动员输送等,都很一般,不过汇集了一些资料而已。他讲动员也讲了工业动员,变平时生产为战时生产等,但对国防建设上如何发展工业,介绍得不够。当时,国民党几无工业,可能也是学员印象不深的原因。第十期毕业时,戴高翔、魏汝霖等编了一部《中国将校必读》,多取材于王恩瀚的讲授。
筑城先由中国教官马龙文讲,完全是照搬日本教材。以后,一德国工兵教官讲筑城,否定堑壕体系,主张注意伪装分散的据点式阵地。
其余课程,不一一介绍,只有三门不为人重视的课,我认为值得一提:
1。白俄教官布尔宁讲的谍报勤务,内容丰富,对于如何获取情报,传送情报,反谍,防谍,今日都尚有参考价值。
2。戴锡龄教官教的军队教育,既说明一些军队教育的原则,又详细说明每年度训练总监部如何下达训令、各军师如何作出指示,各团如何作出年度计划,期间计划,周间计划,每日计划。这一套虽然都取材于日本,但教育计划性强,对部队要求严格(都是全训),对搞部队教育,很有帮助,我认为今日也有参考价值(与我所见苏联顾问的《军队训练法》的教材有相似之处,也可以相互补充)。
3。马术,当时战马被誉为无言战士,是战场主要交通工具,也是现地战术、参谋旅行的交通工具。所以,当时我们每星期有两个下午练马术。以后,杨耿光主张学摩托车和汽车驾驶,但未能实现。如今现代战争已经发展到运用电子技术实施指挥,但指挥员和参谋大都还要靠在飞机、汽车、摩托车甚至战马上实施指挥。因此,所有指挥员和参谋都应学会马术(山地交通不便地形,仍用得着),学会驾驶汽车,能驾驶飞机更好,不能空中驾驶,也应学会在空中目视侦察能力。
第十期曾于第二、三学年的暑假,两次去庐山五老峰下海会寺参加庐山训练。书包 网 。 想看书来
陆大的课程、训练、校风(6)
1933年,庐山开办“北路剿×军官训练团”,陈诚任团长,杨耿光任教育长,所以,杨耿光弄我们去。先以为去任连排长教员,哪知到庐山后,把我们编为第十二连受训。
1934年,“庐山剿×军官训练团”,蒋介石任团长,陈诚任副团长,陆大第十期、十一期学生均前往受训。第十期中有少数同学任排长,我和多数同学还是学员。
这两次暑假训练都是为蒋军打气为主,而所谓军事训练只不过是陪衬而已,只搞一些诸如射击、筑城、爬山运动等士兵动作。1934年,德国总顾问巴德讲了一次初级战术,讲搜索,警戒、瞭望等七个问题。
每天朝会,每周纪念周,蒋介石、陈诚均要讲话,但无非是些“不成功便成仁”,“受围不惊”,“被俘不屈”之类呓语。张励生(当时似系行政院秘书长)则经常阿谀奉承蒋介石、陈诚,说他们讲话好极了,并对蒋、陈的讲话作些发挥,使人听了肉麻。受训完后,各发一柄短剑,上镌“军人魂”三字。这不仅仅是个装饰品或自卫武器,实际意味着蒋介石要求每个军官要“效忠*”、“不成功便成仁”的意思。两次训练团受训对我来说,除在庐山避暑爬山外,一无所获。
因为陆大学员学的是联合兵种的指挥,所以要熟悉各兵种情况,日本陆大是把学员分到不同兵种的部队去队附学习,当时中国无较强的部队,所以杨耿光把队附勤务改为兵种学校参观见习。我们去步兵学校、炮兵学校、工兵学校见习,看了战斗演习。详情已记不清,只记得步校现地沙盘,搞些泥人,我们戏呼之为阎王殿,但这只不过是调皮而已。我认为,现地沙盘,可在沙盘上显示情况,而令学习者在现地作各种战斗动作和决心处置,是一种好教育方法。另外,我们还参观了海军和空军,每人都作一次感受飞行。史培曼还组织参观了几次炮兵射击。
我们毕业后,学员曾分组赴军政部、军令部、铨叙厅见学一月。我分配在铨叙厅,厅长林蔚。这一个月见习是我难忘的一次学习。在这里,我们学习了“人事法规”,了解了任官、任职、退伍等手续。这一套人事法规,完全抄袭日本(日本《军队成规汇集》汇集了全部人事法规)。
平时军官分官组进行考核(尉官以联队为单位分组,校官以师为单位分组,将官全国范围内分组,以比较优劣)。
有停年和经历调任的规定。停年即每一级军官有一定的晋级时间,使其熟悉职务,不到规定时间,不得晋级。如少尉至少一年半才能升中尉,中尉三年才能升上尉,上尉四年才能升少校,如此等等。经历调任是为了培养军官的才能,当其任一职务,二三年后,即改任他职,如相等级别的参谋、教官、队职军官等职务对调。这些办法颇有可取。但蒋军并未认真执行。在用人上仍然是任人唯派、任人唯亲。文化好的终身参谋,政工人员终身卖狗皮膏药。军师长把持一个部队长久不放,压抑有才能的中青年军官晋升等现象比比皆是。有法不依,怎么能把军队建设好,军队哪会有战斗力?
第十期毕业后,曾选三个学员去学空中侦察,我是其中之一。1935年冬,我被派往杭州笕桥空军学校学习,时间六个月,在空中飞行共四十小时。学了空中照相、航空判读、目视侦察、炮兵射击指挥、空中射击等等。学习完后,还规定我每年须去空军服务一个月,但我以后未去过。现代战争,战场辽阔,指挥官参谋人员,常须空中视察、指挥,培养一些陆军人员具有空中知识,办法是好的。而且,现代战争,海、陆、空常须联合作战。所以最高统帅部、方面军等的指挥员、参谋,能具有海、陆、空三军知识最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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