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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字背后的情思
郭红飞为一年前所写的文字加了名为《童年》的标题,他这样写道:“与地球相比,人类哪怕走过了几千年……但是依然生活在童年。”在这段充满了感情的文字中,他记录灾区的许多细节,许多人物,我想最能体现他内心的文字应该是下面一句——
“如果有一种可能,我们愿意减少生命中的一天,我们愿意在2008年没有5月12日14时28分。”
在一年后,郭红飞的文字正如他自己说的那样,平静而理性,但其中也不难看出某些情感的流露。他这样写道:“其实,我们从没有期待过承载这样内容的一本书的诞生。”
“我们想做的就是,让人们记得有这样一次灾难发生在人类的历史当中,让人们记得那些关于人性与生命的故事——在记忆之谷中倾听回声。”这句话,应该是他对这本书的最好总结。
引子
郭红飞(guohongfei)/文 张炳林/英译
这里是文字之二,前面是文字之一。文字之一写于2008年5月12日不久,大概在6月完稿,地震带来冲击波没有消散,文字中也就有了跳跃、断裂和紧张,是那个时候的真实吧。文字之二,写于2009年的4月,将近地震一年之后,记录的是近一次回访的视觉直观与心灵感应。因为余震都少了,心情也平和了许多,于是我们尽可能地沉静地表达我们看到的、听到的和想到的。〃叹息〃、〃平静〃、〃草〃、〃后来〃,成为了并不均衡的四个部分,当行则行,当止则止,没有什么逻辑和寓意,故事说完了就完了。忧伤与欣喜,都是真实的,与之一无二。
叹息(1)
将近一年后,我们回访灾区。意图记录一年后的人们的生活状态和心理状态,也包括我们自己与之相遇的所思想。是一种寻找和发现,我们只是不想那么刻意。
我们首先谈到的是在灾区听到看到的关于忧伤部分的记录。
这一部分,最多的就是叹息了。但是与记忆中的捶胸顿足,与想象中的嚎啕,都相去甚远,就是那么简单地叹气,压抑而悠长,伴随着〃唉……〃的长音。
那叹息似乎是一条河流,在那宛转中,似乎藏着很多东西,虽然看不见,却能用心感受得到那绵绵的牵挂与忧伤。
一、
谭宇(tanyu)的妈妈胡太容(hutairong)坐在蓥华(yinghua)镇板房区01号门前的小凳子上,看着田野和门前偶而跑过的孩子,没有什么笑容,也没有什么眼泪,只是有些虚弱、倦怠。她的头上缠着帕子,是生产后的模样。她的确是刚刚小产,是小产后的第15天,刚刚从成都回来不久。她在谭宇(tanyu)之后第二次怀孕,然而造物太过冷酷,在她怀孕7个月的时候,突然发现羊水太少,孩子保不住了,只好做了引产。在失去了谭宇之后,她和丈夫本想用新的一个生命来重新整理自己的生活,遗憾的是未能成功。
这些都是大事件,而经历过2008年5月12日的她,说起来都是淡淡的,就像她没有什么节奏感的叙述。她的叙述只是由我们开了个头,就一直是她自己说,一个小时,没有停过,我们几乎没有插话。〃眼泪都哭干了,刚开始的那几天,天天都抱着照片哭,听不得他的名字,别人一提,眼泪就哗哗地流……到后来,也知道没得办法,就不哭了,还得生活不是……现在提起来就是叹气,长长地叹气,往心口里吸上一口气,再吐出来,唉……心里就会好受点。〃
谭宇(tanyu)16岁,那一天有三个学生逃课,叫了谭宇(tanyu)。〃谭宇(tanyu)听话,没有去。〃谭金富(tanjinfu)和胡太容(hutairong)从打工的新都(xindu)赶回家中的时候已是三天以后,当时还觉得最严重的是都江堰(dujiangyan),还说不会有事,看到一路堵车才知道家里也是重灾区。孩子挖出来的时候,〃除了头上有一点被砸的痕迹外,哪里都没有事,看上去就像睡着了一样……摸着手腕还有脉,赶紧叫医生,看过说瞳孔散了,没救了,后来脉也没有了……孩子拉回来,埋在自家的田里。清明的时候,他爸爸去过了。我还没去。〃胡太容(hutairong)看了一眼谭金富(tanjinfu),正碰到他看着她,她没再说去看看,我们也没说去看看。
其实,我们和谭金富(tanjinfu)见过面,在去年来蓥华(yinghua)的时候,他就坐在中学对面的台阶上,看着墙壁上自己儿子的照片,就那么坐了几天。那时候,他脸色憔悴,现在白净了一些。他是个建筑工人,灾后一直在打着短工,补贴家用,也筹划着盖房子。政府给了些补助,但盖起一栋房子还不够,刚刚妻子做手术又花了一万多元,他琢磨着要出去打工了。
胡太容(hutairong)说,家里米和油都还够,家具都是七拼八凑的也还将就,几个月的帐篷,几个月的板房,也没觉得太难。她现在最关心的是,自己三十大几了,还能不能再生孩子,听说几个和她一样怀孕的都没保住,她又失望又担心。我们告诉她先把身体养好,30多岁没问题的,城里有很多三十*才生第一胎的。她笑了,拉着丈夫说:〃他们说了,30多岁还能生的。〃那淡淡的眼神中,有了浓烈的激动。 电子书 分享网站
叹息(2)
她扶着腰向我们话别:〃走好,也没给你们做饭吃。〃她终于没有再叹气。
二
清明的那天,在北川(beichuan),我们见到了赵庆(zhaoqing)。那年轻而美丽的脸上,一团的迷蒙。
她正站在一幢老房子前久久的伫立,眼睛里含满了泪水。时不时地用手指拭一下腮边与嘴角。她的呼吸可以吹碎人的心脏,她总是压抑了一会后,长长地叹上一口气,〃唉……〃,然后深深地抽动着鼻翼,暂停,〃唉……〃一声声地低回,像行速迟缓却不乏尖锐的针,穿过空气,穿过衣服,穿过皮肉,穿过心。
房前的树,已经长得很高,在这个春天开了花,但是并不能转移她的视线,她的目光盯着某个窗口,在努力地寻找着什么,或者期待什么出现,头低下,又举起,就那么一直站着,站着。
赵庆(zhaoqing)和自己的丈夫、小叔一起将蜡烛一一点燃,排成长长的一排,作为一个祭台,祭台前,他们点燃纸钱、点燃香火,默默地祈祷着。他们失去了很多亲人,赵庆(zhaoqing)失去了3岁的女儿。小叔子也失去了9岁的儿子,小叔的儿子的生日是1999年的5月12日,生日也是祭日。
地震发生的那一刻,在街对面超市工作的赵庆(zhaoqing)第一时间冲了出来,找到同样来找她的丈夫,立刻向幼儿园跑去。可是一切都已经结束了,他们捧到手的是孩子还未完全凉去的遗体,更揪心的是,他们还没来得及给孩子安详地下葬,塌方又来了,与几千人一起被掩埋在泥石流中,最后一面竟也是匆匆。他们没有谈及当时的悲痛,只用叹息和摇头来表示那一段时间的扭曲。赵庆(zhaoqing)甚至在我们和他丈夫谈话的时候,刻意地走开,走到听不到讲话的地方站着,她似乎生怕听到某个名字,某个细节。她自始至终没有说一句话。
走的时候到了,她一步一回头,脚步迟缓、踉跄,背影在空气中绞动,她的丈夫默默地跟在后面,吸着烟,走了一段后,他紧赶几步,搂住了她的肩膀。
三
4月5日,雷顺杰(leishunjie),一个40多岁的中年人,站在红白(hongbai)镇遇难者的墓地,站在儿子的墓碑前。那是两天来他第二次来到这里。他就那么很久很久地站着,保持一个姿势,眼睛一直望着写着儿子名字的木牌,叹着气,抽着烟。很多的墓碑都换成了石头的,他也在考虑着换成石头的。看到我们到来,他简略地讲起了儿子,〃学习不太好,很调皮,喜欢穿名牌的运动鞋。〃他还指给我们看另外一块碑上的名字,〃他们两个最好,老是在一起玩。〃地震的那天,老雷在附近的山上干活,小雷在学校里上课。老雷在度过最初的几分钟后,就拼命地翻山越岭向学校跑,〃唉……等了几天,还是没得了。〃壮壮的汉子眼圈突然一下子红了,他抹了抹鼻子,又呆了一会儿,〃好,我走了。〃非常缓慢地下了山坡。
刘先生,30多岁,他戴着值勤的袖标,坐在汉旺(hanwang)原天池(tianchi)集团宿舍区把门。那个宿舍区我们第一次来的时候去过,与相邻的东汽宿舍区一样,像二战中被轰炸的柏林,到处都是破碎的景象。我们没有在意,递上烟,随便跟他聊了几句。没想到又是搅动了一串叹息。〃是东汽(dongqi)中学吗?〃〃唉……不是中学,汉旺(hanwang)小学,我的娃娃。儿子。〃他的目光定格了,怔怔地注视着前方,一支烟几乎没吸过,在垂下的手中燃成灰。远处是著名的汉旺(hanwang)钟楼,时间停在永远的14时28分,我们感觉这正是刘先生的此刻的心灵时间。我们拍打着他的肩膀,将他拉回正在进行时。几分钟后,他又坐到了把门的椅子上,维持秩序:〃这里的楼,很危险,现在不能进。〃
马(ma)老先生,在北川的河滩上向着老城的方向摆下祭品。河滩上的风很大,蜡烛刚刚点燃就被吹灭了,但是老人家很坚持,还是再次点燃,如是几次,仍然打着打火机。那年迈的身体几乎跪在地上弯成了一张倔强的弓,辛苦地护着火苗。在记者的帮助下,蜡烛终于再次点着了,他从旁边找来石块,挡住风,以让蜡烛持续燃烧。他轻轻地告诉我们:〃孙儿,才3岁。〃叹了口气,然后就不再多说。当记者走远回头,蜡烛又灭了,那张〃弓〃再一次地打着打火机……
一位拄着双拐的女人,站在原北川(beichuang)县委大院的门口,望着其中一栋危险的楼说:〃我丈夫,没说来。〃一个戴着眼镜年轻的男子,直勾勾地盯着面前的纸钱、火烛,头也不回:〃给我爱人。〃一位老父亲跑进北川(beichuan)公安局,指着遇难警察纪念栏里的一张照片说:〃这是我的儿,才20多岁,我50多岁了,我还没死,他就死了……照张相吧,给我和我儿照张相。〃一个生者与死者的合影在清明完成了感光。一位穿白色毛线外套的少女,掏出了一盒香烟,请一位警察大哥一一点燃,在一处废墟前的台阶上,20支点着的香烟整齐地排列着,风吹得烟头里的火光一明一暗……她最记得的就是爸爸爱抽烟。
……
这样的故事有很多,一个叹息连着一个叹息,结成一结,连成一链。这里的人们不会忘记什么,只是把锋利的震撼和疼痛,磨碎,调和,作一剂药喝下去,让苦在咽喉在身体深处缓缓地发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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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静(1)
将近一年后;观感与一年前有了很大的不同,沸腾的是只有开工建设的烟尘,其他都归于平静。无论是市井里的人来人往,还是板房区里的日常生活,都是那样地如不起风的湖水。大家在生活,在向着未来生活,考虑的是一日三餐,考虑的是将起的房子,考虑的是打工的收入。
是的生活。
这并不代表他们忘记了大地震的伤痛,也不代表他们忘记了死别的哀伤,这些他们都没有忘记,只是在感触伤口的时候,他们的情绪已经不再那么剧烈,不再那么崩溃。他们已经把伤痛把怀念注射入血液,融化一样珍藏。他们并不怕别人提起往事,提起往事的时候,或者他们会讲很多,或者几个简单的词汇。他们也流泪,都是那种无声地悄然滑落,都是那种无言的簌簌。
他们其实还会笑着打着招呼,清明的北川(beichuan),〃你刚来呀?〃〃你这就回去了?〃〃给你老汉?〃〃给你娃娃?〃〃慢慢行,哈。我先走。〃悲痛像春阳下的薄雾,清淡地萦绕着山谷、萦绕着废墟,萦绕着点着纸钱的人们,既透明,又凝滞。人们都在静静地告别,偶尔响起的鞭炮反而更突出了这份平静。
一
在走在往北川(beichuan)老县城的路上,我们为了成功地度过关卡,暂时当了龙(long)大姐的表弟,帮他们背着包,扛着纸箱,箱子并不重,放的是纸钱。在这个好像〃路上行人欲断魂〃的节气,大家并不那么沉重。爽朗的龙大姐高高的嗓门,让笑声和招呼从山顶一直飘到山下,一群人有说有笑,在明媚的阳光下,春游的样子。只是提起遇难的父母,和想起后面因砸伤了腿而行走缓慢的侄子,这群人的声音才会压低一些。在路过废墟的时候,他们也减少了说话,向倒塌的房子张望着,向跪在废墟前点燃烛火的人们张望着,那目光中有严肃,有酸楚,有可怜。
她家的房子在北川(beichuan)大酒店的斜对面,在山坡上,那一堆东倒西歪的房子中的一个。他们很想爬上去看看,穿过警戒线,刚爬到一半,就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