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天后,正在执行巡逻任务的克里小队遭到了攻击,此时补给直升机用尽了弹药。在没有空中支援的情况下,克里布置好攻击队形,掉转船头,直接登岸,向狙击手藏身的掩体冲过去。
在另一艘掠行艇的掩护下,梅德罗斯和克里冲到河岸上,并找到了那个他们认为里面藏有越共游击队员的掩体。克里开始向掩体中喊话,试图让他们放下武器投降,但是却没有听到回应。在这种情况下,梅德罗斯向掩体内投掷了手榴弹。两个人以为敌人被炸死了,但是梅德罗斯说他并未看到尸体或伤兵,他后来说或许是有什么动物被误认为越共了。
地狱之旅地狱之旅(2)
第二天,克里小队在河中侦察到了五名越共。他们看上去似乎死了。实际上他们是在装死,其目的就是吸引掠行艇的注意力。这是一个陷阱,可是等到克里他们认识到时已经晚了。立刻,掠行艇就遭到从河岸上飞来的火箭筒的攻击。队员们连忙还击,并成功地俘虏了这五名狡猾的越共游击队员,立即撤离。
接下来的一天,也就是2月27日,克里小队又差一点遭到火箭筒的攻击。但是这仅仅是噩梦般的一周的序曲。第二天发生的一切对克里来说将是永生难忘——银星勋章之日。
靠近Bai Hap河岸,在同贡河附近坐落着一个村子,该村大约有800名村民,他们正是越共即将攻击的对象。这个乡村位置偏僻,村民们生活在简朴的茅草搭建的棚屋中,这些棚屋大都在河岸边。这里的村民是有信仰的,他们都信奉一个叫做Cao Dai的本土宗教,该教融合了佛教和天主教的许多思想。村子的广场上还有一个广播台,如果发电机能正常运行的话,它可以收到一个频道。
这样一个不起眼儿的小村庄却是威胁南越的越共游击队的首要目标。虽然这个村庄没有公路与外界相通,但是这里却有河道通向外界。作为美军的心理战目标,它也有相当的价值。因为它地处越南南部,理所应当得到美军更多的保护。越共游击队员来自于不同的地区,拥有不同的信仰,他们与北越军队同盟作战,试图统一越南。
华盛顿决策者们担心,一旦这个村庄沦陷。其他村庄可能也会遭此厄运,甚至整个南越都会沦陷。到那时,就像多米诺骨牌一样,东南亚的其他国家可能都会变成共产党领导的国家。
这个村庄已经驻有六名美军了,他们驻扎在村郊,负责提供一些重要的军事信息。大多数时候生活还是平平淡淡、单调乏味的,但这种平静是虚假的平静,战争可能会随时降临。
起初,大约有十名越共曾试图在邻近的村庄发起一次突袭。在这些游击队员中,有一部分伪装成妇女以迷惑村民。当村民在岸上聚集起来时,越共游击队员划着两只舢板,冲上岸去袭击他们,想尽量多杀伤村民。但是两个巡逻兵发现了越共的埋伏,并在敌军援军到来之前把他们全部歼灭了。驻扎在这个村庄的军事顾问中,有一位是中尉道格· 里斯,他生活在村民中间,详细掌握了南越人的生活,以及他们每天所面对的威胁。
1969年2月28日, 里斯高兴地迎来了克里的船和另外两艘掠行艇。海军派他们来清扫一个位于河下游、被怀疑是越共营地的地区。当时,海军正处于“战争越南化”的进程中,他们促使越来越多的越南人加入到这场战争中,今天也不例外。据海军报告记载,大约有70名南越士兵挤在三艘掠行艇上,里斯和另外两名军事顾问终于迎来了大部队。
除了克里的九十四号掠行艇以外,这个小型舰队还包括二十三号掠行艇和四十三号掠行艇,二十三号的船长是威廉姆·路德,而四十三号的船长是克里的好朋友——唐纳德·德罗兹,德罗兹的妻子朱蒂在几个星期前刚刚生下一个女儿。
离开了宽阔的Bai Hap河后,这个小型舰队北上进入了同贡运河——大约有四车道宽。河水泛起了波纹,拍打着船体,使它们摆来摆去,克里的小队一直处在备战状态,队员们一直扣着扳机,密切注视着河两岸的一切动向。
在九十四号的“浴盆”(两挺机炮的操控室)里,作为一个新手,佛瑞德·肖特暂时代替了大卫·奥尔斯顿,他太年轻了,就像他故乡阿肯色州的草一样嫩。肖特已经掌握了如何控制这种50毫米口径的高噪音机炮,他也知道它的局限性。为了安全起见,操控室的四周被镶上了防护栏,这可以确保在机炮向下射击时,子弹不会意外地射到甲板上的自己人。贝罗德要一直守候在机炮前,桑德斯掌舵,索尔森负责引擎——掠行艇的动力来源,梅德罗斯随时听候克里调遣。几个星期以前,克里和他的船员们就心贴心地对这次战争进行了畅谈。在战争中,掠行艇的任务就是执行河上巡逻,牵制敌人火力,一旦有敌人伏击便一边还击一边迅速撤离,这让克里非常失望。他们这样能真正杀敌吗?通常情况下他们甚至连越共游击队的影子都看不到。
克里坚持认为他们应该在战争中起到更大的作用,他们应该登上河岸,追击敌军。当然海军是否允许开展这种战术还有待上层决策者决定;但是克里——他最初选择掠行艇就是为了远离正面战斗——此时却如此渴望投入到战斗中。
据梅德罗斯回忆,克里曾抱怨:“我们沿着河流巡逻,试图射击或牵制敌人火力,但我们却不知道我们歼敌的成果如何。” 梅德罗斯清楚地记得克里渴望杀敌的迫切心情。“他还说:‘如果机会自己送上门让我们立功,我们一定要对敌人紧追不舍。’没错,我们总是被敌人当做射击的靶子,这真是一件令人很受挫的事。无论是行驶在河流还是在运河中,轰隆隆的快艇都是个明显的靶子。他们(敌人)总是知道你们来了,总是能首先向你们开火。”
所以克里向队员们提议,他们要做好登陆作战的准备,如果必要的话,他们还要追击敌军。当然这些海军战士中没有一位参加过这种作战训练。地面战争是陆军的事。小艇成员们都是一身甲板上的穿戴,他们甚至都没有一双适合在泥泞的丛林中行军的靴子。“他宣布了自己的命令,对全体成员说:‘这就是我们将要做的。’” 梅德罗斯回忆道,“然后我们回答:‘我们将听从命令。’”在这天夜里,克里对成员们进行了战术部署,这里提到的成员不仅仅是他们小队,而是这个小型舰队的所有成员,因为在此之前,三位船长已经达成了这种抢滩作战的策略。克里小队刚刚驶入同贡运河,他就接到通知,二十三号路德的船遭到了伏击。
地狱之旅地狱之旅(3)
二十三号掠行艇船长路德受到伏击后立即指挥掠行艇迅速登岸,同时队员们一直在用它凶猛的火力回应敌人的突袭。里斯后来回忆,他当初就在这艘船上,当时他和其他一些美军及南越士兵一起冲上岸,迅速投入到了与越共的正面战斗中。正如后来路德在海军报告中提到的那样,在美军的攻击下,“20名越共从掩体和战壕中穿过原野和茂密的红树林逃窜。精确的火力攻击击毙了3名越南人,在随后的追击中又击毙了6名越南人,并缴获了6件武器。
就在兄弟船只登陆作战的时候,克里的船还在后面,也是岸上越共射击的靶子。克里的掠行艇遭到了B40火箭筒的攻击,幸好没有击中,但这意味着第二发炮弹几秒后就会打过来。克里并没有按照程式命令船员们在水面上还击或是撤离——这是海军官方标准的作战程式,而是决定登陆追击那些向他们开火的越共。
登陆!克里命令道,戴尔·桑德斯驾驶着掠行艇向河岸冲去。在岸上不远处,一个青年拿着一个火箭筒发射器从猫耳洞中蹿了出来,这种武器足以把掠行艇击沉。看到美军在遭到攻击后不是逃之夭夭,而是冲到了河岸上,他惊讶得忘记了立即开火。作为克里小队中的前锋,汤米·贝罗德向这个年轻的越共成员射击,并击中了他的大腿。然后贝罗德的枪就卡住了,据他的队友们回忆(贝罗德死于1997年)。梅德罗斯试图冲上去射击,但是他却一发子弹也打不出来。
被关在了机炮操控室安全防护栏里的肖特意识到,他无法把枪口压低到可以对敌军实行有效攻击的高度。肖特回忆,就在那生死未卜的片刻,那个越共游击队员甚至用手中的火箭筒瞄准了他。肖特想这个年轻人之所以没有开火,可能是因为他离目标太近了,担心火箭筒的碎片炸到自己。尽管他的腿部受了伤,这名年轻人还是挣扎着站起来逃跑了。克里从船上跳下来,追了上去。“我们去追击他,确信他并没有藏匿起来,然后麻烦来了。”克里回忆道。
面对着火箭筒随时都有可能向他们射来的威胁,克里在刹那间迅速做出了一个决定——离开小队去追缴这名越共队员。“这个家伙可以在眨眼间让我们都化成炮灰,但是为了我永远也不知道他没有开炮的原因,我们当时真的可以说是面对面,他扛着B40火箭筒发射器,而我们近在咫尺,他没有勾动扳机,如果当时他那样做了,今天我就不可能在这里和你谈话了。”克里回忆道。在机炮操控室,肖特试图依靠50毫米机炮对船长进行火力掩护。肖特说,在船的四周“他们(越共)无处不在,我们遭到了来自河两岸的火力攻击”。据肖特回忆,这个受伤的游击队员跑到了一座棚屋后面。
克里一边追他一边射击,击毙了他。 “我没有片刻时间去考虑要不要射杀他,跟着我的队员也不会考虑这个问题。”当克里回忆起他射击的缘由时说道。“他一直都没有丢掉B40发射器,我想他随时都有可能转过来,调整好平衡,向我射击。”当问到克里是否从后面向这个游击队员射击时,他说:“不,绝对不是。他受了伤,其他队员的子弹也从后面和旁边射来。当时任何人都不会否认这个家伙很危险。要知道他是一名士兵,他拥有杀伤性武器。”
事后的海军报告中这样记述:“克里深入内陆追击这名越共队员,在越共逃跑到一座棚屋后将其击毙,并缴获了一个填装了弹药的B40火箭筒发射器。”
在所有队员中,肖特——坐在机炮操控室里的队员——对这次行动的评价最为正面,他认为“毫无疑问”克里这么做是正确的。“那是你死我亡的事。”肖特回忆道。《波士顿环球报》的记者联系到肖特,他在战后34年来第一次与克里对话,在谈话中他这样说:“那是填装了弹药、具有很大杀伤力的武器。它甚至可以击穿坦克的装甲。如果他开炮的话,我就葬身于那条小溪中了,根本不可能在这里与你交谈。”
查尔斯·吉布森曾在克里的船上服兵役——一星期的教化训练课,他认为克里的行动虽然危险,但却是必要的。“每天当你醒来的时候,你不禁会问:‘我们过的是什么鬼日子? ’”吉布森说,“克里是一个优秀的领导者,他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这次战斗突然爆发,很快就结束了。这次行动后的报告上这样记载:10名越共在战斗中被击毙,残余的越共也都逃走了。美军和他的南越同盟军队搜寻了这个地区,他们发现了一个越共的地下营地,以及制作统一制服的缝纫机。
当克里回到基地后,他的指挥官乔治·艾略特提出了一个很常见的问题:克里的行动应该为他赢得一枚勋章还是让他上法庭接受军事审判?“克里的胜利之战几乎尽人皆知,他率领海员深入埋伏中心,然后追剿一名越共并击毙了他。当克里从这次胜利之战归来后,我去听了他的报告,然后,我说:‘约翰,我不知道你是应该被送上军事法庭还是得到勋章,上法庭是因为你离开了船,离开了你的岗位。’” 艾略特在一次采访中回忆道,“我最后还是为他申请了银星勋章,实际上那也是他应得的,我对此没有任何遗憾,我也没有其他的什么想法。”一枚银星勋章意味着在战争中表现突出。
艾略特说他也“警告了克里他的行动会招致军事审判,因为我想让克里知道我不希望他放任不管自己的船。在海军战斗中,一个指挥官不允许因为任何原因离开他的船”。
艾略特又补充道:“克里非常勇敢地反击敌人的埋伏。”还强调他从来没有质疑克里追击越共并射杀他这个决定的正确性。事实上,银星勋章的嘉奖令恰好说明克里那天的表现既勇敢又过于冒险。“全然不顾自己的生命安全和敌军的炮火,”嘉奖令上写道,“克里再一次下令向敌军冲锋,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