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目相对,轩辕澈淡淡的颌了颌首。
轩辕骥则是挑了挑唇角,眉宇间有了一抹浓浓的忧愤之色,稍倾却又压了那抹异色,吩咐温瑜,“将父皇新赏的大红袍沏了,让六王叔品偿品偿。”
温瑜恭身退下。
轩辕澈在靠右侧的梨花椅上坐定,微抬了眉眼看向轩辕骥。
“你让府里总管来请,可是有事?”
轩辕骥低头看着自己的双脚,稍倾唇边掠起一抹讥诮的笑,冷声道:“六王叔都不关心下侄儿的伤势如何?”
轩辕澈冷冷一笑,“不是说好人不长寿,祸害遗千年吗?左右死不了,有什么好问的。”
随着他的话落下,轩辕骥的脸色便阴沉的起来,一双狭长与轩辕澈极为相似的眸子阴鸷的凝了轩辕澈看,稍倾幽幽道:“我这副样子,六王叔看见了可是很开心?”
轩辕澈点了点头,眉宇间挑了抹笑,“确实挺开心的。”
轩辕骥冷冷一哼。
恰在这时,温瑜送茶进来。
轩辕澈端了茶盏才揭开盖子,便有扑鼻的醇香袭来。
“好茶。”
轩辕骥冷冷一笑,同样端了茶盏,轻啜。
稍倾放了茶盏,冷眼睨向轩辕澈,淡淡道:“六王叔,我是不是应该感谢你还给我留了两只手啊!”
轩辕澈手里的茶盏便顿了顿,下一刻,他抬起头看了轩辕骥,狐疑的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六王叔,你也别装了。”轩辕骥摆了摆手,示意温瑜退下,续而目光如冷刀子刮向轩辕澈,“你敢说我会变成这样,不是六王叔你的手笔?”
轩辕澈将手里茶盏,“啪”的一声扔在了桌上,溅起的茶水湿了一桌,沿着桌子滴滴哒哒的流到地上,响起几不可闻的声音。
他则是眉目冷凛的看了轩辕骥,便在要开口说几句狠话时,却在目光所触到轩辕骥的双脚时,沉沉的叹了口气,轻声道:“你乍然遇上这样的事,难免疑神疑鬼的,我便也不与你计较。但你却也记着,有些话还是不要胡乱说的好。”
“哈哈哈”轩辕骥仰天长笑,待歇了笑声,瞳孔攸的一紧,凝了轩辕澈,“人都道沂王爷天下无双,不想却是一个敢做不敢当的懦夫。”
屋子里一静。
轩辕骥满脸不屑的看着轩辕澈,等待着他应有的反应。
但时间缓缓流逝,轩辕澈却是忽的抬了脸给了轩辕骥一个云淡风轻的笑,一笑过后,抬手端了那被泼了一半的茶盏,继续喝起茶来。
“六王叔,可能不知道吧,你在漠北的那些日子里,侄儿我没少去孝顺六王婶。”
“知道,你六王婶都与我说了。”轩辕澈锐利的目光微抬停在轩辕骥被废的脚上,凝了笑道:“王叔我,改日一定寻人找了这天下最好的师傅打一辆最贵的可以代步的车子给你坐。”
轩辕骥看着轩辕澈那闪着嘲笑的眸子,心里便似被什么狠狠戳了一下,呼呼的风直往里面灌,使得他一控制不住的想要打一顿眼前的人。
若说之前只是猜测,那么眼下,他可以确定,一定是轩辕澈让人干的。
可是,即便是他知晓又能怎么样?
轩辕骥低垂了眉眼,掩尽眸中的风起云涌,思索着,要怎样才能让轩辕澈承认。
这边厢轩辕澈却是气定神闲,悠悠哉哉的喝着茶。眼角的余光不时撩向轩辕骥身后那胡桃木玉兰大照屏。
轩辕骥自是不晓得他的精心布置早已尽落轩辕澈之眼。
眼见得如何都激怒不了轩辕澈,使不得他说出承认的话。忽的便眼角微绽,脸上起了一抹极尽嘲讽的笑,目光冷幽幽的看了轩辕澈。
“六王叔,我这些天闲来没事,忽然就想起小时候的事了。”
轩辕澈挑眉看向轩辕骥。
“六王叔可还记得周太傅?”
“记得,怎么,你梁琦没找着,又想去找周太傅的女儿了?”轩辕澈挑眉,好笑的看了轩辕骥,“骥儿,你怎么总想这不着调的事呢?”
轩辕骥在听到轩辕澈提起梁琦时脸色一黑,稍倾却又压了心中的恶气,冷笑道:“我找她干什么?我只是觉得周太傅死的可真是冤枉了点,想来,他若是知晓自己竟然死在亲生女儿与他人的合谋设计中,怕是连轮回都不愿,只想着问一句为什么吧!”
轩辕澈挑眉,“你想说什么?”
“不想说什么,就是想告诉六王叔一声,”轩辕骥嘿嘿一笑,淡漠的道:“当年的那首诗不是我做的。”眼见轩辕澈拧眉不语,轩辕骥冷笑道:“既不是我做的,想来六王叔该知道是谁做的了吧?”
“你觉得我会信?”轩辕澈目光微抬,笑看着轩辕骥,“便不是你做下的,那又如何,死的是周太傅,不是我。我何必像你一样耿耿于怀?”
“你……”
轩辕骥断不曾想到轩辕澈会是这番反应,照他看来,获知真相的轩辕澈应该是愤怒的,既便不是愤怒也不该是这般淡漠。
放下手里的茶盏,轩辕澈起身,“没什么事,我这便走了,以后这种无聊的谈天,你还是去找你后院里的那些莺莺燕燕比较好,六王叔我没那么多空闲。”
话落,甩手便走。
轩辕骥只气得两眼血红,脖子上的青筋纠结不己。
“将人给我留下。”
一声怒喝,便见自四面八方涌出数十名王府侍卫,人人手持凶器,将轩辕澈围在了中间。
轩辕澈凤眸轻眯,目光瞬间冷寒如冰,他淡淡的回了头看向正推了座下轮车出来的轩辕骥,唇角微挑,冷笑道:“晋王这是何意呢?”
“六王叔,你知道我向来是不肯吃亏的。”轩辕骥眉目同样冰冷的睨了轩辕澈,“我现如今这副样子,却让我看着你们过着神仙眷侣的生活,你说这怎么可能?”
“所以呢?”轩辕澈指了围着他的那些晋王府侍卫,淡漠道:“你便要弑杀王叔?”
“弑杀王叔?”轩辕骥如同听到什么笑话一样,放声大笑,笑声方歇,他冷冷的道:“你废我双脚,我最多也不过是向你讨个公道罢了。”
“骥儿,你既然不相信王叔,不如你我一同进宫,让你父皇来断这冤案如何?”轩辕澈看了轩辕骥道:“你只要在皇上面前拿出足以证明是王叔我害了你的证据,不说我还你个公道,便是皇上他也会给你做主。”
轩辕骥瞪了言之确确的轩辕澈,一口气哽在胸口处就差没把他哽死。
证据!他要是有证据,他至于来这横的?
轩辕骥能这样大言惭,不就是因为他拿不出证据吗?
难不成他还真就打落牙齿往里肚里咽?不,这口恶气,说什么他也不会咽下的。
“都给我听着。”轩辕骥猛的一声历喝,朝府内侍卫喝道:“不能留下沂王爷,你们就自己抹脖子吧。”
那些围着轩辕澈的侍卫一瞬间齐齐心底一寒。
伤了沂王是死,不伤沂王也是死!左右只不过是一个祸不及家人罢了。众人齐齐一声应喝,“是,王爷,属下定当为王爷尽忠。”
几十人整齐划一的吆喝,便是隔了几个院落也听得到这番动静。
轩辕澈脸上掠过一抹嘲讽的笑意,冷冷的道:“骥儿,现在你只是废了双脚,一会动起手来,刀剑无眼,万一也废了你的手,那可如何是好?”
“王叔觉得我现在有手跟没手有什么区别?”轩辕骥冷眼看向轩辕澈,“或者王叔可以给我一个痛快,那样的话,即便父皇追究起来,你也只不过是被迫保命失手伤人而已,是不是?”
轩辕澈点头,“这提议不错。”
“动手!”
脸色铁青的轩辕骥再不肯多说一字。
眼见得那些侍卫手中刀剑一抖,杀气沉沉的朝轩辕澈砍了过去。
轩辕澈蓦的身形爆起,一个起落间便跃到了轩辕骥身前,他的手里也不知道何是多了柄一尺见长的短刃,那短刃泛着寒凛凛的光抵在轩辕骥的脖子边。
侍卫们一怔,齐齐愣在了原地。
“动手,不要管我!”轩辕骥甚至刻意的朝轩辕澈手里的短刃上撞。
不想,轩辕澈却是防着他会这样做似的,他动一分,短刃便移一分,始终不伤他分毫,与此同时耳边响起,轩辕澈低的只有两人才听得到的话语。
“没错,是我让人废了你双脚的,我现在告诉你,你又能如何呢?”
“轩辕澈,你……”轩辕骥霍然抬头,目眦欲裂的瞪了轩辕澈,因为恨,额头上青筋纠结的像是条小蛇在游走,“你有本事,便当着这天下人的面都承认了。”
轩辕澈一阵轻笑,像看傻子一样看着轩辕骥,语带怜惜的道:“骥儿,你莫不是装傻子真将脑袋给装傻了不成?这样的事,只有你这种傻子才会做,王叔我是个聪明人,你不知道吗?”
“轩辕澈,我要杀了你。”
随着轩辕骥的话落,他座椅底下忽的便射出无数枝闪着蓝光的利前尽数朝轩辕澈身上射去。
“小心!”
一声轻得不能再轻的声音响起。
然,轩辕澈却也在同时发出一声怒喝,“王安,今日之事,我且看你如何向皇上禀报!”将那句“小心”给掩下了。
说话的同时,他的身子忽的便一个倒仰紧贴着地面犹如离弦之箭般朝后掠去。那些淬了剧毒的箭便那样擦着他的身子射向了前方。
“王爷!”
一声急惶惶的声音响起,一道鸦青色的身影急急的从大厅后胡桃木玉兰大照屏里跑了出来。才近前,便急急的按住了爆怒的轩辕骥。
不是太监总管又是谁!
“王爷,万不可鲁蛮行事。”
“放开,我今天不杀了他,我誓不为人!”轩辕骥指了已经一跃而起,正自拍打着身上那看不到尘土的轩辕澈,咬牙道:“是他,是他害的我。”
“王爷,王爷……”王安哀求的看了轩辕骥,“王爷给小的留条生路吧!”
“王安!”轩辕澈笑盈盈的上前,“你该回宫交差了吧,我们一道吧,本王也好问问皇上,意欲何为。”
“六王爷,六王爷……”王安一把松开了轩辕骥,扑通一声跪在了轩辕澈面前,“六王爷,您饶命啊,给奴才留条活路吧。”
轩辕澈冷冷一哼,目光扫过众人,最后停在轩辕骥脸上,他微微的撇了唇角,四目相对,轩辕澈的眼里是浓浓的讥诮与不屑。
轩辕骥迎了轩辕澈,良久不语。
他的目光渐成死灰。
他早该明白的不是吗?
轩辕澈自打入府的那刻起,只怕便已经知道王安在胡桃木玉兰大照屏后站着。是故,不论他如何威逼利诱,都不肯承认是他伤了自己。原以为只要假意使府内侍卫出手,那个人便会现身,却不曾想轩辕澈会在这时道破王安的所在!
输了,输的太砌底!
王安的哭求声还在继续,轩辕骥看着不动如山立在一丈开外的轩辕澈。
稍倾,便发出一声轻轻的笑声。
续而笑声越来越大。
众人不由都疑惑的看向他。
轩辕骥却是笑得眼泪横流后,才缓缓的歇了笑声,摆了摆手,道:“送沂王爷。”
“是,王爷。”
温瑜不知从何处走了出来,恭身走到轩辕澈跟前,微一行礼道:“六王爷请。”
轩辕澈勾了勾唇角,撩袍便走。
“六王叔,”轩辕骥却忽然出声。
轩辕澈步子一顿站在原处,等着轩辕骥把话说完。
“六王叔,你会有什么样的结果呢?”
轩辕澈正欲开口。
轩辕骥的话再次响起。
“我等着看六王叔的结果。”
轩辕澈默了一默,稍倾抬了头淡淡一笑,大步朝外走去。
……
沂王府。
苏慕云听到丫鬟回话说王爷回来了,连忙使了双福前去查看。
不多时,耳边便响起熟悉的步子声。
苏慕云扶了双全才准备出门去迎,不想帘子一撩,轩辕澈大步走了进来。
乍然看到扶了双全迎出来的苏慕云,眉眼间便有了一抹恼色,几步上前自双全手里接过苏慕云,不悦的道:“不是说,让你卧床休养吗?怎的又下床了。”
“我这都睡了大半个月了,再躺下去骨头都要酸了。”苏慕云抱怨的道说道:“再说了,太医也说了,到了后期适当的走走也是可以的。”
轩辕澈眼见得苏慕云眉眼间满是不快,又想着她自生产后,就没出过这扇门,当下不由得又心疼了起来。
“那你躺累了后,便起来走走,只是千万别吹了风。”
苏慕云点头,想起他去晋王府的事,连忙道:“怎么样,有没有为难你?”
“没什么事,就是喝了杯茶,说些事罢了。”
苏慕云怎么会不知道,轩辕澈这是在宽她的心,不想让她担心,可是有些事他越不说,只怕她想的越多。
“你还是照实跟我说,让我心里有个数吧,不然万一哪天事情发生了,我连个准备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