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河王妃似是想不到苏慕云竟会迎着她,并给她一个那样风轻云淡的笑,想起管事被她算计,周夫人余氏隔三差五的上门歪缠之事,不由得便恨得牙痒痒,虽是气愤的要死。可却又无计可使,想着那位沂王爷的护短,即便是苏慕云当面啐她一口,又能如何?!
清河王妃忿忿的撇了脸。
不想她才一撇脸,便对上一对笑盈盈的眸,清河王妃迎着那对眸子勾了勾唇角,给了对方一个隐约可见但却很真诚的笑。
巳时三刻,禧荣殿摆设宫宴。
苏慕云紧随在皇后娘娘身后,目光虽是低垂,紧盯着身前的步子,但人却打起了十二万分的警惕,小心的防备着有可能冲她而来的危机。
几案坐席都是早已摆好的,时值隆冬,大部份的菜食都已冷了结冻,这对于大清早就只喝了一碗稀粥的苏慕云来说,可真是一件痛苦的事。
有女官上前说贺词,无非是什么年运昌盛,大庆世世永传的话。
一盏茶的功夫,终于可以开宴了。
便有着青一色绯红宫装的宫人上前,持了酒盏替内命妇们斟酒。
苏慕云低眉垂眼的打量着身前斟酒的宫人。脑海里却是飞快的思忖着轩辕澈的话,“什么也别喝,什么也吃,挨到时间就回府。”
她这在沉思,耳边却蓦的响起一声低呼,苏慕云收回思绪,便看到替她斟酒的宫女,扑通跪在了地上,一个劲的磕着头,“王妃饶命,王妃饶命啊。”
苏慕云这才发现,那宫女在斟完酒起身时,袍袖不知怎的带到了酒盏,清色的酒水洒了她一身,此刻正不断的往里渗透,胸前一大块酒渍。
“怎么了?”
席上皇后娘娘微微的抬了头看过来。
“母后,好似是宫人不小心将酒水洒在了六王婶身上。”谢兰亭探了头对皇后娘娘说道。
皇后娘娘蹙了眉头,眼见得苏慕云身上的衣服已经花了,对谢兰亭道:“你陪着你六王婶去换身衣裳吧。”
“是,母后。”
谢兰亭应了,几步走上前,对苏慕云道:“六王婶,你我身段差不多,我那还有新置下没穿过的衣服,六王婶若是不嫌弃,便先换一换吧。”
苏慕云只略作沉吟,便点了头,向皇后娘娘告了个退,同谢兰亭离去。
叶司盈探了头,有心想跟了上前,可在看了上首的皇后娘娘一眼后,只得匆匆的使了个眼色给苏慕云,苏慕云几不可见的对她颌了颌首,表示自己会小心。
谢兰亭引了苏慕云走在深深长长的宫道之上,两人俱都默然无声。若不是深知底细的人,任谁也不会相信二人曾经是那般要好的闺友。
“慕云,”谢兰亭忽的顿足,回头看着因为她的话而停在原处的苏慕云,“抢来的东西始终是抢来的,总有要还回去的时候,你说是不是?”
苏慕云微怔,目光飞快的掠过所处的地方,入目的是重重朱瓦粉墙,人陷于其间便似沧海落下一栗,渺小的几难入目。
在这样的地方,要不动声色的让一个人消失也是轻而易举的吧!
可消失后呢?如若只是一个宫女,那自是消失便消失了。可若是一个王妃,只怕便不是那般容易的事了!
“当然,”苏慕云收了目光,看着笑意盎然的谢兰亭,“莫说是抢来的,便是捡来的,那也不是属于自己的,总是要还的。”
谢兰亭点了点头,她学着苏慕云的样子,微微的仰了头,皎洁的脸迎上寒历的风,瞬间便被刮红了眼。
“慕云,我真的很恨你。”
苏慕云点了点头,“我知道,或许不只是你,便是换成其它人也会恨我。”
谢兰亭撩唇一笑,不无嘲讽的道:“你到是有自知之明!”
苏慕云默然一笑,并不反驳谢兰亭的话。
她想,若是让谢兰亭知晓前世轩辕澈是她的夫君时,怕时那恨便不只是说说这般简单,只怕她甚至是会亲手撕了她!然,前世今生之事,谁对谁错,谁又能说得清,道得明?
“兰亭,即便是你恨我,可我也不能说便是我做错了。”苏慕云微垂了眉眼,轻声道:“即便是今日的结果摆在眼前,可我也可以问心无愧的告诉你,我从不曾跟你争也不曾跟你抢……”
“你想说,是我技不如人?”谢兰亭目光讥诮的看了苏慕云,“还是想说,你天生丽质难自弃。”
苏慕云苦笑着摇了摇头,决意不再跟她争辩。
“慕云,把你抢来的东西都还回去吧。”谢兰亭对着苏慕云露出一个诡异的笑。
苏慕云惊觉到不对,蓦的想要回头,可不想,这个时候突的便感到一阵眩晕,头重脚轻竟是站也站不稳,心中暗道不好,挣扎着往前踉跄了几步,模糊看到前方谢兰亭狰狞的笑脸,便朝她伸出手,还没出声却是软软倒了下去。
片刻后,谢兰亭缓缓的走了上前,拿脚踢了踢倒在地上的苏慕云,见她纹丝不动,只是手指紧攥,双目紧闭,由不得便冷冷一笑,朝急急赶来适才替苏慕云斟酒的那个宫女说道:“将接下来的事做完,你立刻便可以离开皇宫。”
那宫女咬了咬牙,上前蹲下身将软倒在地的苏慕云往背上一扒拉,背着便朝另一条隐蔽的小路走。
谢兰亭站在原处看着渐渐消失的人影,唇角挽起一抹残酷的冷笑。
苏慕云,你不仅要将你得到的还出来,你还要将你仅剩的那条命也还了出来。
……
皇宫另一殿。
皇上正同几位王爷大臣们举杯换盏,高声说笑。
轩辕澈眉目冷沉的睨着这位磨拳霍霍准备开创盛世的皇兄,唇角似有似无的的挑了一抹冷笑。蓦的便看到殿门外一个熟悉的身影闪了闪。
轩辕澈正准备起身,不想轩辕骥却是手里拿了酒盏,另一手持了个酒壶,呼喝着上前,“六王叔,打架我打不赢你,可是喝酒我一定喝得赢你。”
轩辕骥的声音才响起,周遭便静了静,众人的目光都朝二人看来。
轩辕澈有待不理,但他已有砸府之事在前,若当着满朝文武再不给轩辕骥面子,只怕那首座之上的人想的越发的要多了!眼下,却还不是翻脸的时候。轩辕澈咬了咬牙,端起面前的酒盏,似笑非笑的看了轩辕骥。
“你若喝不赢我,又当如何?”
轩辕骥瞪了铜玲大的眼,高声道:“王叔喝也不曾喝,怎知我便喝不赢你?”不待轩辕澈开口,目光一转,便看到了眉目温润坐在一侧的轩辕祈,几步上前,一把扯了轩辕祈,道:“皇兄,我俩一起喝,便不信喝不赢六王叔。”
轩辕祈连连摆手,“二弟,你与六王叔斗气,何苦扯上我。”
轩辕骥闻言,目光一瞪,看了轩辕祈道:“你我可是一奶同胞,弟弟被欺负了,你怎能袖手旁观。”
“那是六王叔,是……”
轩辕骥一摆手,道:“我们才是亲兄弟,你说,你到底帮不帮我。”
轩辕祈头痛的看向首座上并不喝止,反而笑盈盈看过来的皇帝。
见他看来,皇帝摆了摆手,笑了道:“去吧,朕还不曾看过你六王叔失态,你俩可别让我失望。”
轩辕骥闻言,扯了轩辕祈便上前。
轩辕澈凤眸微挑,稍倾淡淡一笑,拍手道:“好,既是皇兄有雅兴,臣弟也不好扰了皇兄兴致。”
“好,”轩辕骥哈哈一笑,目光自人群中一转,指了叶萧道:“便请了世子来计数如何?”
轩辕澈眉目一沉,不动声色的撩了一眼叶萧,两人目光一触而闪。
叶萧自座中缓缓起身走了上前,抱拳一礼,轻声道:“叶萧遵王爷令。”
“一人怕是有失公允,”轩辕澈略作沉吟,目光撇向座中其它人,微一叹沉,探手一点,指了张广嗣道:“候爷一起吧。”
被轩辕澈点到的张广嗣,半响不曾说出一句话,他目瞪口呆的看着笑得莫测高深的轩辕澈,又看向眉头一蹙即散的轩辕骥,硬了头皮上前。
“微臣领命。”
热热闹闹的斗酒开始了。
轩辕逸是武将出身,即便是此时身份已经不同。对这种大碗喝酒和大口吃肉的场面有着骨子里的热衷。
于是取了身上佩带上的一枚玉置在案头,高声道:“朕这枚玉佩便算是个彩头吧,赢了的便可拿去。”
皇帝一开口,底下的人自当效仿,于是便有诸多的大臣又拿出了不少的彩头。
最后分成了两拨人马,一拨以皇帝为首支持轩辕骥兄弟俩,另一拨则是支持轩辕澈。
丰神玉朗的沂王爷,酒似茶水般杯杯见底,那如玉般的脸上却是纹丝神色不变。而晋王轩辕骥却是不然,喝着喝着,脸红了,耳朵红了,眼睛红了,脖子粗了。
“皇……兄,该……该你……上了。”轩辕骥摇摆着将身侧的轩辕祈推了上前。
轩辕祈苦笑着看向目光越发深遂的轩辕澈,“六王叔,我认输行不行?”
轩辕澈尚不曾开口,一侧喝得脸红脖子粗的轩辕骥却是叫嚷着道:“皇兄,你怎么可以这样,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
轩辕祈看着喝得有点高的轩辕骥,邹了眉头道:“二弟,你不记得我可是记得的,当年六王叔可是将御膳房的酒当茶喝了三天三夜,然后自己走着回王府的。你我莫说是三天三夜便是一天一夜也不曾,如何喝得赢他?”
“那又怎样。”轩辕骥挥着胳膊,拿了桌上的酒壶便往轩辕祈手里塞,“这战还没打,怎么就能认输,不成,不成,就算是输也得上。”
“二弟,二弟……”轩辕祈手脚无措的去接着轩辕骥递过来的酒壶,便在这时,身后不知何人撞了一把,而便在这时,轩辕骥松开了手,轩辕祈却是又没接住,酒壶一歪,他被浇了个透身湿。
众人齐齐一怔,稍倾轩辕祈回过神来,笑了道:“无妨,我去换身衣裳便是。”又回头对座上的皇帝说道:“二弟怕是也醉了,不如使了宫人将他搀下去吧。”
皇帝应允。
于是便有宫人上前侍候轩辕骥往下走,轩辕骥却是挥着两手,嘶声道:“我没醉,我没醉,我还能喝。”
“世子,你看……”张广嗣犹疑的看了叶萧,他们是被选出来做公证的,这会子胜负已分便当是揭晓结果了。
叶萧看着被内侍搀出去的轩辕骥,袖笼里的手捏得紧紧的。
他感觉到了阴谋的味道,却不明白那个明明应该被设计的自己为何却安然无恙的站在这!
“候爷,世子辛苦,本王敬你们一杯。”
轩辕澈举了酒杯对眉目如水的叶萧和一脸茫然的张广嗣道。
“不敢,不敢……”张广嗣取了案几上的酒盏,恭身与轩辕澈碰了碰,不想,轩辕澈也不是真喝多了还是有意为之,手里的酒盏一斜,整杯酒都泼在了张广嗣的身上。
“哎呀!”
轩辕澈一声轻呼,看了张广嗣道:“这可如何是好,候爷莫怪,本王许是醉了。”
话落,探手抚了额头,对探询着看过来的叶萧道:“世子还请自便,本王不胜酒力,下去歇息一会儿。”
叶萧抬头,对上轩辕澈那黑得像是永夜的眸子。
稍倾,沉沉点了点头,“王爷果真是醉了。”
轩辕澈几不可见的颌了颌首,转身对上首的皇帝抱拳道:“皇兄,臣弟不胜酒力,先下去歇息一会儿。”
轩辕逸上下打量轩辕澈几眼,犹疑的道:“朕怎么看不出六弟有不胜酒力的迹像?”
轩辕澈哈哈一笑,脚步踉跄着上前,“皇兄可是想看皇弟打醉拳?”
轩辕逸闻言,笑了道:“果真是醉了,罢了,去吧。”
轩辕澈告了一声退,由着内侍侍候下去,临走前,撇了眼狼狈不堪的张广嗣,笑了道:“候爷不去换身衣裳?”
换衣裳?他又不是龙子凤孙,这皇宫大院,哪里的地儿让他换衣裳。
揉了额头,轩辕澈叹声道:“都是本王鲁莽,本王在宫内还有骨件衣裳,便让候爷应应急吧。”
张广嗣抹了把额头上的汗,连声道:“不必,不必,这般站会便会干了。”
“哎,”轩辕澈摆手道:“候爷这般推拒,可是心里怪罪本王?”
张广嗣不敢再多言,求助的看向案席之上的皇帝。
皇帝看了眼他胸前的那番狼藉,对一侧的王安吩咐道:“使人领了候爷下去换身衣裳。”
“是,皇上。”
王安应下,指了一个内侍,由他请了张广嗣前去更衣。
小内侍上前,恭敬的请了张广嗣随他下去。
皇宫,张广嗣没少来,但内殿却是极少踏及。
一路走来,沿途但见甬路相衔,山石点缀,又见斗拱交错,黄瓦盖顶,说不出的气派尊严。那些雕龙绘凤的廊柱,那饶着围墙屋脊建造的雕龙,鳞爪张舞,双须飞动,好像要腾空而去似的。
小内侍是个木讷的人,只管麻溜的领着张广嗣朝前走,偶尔会将沿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