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轩辕骥如释重负的出了口气,稍倾却是抬头看了轩辕澈道:“六王叔,你看到了,六王婶已经不计较了,不生气了,王叔可不许再来找我麻烦。”
轩辕澈摆了摆手,他的笑容虽是淡定从容,但嘴角却是有几分深重和戾气。
轩辕骥一转身便迎上退到一边的绝影,喝斥道:“死狗,敢临阵叛逃,看王爷我怎么收拾你。”
说着便大手一伸,拉了绝影脖子上的毛往外走。
“王爷,您干嘛欺负阿影。”
一声娇斥,便看到一袭娇小的身影像团球一样滚了过来。
少女一袭粉蓝印花交领小袄衫,白底绣花马面裙,十五、六岁的年纪,圆脸杏眸。正怒沉沉的瞪了轩辕骥纠着绝影颈子上毛的手,大有他不放手,她便要跟他拼了的气势。
“拖儿!”轩辕骥一看到她,放了手里的狗,几步跳到了少女跟前,叉腰喝斥道:“你刚才去哪了?”
被唤作拖儿的少女闻言,脑袋一耷拉,耸了耸鼻子,不自在的道:“早上吃多了,肚子不舒服,刚才去茅房了。”
“咦!”轩辕骥嫌弃的摆了摆手,身子往后退出一大步,目光盯着托儿那双葱白的小手,“洗手了没。”
托儿灵活的眨了眨眼,稍倾嘿嘿一笑,对一侧自从看到她便哈着个紫红大舌头讨好的绝影,喝了声,“阿影过来。”
绝影迈着粗短有力的腿,咚咚的走了过去。
“喏。”托儿的手往前一伸。
绝影立刻仰了头,长长的舌头像舔骨头一样将托儿那细长白皙的手卷了个遍,连手指缝都没有放过。
一干人等看得大眼瞪小眼,她却现宝似的将双手往轩辕骥面前一伸,脆声道:“干净了不?”
“呕……”
轩辕骥一蹦退出了一丈外,又是恨又是气的瞪了托儿,跳脚道:“你还能再恶心点不?”
看着眼前这对活宝似的主仆二人,苏慕云“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她这一笑,那些憋着想笑不敢笑的,齐齐笑了出来。
院子里,立刻笑声一片。
笑声中,小丫头一哼,拍了拍绝影的头,“我们走。”
轩辕祈上前看了轩辕澈和苏慕云道:“六王叔既然来了,就进去坐会儿吧。”
轩辕澈淡淡的撩了眼苏慕云,摇头道:“改日吧。”
轩辕祈便也不勉强,“我送王叔。”
“不用了。”轩辕澈看了正悄声与苏慕云说话的叶司盈道:“太子妃有身孕在身,你还是陪着她吧。”
一侧与苏慕云说话的叶司盈笑着退了下来,站到轩辕祈身侧。
轩辕祈看了苏慕云和声道:“二弟他行事虽孟浪了些,但为人并不坏,苏姑娘还请不要放在心上。”
他没有像轩辕骥一样呼苏慕云六王婶,一句苏姑娘缓解了苏慕云因轩辕骥而起的局促。听了轩辕祈的话,淡淡一笑,并不多话,只是福身行了一礼。
离开太子府,苏慕云错愕的看着太子府门外那比她还高,油光水亮的大马,半响没回过神。
沂王爷不是出入都是一辆马车的吗?怎的今日却是骑马了?
“胭脂,”轩辕澈招了招手,昂然立在太子府门外,目若无物的枣红大马踩着“笃笃”的步子走到了轩辕澈身边。
胭脂来自大宛,素有“其先天马子也”之名。它在高速疾跑后,肩膀位置会慢慢鼓起,并流出像鲜血一样的汗水,因此得名“汗血宝马”。当年轩辕澈使人用黄金筑了一尊金马才向大宛国换回三十匹汗血宝马,只可惜的是长途跋涉后所剩无几。
“你会不会骑马?”轩辕澈忽的回头对苏慕云道。
苏慕云一怔,骑马?
她看了眼空空荡荡的太子府门外,出了这条街道,便是闹市,她若是当街骑马,只怕明天流言蜚语会将她淹死!
而她尚没有开口,胭脂却似是听懂了轩辕澈的话,恨恨的打了个响鼻,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带着恼意的瞪了苏慕云,大有你敢骑我,我摔死你的意思。
“胭脂!”轩辕澈轻声的喝斥着。
胭脂眨了眨马眼,低了头。
红绡捂了嘴在一边偷笑,要知道轩辕澈最宝贝的便是这胭脂兽,平时碰也不肯让人碰一下,这会子却为了苏慕云训斥胭脂。她得意撩了胭脂好几眼,你丫还傲娇不?看吧,王爷有了王妃,你也只能屈居第二了。
“算了吧。”苏慕云摆手道:“我又不会。”
轩辕澈狭长的凤眸微挑,淡淡道:“不会没关系,我让胭脂走慢点。”
苏慕云还想拒绝,不想,轩辕澈却是手一动,下一瞬间,她已经稳稳的坐在马背之上。
“王爷……”她惊叫着探手去抓马鞍,不想一时慌乱,却是抓了胭脂的鬓毛。
胭脂在轩辕澈面前一向驯服,此刻乍然驼了个女人倒也罢了,可还被抓了毛,立刻不耐烦的打了个响鼻。大有想掘屁股将苏慕云甩下的意思。
轩辕澈怕吓着马上的人,连忙喝斥。
胭脂委屈的大眼睛眨啊眨,差点就眨出几滴泪了。
轩辕澈没法,只得上前挠了挠它的脖子,拍了拍胭脂的脸,轻声道:“胭脂,你乖,回头我就给你找媳妇。”
红绡“扑哧”一声再忍不住了,脆生生的道:“王爷,您忘了胭脂它早被骟了,您找媳妇给它,合适吗!”
马背上的苏慕云又在这时,将那如新剥葱似的素手递到轩辕澈面前,轩辕澈一喜,还以为她邀他共骑呢,可下一刻,苏慕云却是手一张开。
几根红的夺目的马毛,便被风吹起,飘飘荡荡向前。
“王爷,我想胭脂是生气我抓痛它了。”
轩辕澈看着那在眼前飘啊荡啊的马毛,脸上的笑意僵了僵,吸了口气后回头看了红绡,“不合适吗?”
红绡对上轩辕澈似笑非笑的目光,连忙点头,“合适,太合适了,不能用,看着也爽心啊。”
轩辕澈眉头生起三条黑线,红绡却已经抬头对上苏慕云,脆生生的道:“苏姑娘,相请不如偶遇,既然遇上了,就顺便去沂王府坐会儿吧?”
“……”
苏慕云坐在马上,难得从这么高的地方看向轩辕澈,他宽阔一如皎月的额头,如雕刻般的五官,一一入眼。心底莫名的便油然生起一种掺杂着喜悦与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高贵如他,却愿意这般为她引马慢步!
“苏姑娘……”红绡没有等到苏慕云的回答,见她一双瞳眸低垂,脸上是一抹欲说还休的红晕,想着自己刚才得罪轩辕澈,再不将功抵过,只怕王爷到时一个不高兴,让自己日日站在那让胭脂看爽了心。当下一个瑟瑟,自作主张的道:“那便这般说定了,奴婢先回府去准备。”
“哎……”
苏慕云才要拒绝,红绡却是几个起身便消失在她眼前。
轩辕澈看着跑得比兔子还快的红绡,勾了勾唇角,心道:算你识相,功过相抵,爷就不为难你了。
“晋王爷他好像很怕你。”
轩辕澈牵了马缰,淡淡一笑道:“你也看出来了?”
苏慕云点了点头。
“他小时候不听话,我将他放在一个井里饿了三天。”
苏慕云怔了怔。
“后来,他大了些,想要找回面子。就来找我打架,可从来没赢过。第一年,我把他打得鼻青脸肿,第二年,我把他扔出大门外,第三年,我把他打得炕上躺了三个月……”
苏慕云由不得额头生汗,躺三个月,不是说伤筋动骨才躺三个月么?她想着,犹疑的道:“你把他脚打断了?”
轩辕澈挑了挑眉头,没有承认,却也没否定。
但看他脸上的神色,八九不离十。
“可是……”苏慕云眼前浮现初见轩辕骥时,他看她的目光。犹凝的道:“外人都说晋王爷是个傻子,王爷您怎么看?”
“别人怎么看不重要。”轩辕澈淡淡的道,似是怕苏慕云没有明白他话中的意思,稍倾又补了句道:“我却从来不曾小看过他。”
也就是说,轩辕澈也觉得轩辕骥是在做戏了?思及此不由便失笑,当日燕王详装失心疯骗得轩辕祈被送回燕地,而轩辕骥,他……苏慕云抿了抿唇角,心道还真是家学渊深啊!
眼见得便要上闹市,苏慕云连忙道:“王爷放我下来吧。”
轩辕澈目光轻抬,道:“怎么了,骑得好好的怎么要下来?”
苏慕云红了脸,她想说,让别人看见了不像话。但以沂王爷的为人,只怕会回她一句,“像画早就挂起来了。”想了想,轻声道:“我想下来走走。”
轩辕澈又岂会不知她的那点心思,只是她却是有自己的考量。抬头迎着苏慕云笑道:“往后有的时间出来走,今天难得胭脂肯听话,你也别屈了它的一番好意。”
胭脂听了轩辕澈的话,快活的打了几个响鼻,王爷,你可是答应给我找媳妇的。
轩辕澈探手拍了拍胭脂,示意他记着呢。
再走,真要就要上闹市了,苏慕云真有点急了。
“隆平候有从龙之功,你跟张宁馨之间是个不死不休的局。张宁馨是张广嗣唯一的胞妹,他如果真想动你,不是没有法子的。我就算是老虎也有打盹的时候……”轩辕澈抬头目光宁静的看着苏慕云,“你又不肯尽快嫁进王府。”
苏慕云看着抬头脉脉含情看着自己的轩辕澈,心头涌上一股复杂的滋味,那会儿,他为了不让淑妃那些人来为难自己,刻意刁难她,借此将她摘离风暴的中心。现在,他为了不让张广嗣对她产生威胁,又如此这般的放低姿态,不惜亲自为他引马牵缰。
苏慕云心里渐生愧疚,也夹着一种不知如何是好的情绪,漂亮的眉眼渐渐泛了淡淡的红,然她却又是那样的要强,低了低头竭力忍着,声音轻轻的向轩辕澈道:“谢谢你。”
“怎么谢?”轩辕澈促狭的一笑,轻声道:“以身相许吧!”
苏慕云自是怎样也想不到,前一刻还一本正经的沂王爷后一刻便变成了头号凳徒子,她怔怔的看着笑得如清风明月的轩辕澈。
便在这时,耳边却是蓦然一静,苏慕云错愕的回头,便看到热闹的集市中,众人齐齐傻傻的看了过来,世间万物似乎在这一刻静止。
世人眼中,只看到一个神仙式的男子,修节的手缓缓的牵着一道马缰,正脉脉有情的看着马背之上那个姿容研丽的女子,女子不见得绝色,但周身那种清冷的气质,却让人第一时间想到了临水而绽的水仙,迎雪怒放的寒梅。
果真是只羡鸳鸯不羡仙!
“哎……”苏慕云顿时闹了个大红脸,惊慌失措的低了头。
而似是被冰冻的人也在这一刻被解冻,市集之上,再次响起砌天的喧哗声。
“看啊,那不是沂王吗?”
“是啊,正是沂王呢。”
“那个女的是谁?”
“好像是苏老爷家的堂小姐。”
“……”
轩辕澈倒不似苏慕云那般失措,俊美无俦的脸上是一缕快活到极致的恣意明快。不管是谁看过来,他都会回以淡淡一笑。
集市间立刻便鸡飞狗跳起来。
“沂王爷他老人家对我笑了。”
“对我也笑了。”
“放屁,哪里是对你笑,分明是对我笑。”
又是一场混乱不堪的吵闹,而始作佣者却是一派贤夫良婿的模样,原本就慢的步子越发的慢了。还不时的抬头温声的逗弄着马背上的苏慕云。待看到苏慕云神色越发的局促时,脸上便是满满的得意。
街市一侧的一家水粉店。
一抹身影隔着身前的一堵人墙,目光阴鸷的看着徐徐浅行的二人。
她的手里是一盒刚刚打开脂粉。淡淡的茉莉花香没有压下她心头呼啸汹涌耻辱与忌恨,反而却是让她在那片几欲失控的怒火中将手里这木盒装着的“珍珠粉”一点点的抠离一点点的盘剥点,恰似她心中所想的凌迟之恨。
“哎,小心。”
伙计眼见得那盒“珍珠粉”便要毁掉,连忙出声提醒。可还是迟了!
“绣荷,将银钱付了。”谢兰亭将手里拿着的那盒“珍珠粉”随手一扔,对一侧侍候的绣荷吩咐道。
绣荷连忙上前,取了荷包拿出银子,递给了小二。
“掌柜的。”
便在这时进来一个浓妆艳抹的妇人,妇人三十出头,着一袭玫瑰红的洋缎泥金五彩牡丹凤凰纹通袖长袄,金线绣制的菊花彩光绚烂。内着一件浅金云纹褂子,玫瑰红衬着浅金色相映生辉。鬓发间插是的一枝金光灿灿的小金凤随着妇人的一动,抖动起一片金光。
好一个花枝招展的妇人!谢兰亭不由便瞥了眼多看了几眼。
“哎,秦夫人来了。”掌柜的连忙亲自迎了出来,一边连连让小二去上茶,一边陪了笑道:“秦夫人这是又要添些什么东西?”
那位被唤做秦夫人的中年妇人,抬手扶了扶了鬓上的小金凤,笑了道:“姑娘们用着你这里的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