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笙苦笑了一下,说:“还是我来吧!”心头却跟明镜似的,知道李荃一定会答应,因为只有留得性命,然后放手一搏,才能报了杀父夺爱之仇。就算李荃不愿意去做,也不得不沿着这条路走下去,因为这是他的使命!
隐姓埋名只是一时,李荃和李峮兄弟最终仍会再争天下!
“好,那我们就说定了!”翩翩定定地看着她,“我并没有任何约束给你,也无法掌控你的行动,只能希望你能秉持自己的良心,将事情做到底,完成我们今日的约定。”
“公主请放心,但凡水笙还有一口气在,就必定会将大殿下救出来!”水笙坚定地说着,心中却不禁苦笑。
良心?久居内宫的人,最缺乏的应该就是良心了吧?
第一百零二章 波澜起
一望无际的草原上,黑色的洪流倏地像是从中间被无形的利刃切开,向两边流泻开去。
马蹄声重重踏在土地上,敲起闷雷般的鼓点,急凑而紧张,听得人心头一阵紧缩。
北方兵团骑兵的突然动作大大出乎牧族追兵的意外,一时之间,竟有些不知如何是好。
“分开追击吧!不能放过他们任何一个!”说话的人是被中原人袭击的小部落中幸存者,对他们有着刻骨怨恨,自是不愿就此罢休。
“我们的人数不够他们多,一旦分散则战斗力更见削弱,不见得是他们的对手。”有比较冷静的人提出如是意见。
“问题不在于他们怎么分、我们怎么追吧?如此突然改变行进路线,说不定他们已经发现了我们的意图,打算脚底抹油溜了!完不成大汗指定的任务,我们都会死得很难看!”有看得比较远的,想到了更为严重的后果。
率领这支追兵的是赤哈,金汗图的爱将,颇有几分聪明,所以被金汗图委以重任。
他沉吟着,忽然问道:“那些中原人,分开之后向着什么方向去了?”
众人一愣,随即恍然大悟,负责侦查的骑兵立刻禀报道:“还是向着呼布尔部落前进着,看来并没有回头的打算。”
赤哈脸上露出得意的笑容,道:“这就好办了!我们的计划不变。他们肯定是看出了什么不对劲的地方,所以想要避开月海子,从另外的路包抄大汗的根据地。我们只要因应这个变化,通知前方地大汗领兵堵住他们的前路。我们再从后面攻击,任他们有天大的本事,也无法逃出我们地包围圈!”
“那……我们要分兵追击吗?”
“对。不能放过任何一路!”
“可是……如此一来。我们的人数……”
“虽然人数比他们少,可我们草原男儿个个都是以一当十地英雄好汉。难道还要怕那些不知死活的中原人吗?!”赤哈自负地说。果然分兵来追了!”孙犁佩服地说,看着殷骏鹏的计谋奏效。
殷骏鹏脸上也忍不住露出淡淡的笑容,道:“如今我们在他们眼里,就像砧板上的肉。反正是逃不出去地,又何须顾虑太多?”
孙犁笑道:“只要他们分兵,则本就逊于我们的人手更加单薄,力量分散,更容易被我们击破。”
“没错。”殷骏鹏点头赞同道,“五千人聚集在一起所能发挥的力量,跟两千人是截然不同的!再说,就算他们不分兵也没关系,如果倾全力攻击我们任何一边。另一边的人就可以趁机杀个回马枪,形成前后夹击之势,同样对那些牧族人十拿九稳!”
孙犁出自心底佩服道:“大人果然算无遗策!现在。只要我们能够击破这股追击的敌军,就可以顺利向南撤退。回到风峡关。”
殷骏鹏沉声道:“对。而且这一仗只能速胜。否则等金汗图的大军追上来,我们只有死路一条!”
孙犁也敛起了笑容。显是想到了如果万一被牧族大军包围的可怕情景,急忙抱拳道:“大人,那属下这就去准备了!”
殷骏鹏点了点头,孙犁立刻拍转马头,向着大队驰去了。
喧嚣的长安大街上,依旧那么人来人往、热闹非凡,并不因突如其来地权力交替而产生任何的变化。
这就是民生百戏,只要能吃饱穿暖,谁做皇帝又有什么所谓?
名为“酒泉”的客栈内,门面地一二楼坐满了前来吃饭的人,后院三进地客房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如此规模地酒店在长安大街上比比皆是,但因为来来去去的人流太多,倒也不必愁客源。
“小二,结账!”一个身着布衫地中年男人大声喊道。
“来啦”青衣小褂的店小二点头哈腰跑过来,清脆而热络地说道,“客官,一共一两四钱银子。”中年男人摸出一定五两的银子给他找赎,同时拿起一支筷子,状似无聊地在碗上随性地敲着。
店小二迅速抬起头来,看了他一眼,收起了钱,迅速走了回去。不一会儿,拿着找赎的零钱回来了,中年人也不多说,拿起银子走人。
此时那锭五两的银子却被送进了后院深处的一个房间里,洪英手里拿着这锭银子,仔细瞧了瞧,然后拿起一柄快刀,小心翼翼将它从中间拦腰切断。
银子的中心出现了一个小纸团,他拿起来,展开细读。
宫变那天,李荃在去觐见皇帝的路上被禁军捉拿,事情传回东宫,洪英立刻知道慢人一步,事已不可为,便即时率领东宫幕僚潜逃,以图后效。之后,他们便隐匿在这东宫暗中经营的客栈里,一边积极收拢力量,一边静观事态发展,寻找时机以救出李荃。
洪英拿着纸条,一个字一个字仔细品味着,连一撇一捺都不曾放过,重复了三、四次,方才抬起头来,长长舒了口气。
旁边早有人等得心急火燎,见状连忙问:“上面写些什么?”
洪英叹道:“翩翩公主出面了。她要救出殿下,然后带他一同去宁襄王的领地。”
“这……”
“目前看来,这也是我们能走的唯一一条路了!”
“可是,翩翩公主虽然也是皇室成员,但毕竟已经嫁了人,又是个妇道人家,怎么有机会救出殿下?”
“如果只有她一个人,肯定是办不成的,不过她去找了贵妃水笙。”
“贵妃?”有人发出惊呼。
“没错。以李峮对贵妃的宠爱,如果她提出释放太子,李峮应该会考虑。再加上我们这边施压,以同意贵妃立后为条件,很可能李峮会做出让步。”
“但……这么一来,岂不是等于我们与李峮的正面对抗?”
洪英苦笑道:“现下也没有别的办法了!如果太子出了什么事,就算我们有天大的力量又如何?群龙无首、师出无名,一切都是空谈。”
“太子一向都是李峮的眼中钉、肉中刺,而且太子虽被囚,我们势力仍在,李峮又怎会这么轻易放过他?以贵妃立后之事为要挟,胜算有几成?”
洪英脸上突然现出古怪的表情,说:“你们应该知道,自从殿下被囚以来,从未有人得到过允许前去探视。”“对,以致我们对殿下的近况完全无法了解,也无法因应作出对策。”
“可是你们有可曾知道,贵妃就被获准前去天牢探望殿下?”
“真的么?”众人大感意外。
“千真万确。贵妃亲口对翩翩公主说的,殿下并未受到虐待或者刑求,一切安好。”
众人不由得都松了口气。“所以,李峮对贵妃应该是非常重视的,其中原因我们不知道,也不必知道。看贵妃的行为,应是对于殿下尚未忘情,所以她帮助我们救出殿下的可能性非常高,我们应该好好把握。”
“不过,就算李峮答应以殿下交换贵妃的立后,也决不会让他离开京城半步。我们应该怎么做?”又有人提出疑问。
洪英摇了摇头:“我们的情报就到此为止了,具体的事情,需得见过翩翩公主以后才能知晓。”
“翩翩公主要见我们?”
“对。今晚子时,普宁寺中。”
“会不会是陷阱?”
“我们的秘密渠道从未出过岔子,应当不要紧。”
“还是谨慎一点吧!我们这就去安排人手。”洪英点了点头,没有阻拦。
很快房里便只剩下他一人。望着空空的房间,他方才得以让内心深处的忧虑浮现在脸上。
虽说水笙答应会帮他们,但对这个女人,他总是觉得似乎并不像表面上看来那么简单。便是这次李峮的叛乱,他总觉得跟她似乎也有着某种联系。只可惜他人微势低,很多事情都不够资格知道,也无法做些什么,不由升起一股强烈的无力感。
但再怎么样怀疑水笙都好,她已经是他们最后的希望!如果不能在她的帮助下救出李荃,那他们就只剩下劫狱一途,而那,跟送死基本没什么区别!
第一百零三章 新人旧人
“给姐姐请安。”淑妃颖珍袅袅娜娜来至苏子矜面前,盈盈下拜道。
新皇登基,新人换旧人,四妃自然也变了。唯有子矜妃,本应是皇后之尊,却横里插出一个水笙,愣是将皇后之位给抢了去。此事尚未定案,因此对于她的安排也无法确定下来,只好以子矜妃称之,贵妃则很奇异地仍然是水笙。但苏子矜毕竟是李峮的原配,无论如何,颖珍这些妾室见到她始终是要矮半个头的。
苏子矜淡淡地看了他一眼,道:“妹妹不必多礼。妹妹怎么想到到我这儿来?”
颖珍站了起来,笑道:“也没什么事,就是来给姐姐请个安。原本早该来,却又怕姐姐日理万机,阻碍了姐姐做事,故不敢来。”日理万机?我能有什么事做?”苏子矜讥嘲一笑。
“姐姐身为六宫之主,自然事事都要烦心的了。”
“六宫之主?我怎么担当得起!”苏子矜酸酸地说,“上有贵妃娘娘在,我能说得上什么话?”
颖珍叹了口气,道:“这……皇上也真是的,自古以来,皇后都是嫡妻的,若是姐姐成为皇后,我们个个都心服,但若是给了别人……唉!”
苏子矜看了她一眼,无奈道:“这有什么办法?皇上想让谁做皇后谁便是皇后,我们又能做什么?”
颖珍看了看她,又叹了一口气,便不再说这个话题。
两人又说了一阵,颖珍便告辞了。苏子矜也不留她,看着她走出去。方始在脸上挂起一抹冷笑。
“想让我去强出头做那出头鸟,门儿都没有!”
一旁的贴身宫女绿绣不由问道:“娘娘,为何不与淑妃娘娘联手呢?如此一来。即便是皇上也不能一意孤行,强要立那水笙为后了!”
苏子矜冷笑一声道:“你懂什么?颖珍那算是个什么东西?若不是生下了小王子。何时轮到她跟我说话?!再说了,她的目的就是挑起我跟唐水笙相斗,自己才好渔翁得利。方才她不是说若水笙当皇后她不服吗?我敢肯定,万一水笙真的当上皇后,第一个前去献媚地人必然是她!这女人。太狡猾了!”
绿绣方才说错了话,此时急忙补救道:“娘娘智计超绝,任是她有三头六臂,也必然逃不过娘娘的火眼精睛!”
听到如此阿谀之词,苏子矜的脸色终于好看了一点。
绿绣仔细观察着她,才又小心翼翼地问:“娘娘,那……皇后地宝座,难道你就这么拱手相让?”
苏子矜沉吟了半晌,叹了口气。道:“如今皇上恋奸情热,谁挡着他都不会有好果子吃!再说,人人皆知我欲与唐水笙争位。于是什么跳梁小丑都跳出来撺掇,更是一个个都睁大眼睛等着我倒霉。我又怎能让他们称心如意呢?至于这皇后之位……来日方长。我们走着瞧!”
颖珍走出门来,在心内暗自唾骂苏子矜狡猾。不意看见水笙从前面走来。
连忙迎上去,恭恭敬敬行了个礼,道:“给贵妃娘娘请安。”
本来以水笙原来的身份,应该与戚少莲她们一样,成为“太”字辈地人物的,但由于李峮的坚持,她这贵妃身份就这么不明不白地延续下来了,宫中仍然人人皆以“贵妃”称之。
水笙看了看她,笑道:“原来是淑妃娘娘,是否刚从子矜妃处来呢?”
颖珍笑了笑,说:“正是,去给姐姐请安。娘娘这是到哪儿去呢?”
水笙亦笑道:“也没什么,只不过随意出来走走。”
二人漫无边际说着些空洞的寒暄,谁也不透露内心的心思。
水笙道:“淑妃娘娘若是无事,不若一起走走如何?”
颖珍为难地笑笑,说:“娘娘召唤,本不该辞,只是颖珍还未去向姑母请安,只好辜负娘娘地好意了。”
水笙想了一想,恍然大悟:“噢,对了,太妃戚娘娘是你父亲的妹子!”
“正是呢!”颖珍笑道,注意到水笙俨然已经把自己跟戚少莲等人区分开来,怕是皇后之位不打算相让了!
她虽然也是戚家的人,但其父乃是私生子,一向不大为族人看重,因此也没有傲人的家世可供炫耀。正如苏子矜所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