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荃一惊,坐直了身子看着水笙,水笙却只是笑着,镇之若恒。
李荃不由苦笑道:“你倒是看得透彻。没错,这次南疆战事实在出乎我们的意料,没想到二弟居然会胆大妄为到让异己势力消耗得差不多了才出手,等我们回过神来,他已经一手把持了南疆。”
水笙叹了口气道:“殿下最吃亏的就是没有得力的武将下属,无法掌握足够的武力,否则也不必这样处处受制于人。”
“是啊……事实上,就算我们想要制止二弟势力的膨胀,也不知道该从何下手。有功之人不可不赏,但那些人又多是他的嫡系,实在令人为难。”
水笙笑了笑说:“殿下这是在谦虚了。以你的手腕,将这些人明升暗降还不是易如反掌?将他们高官厚禄养起来,却剥夺了他们直接带兵的权力,就等于架空了他们,这样的封赏又有何惧?”
李荃笑了笑:“这也不是不可以,我也曾想过。但他们必定不会善罢甘休,二弟的手下并不是无能之辈。”
“殿下,可以从中下层官兵中,找出有功之人予以提拔啊!一来,他们原本距离权力核心较远,与二皇子的关系不是很近,比较容易拉拢;二来,前线的官兵才是军队最重要的柱石,自古以来指挥作战,实际的执行者都是前线官兵,如果不能让他们如臂指使,再好的指挥官也会无计可施。殿下若能从这上面着手,说不定还能扭转乾坤,在军中占有一席之地呢!”
李荃眼前一亮。
“这样,不但没有减少任何人的功勋,还能为殿下博得好名声,还可以从低层官兵里面培养自己的势力,扭转军队全由二皇子把持的局面,一举三得,殿下何乐而不为呢?”
李荃站了起来,在殿中走动着,虽没有回答,但脸上的表情已经说明了问题。
“水笙,亏得是你啊!居然能提出这么好的主意!”
“殿下不过是当局者迷,稍微点醒一下便能够明白过来的。”
李荃叹了口气,走到水笙面前,看着她:“你一向不问国事,怎么这次……”
水笙的笑容有些凝滞,低下了头,只轻声说了一句:“因为牵涉到二皇子……”
于是,谁都不说话了。两人之间弥漫着沉重的气氛,沉甸甸的,心里发酸。
李荃的眼中闪过一丝狠戾。
“那……殿下,我告辞了。”水笙说道。
“好。你要自己小心,多保重好身体!”李荃关心地说道。
水笙点了点头,转身走出勤政殿。
该做的她都做了,剩下的就是殷骏鹏的工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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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叔,我们的内应都知道该怎么做了吗?”殷骏鹏向在京城主持的殷胄风问道。
殷胄风点了点头:“都指示下去了,根据宫里传出来的消息,比照近日李荃等人的行动,确实是照着水笙说的去做的,他们会在适当的时候把我们的人推荐上去,这样一来我们在军中的势力就会大增。”
殷骏鹏微微露出一个笑容:“很好,水笙做得果然漂亮!”
“可是你因为被认为是李峮的心腹,这次虽然提升做了将军,却不过是个三等扬威将军,编进了禁卫军,这样的结果实在不能说好。”殷胄风皱着眉,有些不满地说。
殷骏鹏笑了笑道:“不妨事。我吩咐过她尽量争取军中的实权,她正在慢慢实现着,目前看来我虽然没捞着什么实际的好处,但水笙必定有她自己的想法,急不来的。二叔你就放心吧,相信水笙不会就此罢休的。”
殷胄风长叹了一声道:“希望如此吧!想不到水笙这丫头居然能爬到能左右朝局的地位,现在我们的行动倒有一半是依靠她来实现,希望不要出什么纰漏才好!”
殷骏鹏素知自己的叔叔不是很放心水笙,便也不接话。反正什么辩解都比不上实际效果来得有说服力,等做出成绩来他们也就不会有话说了。
第六十九章 风雨欲来
大半个月的时间转瞬即逝,转眼便来到了新年。
根据旧俗,新年里各宫各殿都打扫一新,人人都换上了新衣服,大红的灯笼高高挂起,张张笑脸上都洋溢着喜气,不管是真心还是假意。
新年里会举行各种各样的活动,也有了不限制身份的庆典,水笙终于得以出席,也见到了闻名已久的宁襄王世子。
那是一个高瘦的年轻人,颇有书卷味,斯文的脸上总是带着有礼的笑容,举手投足显示出良好的家教,充满世家子弟特有的优雅。端正的五官并不如殷骏鹏的俊美,不如李峮邪气,也不似李荃给人如沐春风的感觉,看似平常,然而在人群中却并不会被淹没,属于那种越看越耐看的人。
傅天鑫也第一次见到了水笙,这个在他们的情报里不可小视的女人。从一介宫女爬上嫔的位置,并没有十分出色的外貌,还能在宫中站稳脚跟,她凭借的是什么?而自从她出现以来,李荃、李峮兄弟的关系明显恶化,原本处处忍让的太子居然也开始绊李峮的后腿,后宫中更是如走马灯般的变化,四妃只存其三,艳绝天下的花月颜居然不到一年就失宠了,在嗜好美色的昭阳帝后宫中简直难以令人置信。虽然没有足够的证据证明这一切都跟水笙有关,但情报中也无法回避水笙跟这些事情的千丝万缕。
当傅天鑫第一次见到水笙的时候,实在是难掩惊讶的。众芳丛中,她并不是什么艳丽的花朵,最多也只能算是路边随处可见的清纯小花。然而她却给人那么强烈的存在感,那种蓬勃的生机令所有人都忍不住要多看她两眼,淡然而从容的笑颜是那么恬静,看不出一点野心来,静静地坐在那里,便似乎连天地都沉静了下来,靠近一些,那份平和传染过来,连自己的心情也渐受影响,再浮躁不安的心跳也能沉稳调和,有一种十分舒服的感觉。
这样的一个女人,实在很难令人相信是制造了那一系列朝廷、宫廷变化的罪魁祸首。然而如果真的是她,那此人的心机,就算用“深不可测”也难以形容!
她究竟是属于哪一种呢?
傅天鑫突然有一种欲一探究竟的冲动,但随即暗自警惕,切不可因小失大,坏了父王和几位叔叔的大事!
水笙接收到探询的眼神,游目四顾,不期然对上傅天鑫,于是浅浅一笑,微微点了点头。
傅天鑫一时失神躲避不及,被她抓个正着,索性走上前来,躬身道:“臣傅天鑫参见祥嫔娘娘。”
水笙忙站起来还礼道:“不敢,世子殿下多礼了。”
傅天鑫笑道:“这次进京,事情实在太多,本想祝贺娘娘晋封,却一直没有时间,还望娘娘海涵。”
水笙抿嘴笑道:“世子太客气了,水笙怎么敢当?”
傅天鑫话中有话道:“娘娘圣眷正隆,臣等却还未呈上贺礼,实在是失礼之极。娘娘千万别怪罪才是。”
水笙心中略惊,对他的警惕也不禁提高了一层。
刚好此时有人走过来与傅天鑫说话,他告了一声罪,便走开了,约定改日拜见。水笙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只好打着马虎眼先应付过去。
李峮走到她身边,一同看向傅天鑫的方向,冷冷说道:“你对他倒是挺关心的。”
水笙不由哭笑不得,道:“你这是什么话?我今天方才第一次见着他呢!不过这位世子殿下,似乎也不是一般的人啊!”
“没错。”李峮点头赞同,“看似好相处,实际上比泥鳅还滑溜,若是被他那种谦谦君子的外表骗了,最后肯定连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水笙白了他一眼,说:“放心吧,人家是高贵的世子,打什么主意也不会打到我这种人身上,你不用防贼似的防着他。”
李峮脸上微微一热,急忙转开了话题:“水笙,太子那里究竟怎么回事?上回我们不是说好了吗?怎么还是有那么多人被架空?”
水笙闻言冷冷一笑道:“二皇子殿下,我只不过是个嫔妃,又不是皇上,怎么能左右太子殿下的决定?再说,虽然大批高级将领被架空,可提拔起来的不还是你的人吗?有什么关系?”
李峮皱着眉头说道:“话是这样没错,可那些低层的军官我并不能完全控制,还是出现了许多遗漏。如今很多人把太子当成知遇之恩的恩人,对我们的形势很不妙。”
“说到收买人心,殿下,我可一点都不为你担心。”水笙狡黠地笑笑,“不过我倒是还有一个计谋,或许可以扭转一点局势。”
“什么计谋?”李峮连忙追问。
“殿下,当初我们的约定,我帮你争取最大的利益,你也要帮我坐上贵妃的宝座。如今我已经实践了自己的诺言,你呢?”水笙不答反问。
李峮实在有些不愿意去做这件事,有些语塞。想了想,只好说道:“贵妃乃是四妃之首,不是轻易就能坐上去的。再说欧阳贞瑾的爷爷欧阳欢身为吏部尚书,在朝中举足轻重,若是得罪了他,怕以后会有麻烦。”
水笙撇了撇嘴,道:“原来殿下是怕了欧阳欢这个老匹夫。”
“怕?本皇子什么时候爬过任何人来着?不过是不想因小失大而已!”李峮被她一激,立刻涨红了脸说。
水笙看着他,突然笑得诡秘:“吏部尚书乃是太子的死忠,若是连他都对付不了,殿下还谈什么跟太子争位?”
李峮悚然一惊:“你的意思是?”
“斩草就要除根,把欧阳一家连根端了,对你、对我都没有坏处。”
李峮心中剧震,凝重地看着水笙:“你可知道,这么一来,就等于我与太子全面决裂!”
“殿下怕了吗?”
这回李峮没有反驳,只是沉吟着。
水笙也不逼他,只是转过头望着皑皑白雪,雪树银花。
“殿下,我曾听说开国之初,朝中是设有左右二丞,统领六部,直接受命于皇上的。为何现下却有位无人呢?”
状似不经意的话语仿佛在李峮心中投下千金巨石,掀起万重波浪,凝立在当处,久久不能言语。
许久……
“你……可有把握?”沙哑的声音显示出曾经历过怎样的思想剧斗,紧绷的气氛仿佛将周围的空气一同收缩,压迫着人的神经。
“只要我能成为贵妃。”
“……原来,你的野心真的很大!”
水笙眺望着宫廷檐角,神思忽然有了一丝恍惚。
“一旦入了这深宫,便再也没有抽身的可能,若非随波逐流,就只有被淹没。”
李峮神色复杂地看着她,仿似下了什么重大的决定,一字一顿道:“好,一言为定!”
转身,大步离去。水笙看着他的背影,脸上的表情,不知是哭、还是笑……
无人注意的角落,故事悄悄发生着,只有一直无法对水笙放心的傅天鑫在默默观察。此时,他忽然有一种难以名状的感觉袭上心头——
风雨欲来!
第七十章 冤魂索命
昔日热闹非凡的贵妃寝宫耀月宫中,此时已经是门庭冷落。宫女太监虽然还在,但弥漫在空气中的却是绝望的死寂。随着欧阳贞瑾的失宠,可以预见将来的命运凄惨,怕是一辈子也不得翻身了,自然不怪下人们对未来失去信心。
况且欧阳贞瑾一下子从云端跌落地狱,心情相当不好,动辄打骂下人。所以耀月宫中的宫女太监对这位娘娘是能躲就躲,平日里大气都不敢出一声,更是弄得好好一座宫殿死气沉沉。
虽然失宠,但毕竟贵妃的封号还在,欧阳贞瑾仍然得享荣华。然而即便如此,还是让受惯了众人奉承的她难以忍受!尤其是过年的时候,往年前来送礼问安的人络绎不绝,今年却是不见踪影,大家都涌到其余三妃以及受宠至极的祥嫔处讨好,谁还会管她的死活?
新年里,又下了一场大雪。所谓瑞雪兆丰年,这场雪并没有影响人们过新年的兴致,反而在银装素裹中,体现出一种别样的风味,带着人们对来年的期望,拉开了新的一年的序幕。
除夕的晚上,照旧例皇帝是要一个人斋戒的,为天下万民祈祷来年风调雨顺。第二天就可以召嫔妃侍寝了,而这个人是谁,则说明了眼下后宫中,谁最受宠。
其实也没有超出众人的猜测范围,昭阳帝来到了依鸾宫中。
倒不是说皇帝真就爱水笙爱得如何深了,只是好好大过年的,偏偏碍于祖宗的规矩只能斋戒念佛,对嗜好美食的昭阳帝来说简直就是一种酷刑!所以斋戒一完,就迫不及待来到依鸾宫,让水笙给他做点好吃的。
水笙早有准备,拿出早已预备下的食物,让昭阳帝吃了个尽兴。酒足饭饱之后,又拉着他走进了卧房。
“臣妾有礼物献给皇上。”她娇滴滴地说。
“哦?爱妃有什么礼物?”昭阳帝大感兴趣。
水笙笑嘻嘻从箱子里拿出一个锦盒,呈给皇帝:“皇上,在臣妾的家乡,有个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