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峮一下子把握到她话中真意,不由悚然动容:“难道公主殿下的意思,竟然是要放弃国都沙漠边缘国土,全线收缩到沙漠中心地带顽抗吗?”
这个公主竟然有这么大的决心和毅力!
法莉纱笑着摇摇头,道:“君山先生,显然您还不了解沙漠,没有人能在沙漠中心生存,即使沙漠女神的子民也是一样。然而不用到达中心地带,只是将战线深入到沙漠深一点的地方,也足够兴隋军和牧族消受的了。而所谓国都,是因为有了政治权力的中心才能叫做国都,反之,政治权力中心到了哪里,那里就都可以被称为国都。”
李峮只能点头了,还有一丝赞叹。法莉纱公主,对政治的了解无疑超出常人许多。
“另外,我月兹国民只是因为长期没有经历大的战争,所以战斗力下降,却并不是因为我们本身不如人。如果给我们多些时间,在国仇家恨的驱使下,沙漠勇士的反击不容任何人小觑!”法莉纱坚定地说着,对这个信念无比信赖。
壮士断腕,这种本属于男子汉的气概在眼前这个纤弱的身躯中散发出光芒,哀兵必胜,置之死地而后生的月兹国,说不定真的可以以弱胜强、扭转乾坤。李峮此时,对眼前这个娇滴滴的公主,已然有了与开始时截然不同的看法。
“公主殿下的决心与计谋,在下深感佩服。我想,我们的前途已经有一线曙光了。”李峮笑着说。
第二十章 真正的计划
虽然月兹国上上下下没有人愿意迎接这场突如其来的战争,但战争的脚步还是不以他们的意志为转移到来了。
月兹国边境上民众和士兵的大转移一开始,殷骏鹏就知道侵略的意图再也无法隐瞒。但这对他来说根本没什么,他也不认为这件事情保密与否对整个事态有任何影响,再加上卓格方面,殷骏鹏无法亲自出征,自然也不会让卓格这个潜在大敌亲自出征,暗中下绊子的结果就是牧族的出兵日期迟迟无法确定,整体上也拖慢了兴隋军的出动。等到大军真正压境的时候,月兹国的防线已经全面后撤。
来势汹汹的联军攻势凶猛,乍眼看去犹如摧枯拉朽一般,不费吹灰之力便占据了月兹国大片领土,然而大军所到之处,不过碰上写老弱残兵,甚至有的地方连个人烟都没看到,如此胜利,也就是在不足以为奇了。
殷骏鹏对于月兹国的这种应对方式,还是有些惊讶的,但也仅止于此。即使后来发现出现了一些阻碍,他也并未放在心上。
阻碍来自于沙漠的恶劣环境。天时、地利、人和,这三个战胜的要素,至少天时是绝对没有站在他们这边的,也没有任何沙漠子民欢迎他们的到来。一路之上,法莉纱所倡导的坚壁清野战术,给大军的补给造成了极大困难。其他的还好说,但沙漠种本就缺少水源,此时院现有的一点水源又全都被毁坏,一时之间,还真给联军造成了不小的困惑。但殷骏鹏既然敢派军进入沙漠,自然不会指望沙漠民族能够乖乖等他来抓。应对的方式早已定好。虽然情况有些超出预想,却还是能够应付的。
只是越往里走,遇到地抵抗就越大起来。
原以为不堪一击的沙漠军队。在面对劫掠家园的强盗时表现出了超乎想象地坚韧。实力上的差距,他们用人数来补齐。二比一、甚至三比一地伤亡,令联军在战争初期风驰电掣般的速度再也无法重现,每一步的前进都必须付出不小的代价。老实说沙漠王国的城池比其中原来相差不是一星半点儿,一来没有合适地地形修筑要塞,二来也没有那么高的建筑技术。对习惯了中原争霸战的兴隋军来说根本不用放在眼里。然而在沙漠军队的顽强抵抗下,即使攻破这样的城池也花费了联军不少时间,更麻烦的是城破之后,随便一个平民,无论男女老幼,都随时有可能成为联军的敌人,菜刀、斧头、铁棍……凡是可以被用作武器的东西都成为了收割人命的凶器,弄得联军士兵根本不敢独自出门。
被蚊子叮并不是什么大事,但被一大群蚊子持续不断地叮可就不是那么舒服了。联军虽然被这种零星地袭击弄得头疼不已。但却不敢对平民下什么毒手。殷骏鹏要的是征服月兹国,而不是消灭月兹国,两个字的差异决定了联军士兵只能战战兢兢过日子。
殷骏鹏不是不了解自己士兵地窘境。但他并没有太大的意外。若是联军地攻势能够一直那么顺风顺水才真正叫奇怪了,毕竟他们是去劫掠而不是去缔造友好盟约地。没有抵抗根本不可能。但月兹国全国的军力才有多少?按照目前地伤亡比例来看。即使月兹国全军压上也不可能对联军构成太大的威胁,这种疥癣小痛忍一忍也就过去了。
长久以来的战无不胜麻痹了他的大脑。过度的自信给了月兹国喘息的空间。
一般人、包括殷骏鹏、甚至月兹国国内一些不够分量的大臣,都以为月兹国最后的防线就是国都,这是法莉纱刻意造成的印象,而事实上,她根本就没打算固守第二、三道防线中的任何一条。在第二道防线后的士兵和民众以鲜血和生命换取时间的时候,她率领着一万精锐士兵完成了真正的最后防线的布置。
在这个当口,马里国王是国家的象征,只能待在国都哪儿也不能去;夏沙王子作为军队的元帅,更不能从指挥的第一线离开,于是能够做这件事的人就只剩下法莉纱了。而事实上法莉纱也不放心让别人去做,因为这是她最后的资本,能否反败为胜就看这一招了,她不能不重视。
真正的最后防线位于月兹国的西北部,靠近沙漠中心的地带。这里一眼望去是个沙丘陵,高高低低的沙丘仿佛一眼望不到尽头,令人望而生畏。人人皆知沙丘是没有根的,随着风沙到处流徙,因此这片沙丘陵在一般人眼里,是绝对不可能有人生存的。但鲜有人知的是,这片沙丘从来就没有移动过,因为它只有面上一至两米的高度是沙粒,沙粒低下则是非常牢固的岩石结构,风是怎么也吹不走的。
而这片丘陵的秘密一直以来都是月兹国王室的机密,即使同为皇亲国戚,身份稍微差一点的人也都不知道这里的奥秘。经过长久的岁月,经年累月的积累,王室已经把这里建设成一个庞大的地下基地,以沙丘为掩护,在下层的岩石结构中开辟出错综复杂的地道脉络,并想尽办法进行加固和防卫,使得这里成为王室最隐蔽的一处避难场所。据测算,这个基地里最多能容纳十万人,而其中储存的各种物资足够这十万人隐匿一年以上。
如今,这处王家专用的场所就被法莉纱改造成了月兹国的最后防线。
以残酷的保卫战最大限度消耗敌军实力,同时唤起沙漠民族保家卫国的强烈情怀,能够在第二防线和第三防线的战争中存活下来的,必然是实力超群的勇士。将这些人连同国王、王子一起转移到西北方,依托靠近沙漠中心的地理优势抵消敌人攻势,以己之长、攻彼之短,她的最终目的就是通过战争来实现优胜劣汰,集中最优秀的士兵来跟殷骏鹏作长期抗争,明着不行就暗着来,只要王室还存在,国家的象征就还存在,月兹国就不算被亡国。此消彼长,当殷骏鹏的势力受到牵制,她就不相信李荃、李峮和傅天鑫等人会坐失良机。
法莉纱的真正计划是,通过第二道防线最大限度削弱联军实力,然后佯装不敌,放弃第三道防线全军撤向西北,摆出一副要在沙漠腹地与联军抗衡的架势,而真正的核心、政治中心和军事指挥部则坐落在这个地下基地中,以重重障眼法消除殷骏鹏的戒心,以为他们真的无力抵抗,从而争取时间积聚力量,并等待兴隋王朝背后失火。
然而这个计划太过残酷,必然付出巨大的伤亡代价,而且放弃国都的行为也很难得到大臣和国民们的认同,所以这个计划真正的知情人,也不过马里国王、夏沙王子、李峮和始作俑者法莉纱等寥寥几人。
第二十一章 意外
雨夜,升龙王朝的第二大城市东兴城里,最大的一家钱庄通源钱庄里,虽然已经关了门,却透出片片烛光,说明此间的工人们还未休息,仍在工作中。
淅淅沥沥的雨声飘荡着,这雨已经下了一天一夜了,却还没有停止的迹象,仿佛天上裂了一条缝,虽然漏的水不多,但总不能止住。
东兴作为一个商业城市,跟国都右京是两个完全不同的存在。这里因为靠近出海口,贸易往来频繁,所以比起一板一眼的右京来,更增添了几分活力,而这里浓重的商业气息,也被右京自恃身份的仕人学子们蔑称为利欲熏心。然而讽刺的是,这些仕人学子们的生活开销,尤其是奢侈品,却很大程度上都是由这个“市侩之都”来供应的。
通源钱庄是一家老字号的钱庄了。老板童连采的生意手段绝对没给自己的名字丢脸,“连采”,“敛财”,几十年经营下来,硬是把一家小小的当铺开成了一家全国连锁性质的大钱庄。很多人都对他的发迹产生极大的兴趣,但这个老财迷死活也不肯将自己的致富秘诀说出来,即使是自家后代也不成,不免让人对他产生一些腹诽。不过这些都是无关紧要的事。人们一致同意,不论童连采的生意经有多么巧妙,有一点是可以确定的,那就是这人绝对是个心志坚强的主,否则生意场上那么多大风大浪,怕是早就被人给掀翻沉底了,而童连采一贯以来的表现,也证明了这个问题。
但在这个晚上。通源钱庄后院的密室里,他却规规矩矩站在一张书桌旁,低着头。大气也不敢多出一下似的,静静等待着书桌后地人细细阅读完手中的书信。
这张书桌本来是他的。他经常在这个密室中打点自己地生意,清点自己的财产,然而此刻书桌却换了个主人,他这个原主也只能站在一旁像个书童似地安静,平日里的气质完全不见。根本看不出是一个全国都数得上号的富豪商人。
明灭的烛光下,坐在书桌后的人,属于金属地半边脸庞闪动着光泽,烛光的温暖和金属光泽的冰冷,将另一半俊美得堪称经典的面容映衬得无比诡异。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不管是人类的脸还是金属的脸,都完全看不到一丝情绪的波动,童连采虽然奇怪为什么主人看这么短一封信要看那么久,却也不敢出声打断主人的思路。
忽然。一阵突兀的鸟叫声响起,若在平日也就罢了,现在这种下雨地时候哪里来的鸟叫?
李峮的眼光倏地从信纸上移开。扫向了童连采。童连采只觉得好像被根针次了一下似地,几乎是跳了起来。冲到一个小鸟雕塑的旁边厉声问道:“什么事?不是吩咐过不准来打扰地吗?”他不敢大声了。怕引起李峮地不快。同时也不愧是个老奸巨猾的生意人,一开口就是为自己澄清他可是吩咐过了手下人地。手下人自己不守规矩,与他无关。
一个明显有些胆怯的声音传来,显然此人对于违背童连采的命令也是有些心惊胆颤的。但正是因为如此,能够令他不顾害怕也要一定要通报的事情,必定不简单。
李峮微微皱起了眉头,只听那人说道:“老板,外面有个人想要见主人。”
童连采愣了一下,转头看了看李峮。能够知道通源钱庄实际是李峮的暗中势力的人不多,现在居然有人找上门来,他敏锐地嗅出一股不同寻常的味道。
见李峮没有任何指示,他只好转回头来,低声斥责道:“谁?也不问清楚,主人是随便什么人想见就能见的吗?”
那人委屈地说:“可是老板,她身上有主人的金龙令啊!”
童连采吃了一惊。
李峮为了管理好这么大个“家”,用了一套令符来代表自己的意志,而金龙令就是代表最高意志的令牌,跟皇帝“如朕亲临”那块玉佩有着同样的作用。因此,这种金龙令,一般是轻易不给人的,而李峮的下属只要见了,那无论天大的事也只能停下来,先办了金龙令主人的要求再说。
李峮突然笑了,淡淡说道:“让她进来吧。”
童连采一头雾水,但多年的经验早已证明了,做人下属的就应该少说话、多做事,命才能长久。于是他压下满腹的不解,对外面说道:“请她进来。“是。”那人的声音明显松了口气,随即一阵细小的摩擦声,密室的门打开来,一个全身遮在斗篷里的人走了进来。
下雨天,出门穿上斗篷无可厚非,可进了屋还穿着,那就有点反常了,一般来说,非奸即盗,若不是金龙令起了效果,她怕连这个建筑的门槛都踏不上去。
童连采还没大量完这人,就见李峮站了起来,笑着走过来说道:“您的行动还真是迅速啊,尊贵的公主殿下。”
斗篷人这时终于脱下了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