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鞮候走到我身边,递了一些吃食给我,“姐姐,这里不能生火,将就一些啊。”我看了看他俊美的面庞,叹了口气,“你们要带我去哪里?”呴犁湖停止了削手上的木棍,琥珀的眸子里有着浓浓的恨意“我们要拿你换我们的母亲!”
我哑然失笑,“就凭我,我是什么身份?能换回尊贵的单于阏氏?”
呴犁湖美貌的脸蓦地升起一邪气,他盯着我的眼睛,“你可不是平常人,你的座骑怎会是汗血宝马?大汉的将军也不会有,你到底是谁?”
“我到底是谁?”我喃喃道,我来这里是为了带回宿命之人,刚开始我以为是我隐秘身世后面的父亲,后来一番波折认亲后父亲不愿走,真正要带走的宿命之人另有其人,可是那人一腔热血要笑傲疆场,建功立业,于是我也只好停留在此地,一次又一次地帮他,希望他有一天会清醒过来,快快跟我回去,否则我便要永留这蛮荒之地,再也脱不了身。然而,他会感谢我吗?会领我的情吗?要不然,他怎么一直保持沉默,一次也不提离开的事。仔细一想,他从来未曾流露出有任何跟我走的意思,他更多的是希望我为他停留。
试问,我所做的牺牲,又值不值得?
第一次,我好象有时间梳理下自我穿越后的经历和思路,我也有些茫然了,于是我苦笑,“我也很想知道自己是谁?”且鞮候和呴犁湖诧异地看着我,接下去没有再问。
我揉了揉且鞮候的乱发,帮他细细地梳理了下,他还只是十二,三岁的孩子,却要来承受战争的折磨和亲人的离散。且鞮候的眼里开始有泪了,可能是因为我的动作想到他的母亲。“你知道祁连在我们的语言里是‘天’的意思吗?祁连山在我们心里就是天之山。现在我们的神山被你们的兵占了,母亲也,也……”他说不下去了,失声痛哭起来。
呴犁湖秀眉深锁,眼里阴晴不定,俊美的面容上似乎也有几分愁苦之意。我现在知道我为什么每次看到他都有些不舒服,相比起来,他脸上的线条比霍的更为细腻秀美,但是邪气太盛,就象是生长在迷离月光下的雾之花,馥郁的花香里没有阳光的那份坦荡。我向来不喜和阴柔之气的人打交道,干嘛要弄得自己心情不好呢?
不过现在看到他软弱的一面,心里对他又有了一丝同情。
正文 21
我柔声安慰且鞮候,“你母亲不会有事的。”想了想又说,“霍元帅不是那么凶残的人。”
呴犁湖手里的木棍“喀嚓”一声断了,他眼里的恨意更浓,“他不凶残?三万多将士,一天的功夫,全没了,”他看着我,白齿展露,森然一笑,“对了,你当时在林子里,应该没看到吧,尸横遍野,血流成河,惨啊,王庭周围的湖面上十里漂浮的都是死人和血水,岸边丢弃的都是被砍折的弯刀还有无数个头颅残缺的胳膊,腿。惨烈得……”
“不要说了!“我悲哀地叫道,眼泪象泉水一样涌出来。
“一将功成万骨枯!战争就是这样残酷,他不这样对你们,你们也会这样对他,百姓他并没有杀,是吧?”
呴犁湖大怒,“这次我们并没有犯他,可是他千里迢迢跑来打我们。”
“那是因你们经常骚扰边界,大汉的皇帝想一劳永逸,彻底打垮你们,怨不得他,他只是一个棋子。”我一边对他喊,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流。
心里虽然抗拒一切对霍不利的想法,但是事实毕竟是三万多条活生生的生命消失了,这段时间我一直在想,霍最后的命运也许是跟他太重的杀戮有关,佛说凡事有因果,这一次,他还是没听进我的规劝,不可预知的前方,不知等待我们的是什么,毕竟,我们的命运不知不觉中已经连在了一起。
呴犁湖再次大怒,他一个箭步冲到我面前,一把捏住了我的下巴,我听到且鞮候的惊呼声,“哥哥,不可!”
呴犁湖的眼里愤怒的火苗在燃烧,“说!你们是何关系?你这样维护他?”我静静地看着他,心底的悲哀没有燃尽,泪水还是不停地滑落,“我只是药营的一个小小助手,”我不能再激怒他了,否则谁知道他会做出什么事来。
看到我的泪水,呴犁湖很快平静下来,他面无表情地看了我半天,然后松开了手,突然他做了一个很奇怪的动作,他用手指沾了一滴我的眼泪,送进了自己的嘴里。我再次听到且鞮候的惊呼声,“哥哥,不可!”
就在我大睁着眼睛迷惑的时侯,他凑了上来,用他的唇狠狠地摄住我的唇,他紧紧的拥抱让我透不过气来,然后是用力地吸吮,他的舌,缠绵滑爽,他的嘴里有淡淡的玫瑰花香。
好一个魅惑的男人!
我大惊之下气极了,拼出大力去推他,我宝贵的初吻,不明不白被一个古代的匈奴人夺走了。
他终于被我推开了,可是他狡黠地笑,“我们匈奴的规矩,吃过你的泪水,你就是我的王妃!”
“什么?”我气急败坏,冲到小溪边拼命漱口。
这时,我听到且鞮候不解的声音,“哥哥,你这是何苦?单于不会同意你娶一个汉家女子,再说,我们不是要拿她换母亲?”
呴犁湖长笑,“我只是拿她做饵,并不是真的要还她。单于那里,我要的女人,用不着他同意。”
在溪边,我悄悄掏出霍出征前送给我的海棠剑,“快!”我站了起来,把剑抵在自己脖子上,我孤注一掷,准备用勇气来化解这茶场危机。“给我一匹马!否则我杀死自己。”
“给你马有何用?这是死亡之谷,很少有人能走得进来,也很少有人能走得出去。”呴犁湖叹了口气,却满脸得意之色,“所以,我劝你还是省点力气吧,后面的路还长着呢。”
我实在气急,却也无可奈何。因为,他说的都是实话。
大家正僵着,我突然听到且鞮候的左上方传来一声微弱的熟悉的声音,“阿萝!”
我精神一振,寻声望去,不知何时,一把快剑已经悄悄地抵在了且鞮候的脖子上,他的身后,露出的正是霍去病那张天神一样的略带疲倦的脸。不远处,“赤雪”瞪着一双美丽的大眼睛温柔地看着我。
我喜出望外,扔下了手里的海棠剑,正待跑过去,呴犁湖快若闪电,飞快地来到我身后,一把勒住了我。
“真是人算不如天算,我忘了汗血宝马能找到主人,将军也好功夫啊。”呴犁湖的眼里又恢复了他一贯的妩媚加阴冷。
“放了她!”霍的目光灼灼,声音冷静而严峻。
他的剑向里紧了紧,且鞮候的脖子开始溢出一道血线。
“将军,不要!”我对霍无奈地摇摇头,“不要伤害那个孩子。”
霍疑惑地看着我,我微微皱眉,只好点破,“他们都是未来的单于,且鞮候的孙子呼韩稚单于,他跟汉朝会放下恩仇,和睦相处的,百姓也得到长久的安宁。将军,历史是不能改变的,你难道不期待和平吗?”
霍凝视着我的眼睛沉静如水,“所以你陷自己于危险之中,也不愿伤害他们?”
我点头。且鞮候和呴犁湖听我们在那一问一答,面面相觑。
想了想,我有些难为情地说,“还有,我在达里诺尔湖畔隐瞒了你,我遇到的那户人家就是大汉的和亲公主,他们的奶奶,老人家和且鞮候都对我很好,所以请你放过他们罢!”
我恳求地看着他
霍看了我半天,目光游疑不定,似乎难下决心。他终叹了口气,“也罢!“他收起长剑,推开且鞮候,他厉声喝道,“我姑且放了你们,你们速速离去,需永不到边境犯乱,犯乱必诛。”
呴犁湖抓住我胳膊的手却更紧,丝毫没有松开的意思,他语气轻松调侃,“那就多谢将军了,霍将军干脆好人做到底,也放了我们的母亲!”
霍的浓眉拧起来了,手又重新握到了剑柄上,我知道他要发怒了,
“废话少说!快放了她!”
呴犁湖还在那笑,他媚眼如丝,眼里狡黠更浓,他低头看看我,故意温柔道,“她昨晚已是我的王妃,我怎舍得把她还你。”
霍的脚步一下楞在那里,他浓眉深锁,探询地向我看过来,黑眸里既伤且痛……
我气急又羞,呴犁湖简直自不量力在那胡说八道,我从腰里摸出一只飞镖,在他胳膊上恨恨地戳了一镖。然后我兀自迎着霍狂奔过去。将军也是一脸欣然,站在那等我。
呴犁湖先是哎约一声,然后传来他的咒骂声,“你们汉朝的女人,真毒啊!看到情夫就谋杀亲夫。”
我一回头看他真的流血了,而且血流如柱。霍同我相视一笑,他轻轻地拥我入了怀中。
正文 22
就在那电闪雷石的一瞬间,我看到霍背后的且鞮候不知何时从怀里掏出一把雪白的匕首,直直地向霍的后心戳了过来!
我心如闪电突然全都明白了。呴犁湖一直在插科打诨激怒霍,因为他知道直接打斗,他们赢不了霍。
可能他看到霍孤身犯险,一路追踪而来,可见我在他心里的份量。所以他很聪明地利用这一点先让他发怒,让他失去提防,再放我过去,用来麻痹他的心。(要不然我怎能轻易地跑了过去)
这样谁会去提防背后的一个十二岁的孩子?而且是一个我对他如此关心一直不忍心伤害的孩子。
谁也没想到悲愤在那小小的孱弱的身躯里会产生那样大的报复力,失去了家园,失去了祖国,失去了母亲!哦,他把所有的仇恨所有的帐都算到了霍去病的身上。
时间,已经来不及了!我硬生生把霍去病推了出去,那把利剑,果然如期地插进了我的胸膛,然后又被颤抖的手惊骇地拔出,鲜血,象一朵硕大的红色花朵绽放在空中,撕心裂肺的疼痛随后紧紧袭来,
我在惘然中看到且鞮候惊慌失措的脸瞬间被血雾弥盖了,“姐姐!”那少年带着哭腔的声音隐隐袭来,
随后我倒进了一个熟悉的异常温暖的怀抱,“阿萝!”他低低地喊,苍白的伤痛的脸,他紧紧地拥着我,忙乱地试图用手堵住我的创口,
于是我对他苍白地虚无缥缈地笑,“仗打完了,你陪我回去吗?”
然后巨大的寒冷突然而至,我什么也不知道了。
我,肯定又在做梦了!梦里,母亲温柔而悲伤的眼睛痴痴地长久地凝视着我,就象她去世前天天看我那样,似乎要把我看穿看化,揉碎在心头牢牢地记住经过几番转世都不曾忘记那样,“妈妈!”我软弱地喊她,她的眼泪象泉水一样涌出,她对我伸开双臂,我却听不到她在说什么,这好象是个无声的世界,只有影像,没有声音。“妈妈!我好想你啊!”我喃喃地说,
我感到自己象是置身在北极冰洞里一样,彻骨的寒冷!“妈妈!好冷好冷啊!”我再看母亲,母亲的泪已凝成冰柱,她的身躯淡淡化成雪人。“妈妈,不要走,不要走啊!妈妈!”我痛哭。
然后我似乎听见依稀的人声,还有嘈杂的马匹的声音,有人温暖地依偎着我,还有人拿着湿布在帮我润湿嘴唇。朦胧之中,我似乎还看到微弱的烛火,然而,我的眼皮却很重很重,怎么也睁不开。
片刻之间,我又感觉那堆烛火越来越大,越来越旺,简直快变成火焰山了,炙热得让人无处藏身,久违的师父却出现了,她也不惧热,且在那火中舞之蹈之,“师父!师父!快救我!”我拼命地对她伸手,她一回头,却变成大师傅的脸,“阿萝!带那宿命之人回来,你一人不能回来,也回不来了!哈哈哈!”大师傅在那里大笑,笑得须发飘扬,笑得我心惊胆战。
热啊!
排山倒海的热,炙烈无边的热,我觉得自己,象一茱芦苇,被仍在了沙漠里,很快就要干涸了。
可是此时,有缭缭的琴声穿越长空而来,似乎是天籁之音带来一丝雨意。我感到额头有冰凉之物搭在了上面,噪热的心也随着琴声一下安静了许多。
我,终于睁开了眼睛,白色的帏帐,赫色的床,雕花的窗棂,案几上翠绿的萝蔓枝叶层层叠叠地悬垂而下,哦?还是在湖畔的霍府里。
床边,探过义莒大人惊喜而憔悴的脸,她的眼里满含泪水,“你醒了?太好了!”
她伸手摸了摸我的额头,“好了,也不热了。你可知你睡了多久,吓坏了众人。”“大人!我们怎会在这里?”我感觉自己头重得要命,晕晕的象坐在船上,声音更是嘶哑难听,“我想喝水!”
门外,侍女雁儿端了一碗汤药走进来,当她发现我清醒了,也是高兴极了。义莒拿了个枕头,微微帮我垫着头,她拿了汤匙,一勺一勺喂我那苦不堪言的药水。
她微笑的样子象极了母亲,“你的命真大啊!已经昏睡了一个多月了,多亏霍将军日夜守护,以灵芝,雪莲,人参不停喂哺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