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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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月雪- 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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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依稀记得好象后来的马可,波罗非常爱这里的景色,在这里住了有一年之久。
    队伍得到命令在这里休整两天,士兵们彻底放松,充份睡觉,玩耍,休息。战马也得到最好的照料,最差的战马喂得也是小米。在战场上,马是骑兵的灵魂,理应得到最好的照料。
    自从那些歌妓被公孙将军带走后,大家都觉得耳根清净不少。
    霍去病好象无所事事,让士兵们在湖畔建了个临时球场,他们的球很可怜,是用软的鸭绒鸡毛填在圆形的皮革里,但他们玩得很开心。
    在这美丽的异域风光下,我好久心情都没有这样愉悦了,我拉着赤雪,给它喂了食,又拉它到湖边洗了个澡。
    展现在我眼前的是一片无边无际的辽阔水面,湖的对岸几乎看不清楚,可见湖面之大。,远处不时有白色和灰色的鸟掠过水面,有的落在湖里,有的则冲上天迹。除了偶尔传来的鸟鸣声,整个的达里湖畔一片宁静,令人心旷神恰。正是日落十分,火红的晚霞映照在湖水上,飞起的天鹅带起串串水珠,阳光下,水珠也是红色的。幽蓝深邃的水面上好多只天鹅弯着优雅的脖颈,安祥地游弋着…
    我决定乘机出去溜溜,赤雪的脚力好,驮着我走着走着就走很远了,我发现附近有个胡人的小镇子。
    天色渐暗,漂亮的小亭与木屋,如同一颗镶嵌在草原上的璀璨明珠,这里还有色彩鲜艳的蒙古包,骑着骏马奔驰的匈奴(呵呵,应该是蒙古)少年。
    骑在马上奔驰了一会,我突然想起来自己不可太招摇,泄露了汉军的踪迹,于是正欲拨马往回走,忽然前方有个木屋里传来一阵悠扬的胡琴声,有个苍老的女声在引亢高歌,
    哉,白茫茫外海之滨啊
    鸣叫着飞来时多么美妙
    哎-
    呼哉
    哉,我那可爱的七只雏雁啊
    但愿它们能飞到温暖的地方
    哎-
    呼哉
    哉,秋的凉风己来临
    草木调谢失却容颜
    哎-
    呼哉
    哉,我那可怜可爱的七只宝贝
    想必已飞到了温暖的地方
    哎-
    呼哉
    哉,年迈苍老我呵
    只能在此地徘徊
    哎-
    哉,不是我自己愿意变老啊
    实在是这时光无止境的循环
    哎-
    呼哉
    不知为何,这老妇人是用字正腔圆的长安口音唱长调的,所以我能听得懂,
    我翻身下马,很是惊疑,这种偏僻的地方,怎么会?
    胡琴声暗哑苍凉,歌声悲仓惆怅中又带着丝丝希望。老人在那翻来覆去地唱,我慢慢听明白了,这是一首歌唱人生老年悲情的古老的哲理长调。歌中以老雁对七只雏雁的担忧、企盼、祈福等复杂的心情,表达了老者对儿女的深情厚爱。这是一只已不能迁徙的雁。因年迈体衰,再也无法充当领头雁飞抵故乡了。极不情愿的在中途停留下来。在徘徊中真切的感受到生命的即将还归原本。但,他没有惆怅,或者说是忘掉了忧愁。她关注的是那远走高飞的七只雏雁。
    我站在胡杨树下,受到了歌声的感染,不知不觉中潸然泪下,我,想起了母亲。
    正在唏嘘间,歌声断了,接着琴声也断了,我听到一个非常清脆的少年的声音在问:“奶奶,
    您不唱了吗?”
    “且鞮候,外面有贵客到了。”
    我楞了一下,正欲转身离去,门开了,一个老婆婆颤巍巍地站在门口。
    她五官精致但是满脸沧桑,花白的头发束着一根粗大的发辫垂在身后,但是身上穿着一件不常见的匈奴锦袍,锦袍上缀饰着一些颜色艳丽的鸟的羽毛。
    她微笑着对我张望着,气质尊贵而慈祥。一个锦衣少年紧随其后探出头,容貌秀丽无比。
    我深施一礼,“小女路过贵地,听到歌声,情难自已,多有叨扰。”
    她二人含笑回礼,请我进去。
    木屋外面看似简朴,里面却麻雀虽小,五脏俱全,装饰的很华丽,,丝被裘皮看上去都很新很贵重,看来这不是一个普通的百姓人家。
    婆婆很好客,少年也殷勤,端来很多食物,饼馕茶奶,应有尽有。“姑娘可是汉家女子,为何远道来此荒僻之地?”婆婆善意问我。
    一时之间,我也不知如何作答,只好含糊道,“我随丈夫经商至此,路上听闻婆婆歌声,不由心生感慨,想起我那家中的老母亲。”
正文 16
    婆婆怎么会我们汉人语言?”
    “我本来就是个汉人啊!”她简单一带而过,礼貌上我觉得不宜多问。
    婆婆笑道,“喜欢这曲子我传授你吧!”她让那少年开始拉琴,她又开始唱了起来,我跟在后面轻轻地和。跟了两三遍,我亦大概唱出个轮廓了,“这本是这边的民歌,用本地语言唱效果更好。”接着她又换了方言唱,真是万转千回,荡气回肠。我跟在后面咿咿哑哑
    唱了十几遍,才大概唱出长调里应有的呼麦的哨音,然后她又教了我一首《走马》歌:
    骑上那轻快的红走马吆
    须把缰绳拉紧些
    要去的地方在天边呢
    不要泄气耐性些
    这首简单欢快些,我一学就会了。
    我心里甚是欢喜,就在感觉时间不早准备告辞时,忽然听到外面有马车由远及近嘈杂的声音,少年跑到窗口看了看,“是二哥他们!”婆婆的面色一凛,嘴里哼了一声。
    我仔细聆听,好象有不少人。
    有人声在门口“咦”了一声,可能看到我的赤雪了,接着那人问道:“奶奶,有客人吗?”
    “是啊!有客!“婆婆懒洋洋地答道。
    然后那人推门进来,我楞了一下,此人虽是年轻男子,披散着一头秀发,面色黝黑,却美貌异常,眉宇间透着一股风情,跟那拉琴的少年很相象,看到俩人的确是兄弟。他看到陌生人端坐屋中,似乎也吓了一大跳,然后他很快平静下来,他跪在地上恭恭敬敬给那老婆婆磕了个头,“奶奶,单于叮嘱儿臣这次务必接您老人家去王庭。”“呴犁湖,喝口水歇一歇,你带且鞮候回去吧!我在这里很好,哪里也不想去!”
    “王庭南面最近发现有汉军活动,怕大汉最近有所行动,单于也是担心奶奶。”
    呴犁湖?且鞮候?我突然想起了点什么,
    我惊疑之间,眼睛瞪得老大,差点按耐不住站了起来,我的手不由自主摸向了腰间的飞镖,可那老婆婆的手有意无意地按了我一下。于是我止住了。
    “奶奶要是不答应,孙儿就不起来!马车在外面候着呢。”
    “那你先跪着吧,我还想跟这位姑娘说说话。”老婆婆拉着我的手又重新坐了下来。
    “你刚才听到我们的说话,想必也知道了我们的身份。是的,我就是汉朝派来和亲的公主稽粥单于(老上单于)的妻子…伊稚斜单于的母亲,刘氏的翁主(诸侯王的女儿叫翁主)因为不满伊稚斜对汉朝的好武,我无颜对列祖列宗,所以苟且偷生在这远离中土之地,以求心安。姑娘啊,从你的谈吐我知道你不是一般的商旅之人,你对绵绵不休的汉匈战争是如何看待的啊?”
    “这个,”我沉吟道:“物有本末,事有终始,匈奴地处苦寒,民以牧养,其虽有畜肉以食,皮毛以衣,然茶、铁、帛、丝之用皆赖汉地以入。其民以骑射为技,虽少击狐兔,长射鹰隼,然不能为百工之艺,又其物敝民贫,毛皮旃裘自给尤且不足,是难有余互市于汉以求己需。而汉地笼山襟河,民以耕足,南金东箭,物阜人稠。国家之需,农桑珠玉,皆产于内;民生之用,金铁鱼盐,无求于外。是故,匈奴不以劫掠,茶、铁、奴役之用,帛、丝、粟、麻之需无以足之。故其散则逐水草而迁,聚则为甲骑而掠,此其地力所限以至其性也。”
    总之我把我以前看的古文狠背了一遍。
    众人听得一片好脸色。呴犁湖眼里的杀气渐渐淡去。
    “但是”我话锋一转,“万物要有序,有天才有地,有长才有幼,不可因资源少就去抢夺,可同汉朝修好,求得帮助,开拓不足之域,慢慢会好的。树错强敌,年年征战,最后伤的是自己的百姓,自己的根基啊。”
    “姐姐说得好啊,我以后要是当了单于一定要跟汉朝修好。”且鞮候拍手道。
    婆婆眼里也满是赞赏之色。
    “你呀!”我摸摸且鞮候的头:“你以后千万不要让一个叫”苏武“的人去放羊啊,他被你治得太惨了。”
    “那姑娘对和亲一事如何看待”婆婆又出难题了。
    我想了一下,念了一首诗
    汉家青史上,计拙是和亲。
    社稷依明主,安危托妇人。
    岂能将玉貌,便拟静胡尘。
    地下千年骨,谁为辅佐臣。
    战争与和亲是处理汉朝对外关系最重要的两种手段。汉朝公主远嫁西域,经历了种种苦难,为缓解中原王朝的统治危机和汉朝发展做出很大牺牲,也为民族文化交流做出了贡献。但是对这些女子本身,是极不公平的,因为生活习惯,环境气候,风俗都不同,还有…举目无亲,她们是政治牺牲品,我个人不赞成和亲的”▲
    “是啊!举目无亲,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啊”匈奴的老太后,也是汉室的公主早已泪湿沾襟。
    “好一个社稷依明主,安危托妇人,岂能将玉貌,便拟静胡尘。姑娘口才如此了得,不如跟我回王庭吧。”
    呴犁湖的琥珀般的眸子里寒光闪现,嘴角的笑容却高深莫测。
    “呴犁湖,休得无理!”老太后叱斥道。
    我对她深施一礼;“公主,得蒙传授歌艺,不胜感激,只是太晚了,我可以走了吗?”我故意喊她公主而非太后,意思就是让她不要忘了汉人身份和情分,助我脱身。
    “得遇姑娘,也是我老太婆的荣幸,且鞮候,送客!”老婆婆在我手里不知塞了什么东西,飞快推我出去了。
正文 17
    于是我在众目睽睽之下扬长而去。
    顺着来时的路,我一路策马狂奔,一方面怕有追兵,暴露了大部队的行踪,还有一方面,我跑得实在太远了,怕义莒担心。
    离营地大概还有三十里的地方,我差点和一匹迎面过来的白马撞了个正着,是霍去病的“银子”。虽然天暗,也能感觉到他一头的汗水,他一把勒住我的缰绳拖我下了马,月光下,他黝黑的眸子快喷出火来了,他的声音似乎因为发怒都在颤抖,“你跑哪去了?害得大家一通好找。”他的手捏得我的胳膊骨骼咯咯作响。我疼得直抽气。我想了想,不想告诉他关于太后的事,否则他会立刻派兵过去,扫平那个地方加上活捉当今的太后和未来的两个单于。“我逛了一会,遇到一户人家,吃了一顿饭,学了几首民歌。”我轻描淡写地说了一通。
    “真的?”他浓眉微耸,目光狐疑。“真的!”我讨好地笑,“我唱给你听,
    骑上那轻快的红走马吆,
    须把缰绳拉紧些!
    要去的地方在天边呢!
    不要泄气耐性些!”
    他的怒意慢慢下去了,他放开了我的手,“这胡人之歌,你学它作甚?”
    “我喜欢啊,你不觉得调子很美吗?”我把(大雁之歌)又唱了一遍给他听,他侧耳细听了一会,脸色开始温和下来,声音,却还是冷冷的,“总之,去哪里要留个话,我们,都很担心!破奴,义莒大人也在到处找你。”
    “那我们快回去吧。”我打了个呼哨,换来赤雪,正欲翻身上马,这才发现他的手不知何时搭在了我的腰间。
    他粗鲁地一把拖我入了怀中,他握惯宝剑的大手重重地摩挲着我脑后飘散的长发,我能感觉到他此时手上的那些硬茧。
    他幽黑深邃的眸子,在星光和湖水的衬映下闪闪发亮,长长的睫毛象天鹅洁白的翅膀一样收拢起来,甜蜜而忧伤。
    我似乎在一种奇异的幻觉中,听到他喃喃的痛苦的低吟声:“老天!我到底该拿她怎么办啊?”然后他紧密地拥紧了我,他的脸深深地埋进了我的发丝里,似乎象要把我捻碎镶嵌进他自己的身体一样。
    夜风,是凉透了心脾的,可他的怀抱,是温暖的湿热的。可能经过刚才的木屋惊魂又经过长期急行军的疲累,我已到了脆弱的边缘。
    我感觉我们长时间的互相躲闪,互相捉摸在这一刻心灵的呼应下土崩瓦解,我们就象山谷里的两道溪流,在大自然的法则下,最终还是汇集到了一起。在光明和昏暗混合一体的奇异的朦胧下,他的脸,美得象个天神。他嘴唇里呼出的气息带着浓厚的青草的芳醇。我沉醉进去,再沉醉进去……
    就在我们互相搂抱着默默站着的时候,不远处,传来一阵马嘶声,还有若干迟疑的声音:“是霍元帅和云姑娘吗?”
    我们看过去,两个小小的淡淡赫色的影子骑在马上。是赵破奴和义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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