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诺桑觉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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诺桑觉寺- 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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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事情愉快地得到了解决,凯瑟琳被蒂尔尼小姐介绍给她父亲,立即受到他的十分殷切而客气的接待。这就使她想起了索普说的话,而且使她高兴地感到,索普有时还是靠得住的。蒂尔尼将军客气到唯恐不周的地步,他不知道凯瑟琳进屋时走得飞快,却大生仆人的气,怪他太怠慢了,竟然让莫兰小姐自己打开客厅的门。“威廉是怎么回事?我—定要追查这件事。”若不是凯瑟琳极力陈说他平白无辜,威廉很可能因为凯瑟琳的快步闯入,而永远失去主人的宠幸,如果不是丢掉饭碗的话。
  凯瑟琳坐了一刻钟之后,便起身告辞。使她感到喜出望外的是,蒂尔尼将军问她是否能给他女儿赏个脸,就在这儿吃顿饭,当天余下的时间就同蒂尔尼小姐一起玩玩。蒂尔尼小姐也表示了自己的心愿。凯瑟琳大为感激,可惜她实在无能为力,艾伦夫妇在随时等她回去。将军宣称这叫他没有什么好说的了,
  既然艾伦夫妇要她回去,他也就不便强留。不过他相信,改天要是通知得早一些,艾伦夫妇是不会拒绝她到朋友这儿来的。
  “哦,不会的。”凯瑟琳担保他们不会反对,她自己也十分愿意来。将军亲自把她送到街门口,下楼时说了许多动听的话,夸赞她步履轻盈,简直和她跳舞时的姿态分毫不差。临别时,他又向她鞠了一躬,那个优雅自如的劲儿,她以前从未见到过。
  凯瑟琳对于这一切大为得意,兴高采烈地朝普尔蒂尼街走去。她断定她的脚步是很轻盈的,尽管她以前从未意识到。她回到家里,没有再见到被她触犯的那伙人。她已经大获全胜,达到了自己的目的,散步也有了把握,随着心绪的平静,便开始怀疑自己是否百分之百正确。屈己待人总是崇高的,假若她答应了他们的要求,她就不会令人苦恼地觉得自己得罪了一位朋友,惹火了一位哥哥,一项使他们高兴非凡的远游计划,也许是让她给破坏了。为了宽慰自己,让一个公正人来权衡一下自己的行为究竟对不对,她趁机向艾伦先生提起了她哥哥和索普兄妹第二天准备远游这个说定没定的计划,艾伦先生当即抓住了话头。“怎么,”他说,“你也想去吗?”
  “不。就在他们告诉我之前,我和蒂尔尼小姐约好了要去散步。因此,你知道,我是不能跟他们一起去的,对吗?”
  “对,当然不能去。你不想去,这很好。这种安排实在不像话。年轻小伙子和年轻姑娘坐着敞篷马车在乡下到处乱跑!偶尔次把倒还满不错的。可是一道去客栈和公共场所,那就不妥当了,我不知道索普太太怎么会允许的。我很高兴你不想去。我敢肯定,莫兰太太会不高兴的。艾伦太太,难道你不这样想?难道你不认为这种做法要不得吗?”
  “是的,的确要不得。敞篷马车真龌龊。你坐在里面,一件干净衣服连五分钟也穿不上。你上车下车都要溅一身泥。风把你的头发帽子吹得东倒西歪,我就讨厌敞篷马车。”
  “我知道你讨厌。可是问题不在这里。要是年轻姑娘与年轻小伙子非亲非故的,却时常坐着敞篷马车东跑西颠的,难道你不觉得很不雅观吗?”
  “是的,亲爱的,的确很不雅观。我看不下去。”
  “亲爱的太太,”凯瑟琳嚷道,“那你为什么不早告诉我?你要是早就告诉我这不合适,我绝对不会跟着索普先生一道出去的。不过我总是希望,你若是认为我有什么过错,会给我指出来的。”
  “我会的,好孩子,你尽管放心好啦。正像分手时我对莫兰太太所说的,我随时都会竭尽全力帮助你的。但是人不能过于苛求。就像你慈爱的母亲常说的,年轻人毕竟是年轻人。你知道,我们才来时我不让你买那件有枝叶花纹的纱衣服,可你偏要买。年轻人不喜欢老有别人碍他们的事。”
  “可这是件至关紧要的事情,我想你不会觉得我很难说服吧。”
  “迄今为止,还没出现什么问题,”艾伦先生说。“我只想奉劝你,好孩子,别再同索普先生一道出去了。”
  “我也正要这么说呢。”他妻子补充道。
  凯瑟琳自己感到宽慰了,但是却为伊莎贝拉感到不安。她稍微想了一下,然后便问艾伦先生:索普小姐一定像她自己一样,也不知道那是越轨行为,她是不是应该给她写封信,告诉她那样做是不恰当的,因为据她考虑,尽管遇到了波折,伊莎贝拉要是无人奉劝,说不定第二天还是要去克利夫顿的。谁想艾伦先生劝她不要干这种事。“好孩子,你最好不要去管她。她那么大了,该懂事了。如若不然,她母亲会替她指点的。索普太太实在太溺爱子女了。不过你最好还是不要干预。索普小姐与你哥哥执意要去,你只会讨个没趣。”
  凯瑟琳听从了他的话。虽然一想到伊莎贝拉的过错不免有些惋惜,但是艾伦先生对她自己的行为的赞许,却使她感到大为宽慰。承蒙他的劝导,她才没有犯同样的错误,这确实使她感到庆幸。她没有跟着他们去克利夫顿,实在是一次幸免。假如她同蒂尔尼兄妹爽约是为了去做一件错事——假使她做下一件失礼的事,只是为了去做另外一件越轨的事,那么蒂尔尼一家会把她看成什么人?


第十四章
  第二天早晨,天晴气朗,凯瑟琳料想那一伙人大概又要来纠缠。有艾伦先生为她撑腰,她并不害怕他们来。不过她还是宁愿不和他们争执,即使争赢了也是痛苦的。因而,当她既没看见他们的影子,又没听见他们的消息时,她感到由衷的喜悦。蒂尔尼兄妹按照约定的时间来喊她.这回没再出现新的麻烦,谁也没有突然想起什么事情,或是出乎意料地被人叫走,也没有哪位不速之客突然闯入,来干扰他们的郊游计划,于是我的女主角能够极不寻常地实践了自己的约会,虽然这是同男主角的约会。他们决定周游一下比琴崖。那是一座挺秀的山崖,山上木青草葱,崖间半悬着一片片矮树丛,几乎从巴思的每个旷场上望去,都显得十分惹人注目。
  “我每次见到这座山,”他们沿河畔漫步时,凯瑟琳说道,“总要想到法国南部。”
  “这么说你到过国外?”亨利有点惊讶地问道。
  “哦,不!我只是说在书里看到的。这座山总使我想起《尤多尔弗的奥秘》里埃米丽和她父亲游历过的地方。不过,你也许从不看小说吧?”
  “为什么?”
  “因为小说对你来说太浅薄。绅士们要看深奥的书。”
  “一个人,不管是绅士还是淑女,只要不喜欢小说,一定愚蠢。我读过拉德克利夫夫人的全部作品,而且对大多数都很感兴趣。《尤多尔弗的奥秘》一旦看开了头,我再也放不下了。我记得两天就看完了,一直是毛骨悚然的。”
  “是的,”蒂尔尼小姐补充道。“我记得你还念给我听。后来我给叫走了,去回张便条,仅仅五分钟你也不等我,把书带到了隐士径,我无奈只好等到你看完再说。”
  “谢谢你,埃丽诺.一条难能可贵的证据。你瞧,莫兰小姐,你的猜测是不公正的。我迫不及待地要看下去,我妹妹只离开五分钟我都不肯等她。我答应念给她听,可是又不恪守诺言,读到最有趣的地方又叫她干着急听不到,我把书拿跑了。你要注意,那本书还是她自己的,的确是她自己的。我想起这件事就觉得自豪,我想这会使你对我有个好印象了。”
  “我听了的确很高兴。今后我永远不会为自己喜爱《尤多尔弗》而感到羞愧了。不过我以前的确以为,青年男子对小说鄙视到令人惊奇的地步。”
  “令人惊奇!他们如果真是那样,那倒可能真叫令人惊奇,因为男人看到的小说几乎跟女人看的一样多。我自己就看过好几百本。说起朱丽娅和路易莎的事,你休想和我比。我们要谈到具体的书,没完没了地问起‘你看过这本吗?’‘你看过那本吗?’我将马上把你远远抛在后面,就像——我该怎么说呢?我想用个恰如其分的比喻,就像你的朋友埃米丽远远抛下可怜的瓦兰库尔特,与她的姑妈一起来到意大利。你想想我比你多看了多少年小说。我是进牛津读书时开始的,而你却是个小乖姑娘,坐在家里绣花呢!”
  “恐怕不是很乖吧。可是说真的。难道你不认为《尤多尔弗》是世界上最好的书吗?”
  “最好的、我想你是指最精致的吧。那得看装帧了。”
  “亨利,”蒂尔尼小姐说,“你真不客气。莫兰小姐、他待你就像待他妹妹一样。他总是挑剔我措词不当,现在又在对你吹毛求疵了。你用的‘最好’这个字不合他的意,你最好趁早把它换掉。不然他会拿约翰逊和布莱尔把我们奚落个没完。”
  “的确.”凯瑟琳大声嚷道,“我并非有意要说错话。可那确实是一本好书。我为什么不能这么说呢。”
  “很对,”亨利说道,“今天天气很好,我们进行一次很好的散步,你们是两位好姑娘。哦!这的确是个好字眼!什么场合都适用。最初,它也许只被用来表示整洁、恰当、精致、优雅,用来描写人们的衣着、感情和选择,可是现在,这个字眼却构成了一个万能的褒义词。”
  “其实,”他妹妹嚷道,“它只该甩到你身上,而且没有丝毫的褒义。你这个人挺讲究而不聪明。来,莫兰小姐,我们让他用最严格的字眼对我们吹毛求疵去吧,我们还是用自己最喜爱的字眼来赞美《尤多尔弗》。这是一本极其有趣的作品。你喜欢这类书吗?”
  “说实话,我不大爱看别的书。”
  “真的。”
  “这就是说,我可以看诗歌和戏剧这一类的作品,也不讨厌游记。但是对历史,正正经经的历史,我却不感兴趣。你呢?”
  “我喜欢历史。”
  “但愿我也喜欢。我是作为义务读点历史,但是历史书里的东西总是惹我烦恼,厌倦。每页上都是教皇与国王在争吵,还有战争与瘟疫。男人都是饭桶,女人几乎没有一个,真令人厌烦。然而我经常觉得奇怪,既然绝大部分是虚构的,却又那么枯燥乏味。英雄嘴里吐出的语言、他们的思想和雄图,想必大部分是虚构的,而在其他作品里,虚构的东西正是我所喜欢的。”
  “你认为,”蒂尔尼小姐说,“历史学家不善于想象。他们想象出来的东西不能引起人们的兴趣。我喜欢历史,满足于真的假的一起接受。在那些主要事实中,它们以过去的史书和史料为资料来源,我可以断定,那些史书和史料就像你没能亲自目睹的事实一样真实可信。至于你说到的添枝加叶,那确实是添枝加叶,我喜欢这样的内容。如果哪一篇演讲写得很好,我也不管它由谁来作,都要高高兴兴地读下去。如果是出自休姆先生,或者罗伯逊博士的手笔,我很可能比读卡拉克塔库斯、阿格里科拉或者阿尔弗烈德大王的真实讲话,还要兴致勃勃。”
  “你喜欢历史!艾伦先生和我父亲也是如此。我有两个兄弟,他们也不讨厌历史。在我这个小小的亲友圈圈里就有这么多例子,真是可观啊!这样一来,我就不再可怜写历史的人了。如果大家爱看他们的书,那当然很好。但是,我过去一直以为没人爱看他们费那么大功夫写出的一部部巨著。或者辛辛苦苦写出来只是为了折磨那些少男少女,我总觉得这是一种苦命。虽然我现在知道他们这样做是完全正确的。完全必要的,但是我过去经常感到奇怪,有人居然有勇气坐下来特意干这种事。”
  “少男少女应该接受折磨、”亨利说道。“这是但凡对文明国度的人性多少有点了解的人所无法否认的。但是,我要为我们最杰出的历史学家说几句话:如果有人认为他们缺乏更加崇高的一目标。他们难免不感到气愤。他们凭着自己的写作方法和风格。完全有资格折磨那些最有理智的成年读者,我使用‘折磨’这个动词(我注意到这是你的措词),拿它代替了‘教育’这个字眼,就算它们现在是同义词吧。”
  “你认为我把教育称作折磨很荒谬,可是,假使你以前像我一样,经常听见可怜的孩子最初如何学习字母,然后如何学习拼写,假使你看见他们整个上午如何愚不可及。临了我那可怜的母亲如何精疲力竭(就像我在家里几乎每天见到的那样),你便会承认:折磨和教育有时是可以当作同义词的。”
  “很有可能。但是,历史学家对于学习认字时的困难并不负有责任。他似乎不特别喜欢勤奋好学,刻苦钻研、即便如此。你恐怕也得承认。为了一辈子能看书、受两三年折磨还是十分花得来的。请想想。倘若不教人念书,拉德克利夫夫人的作品常不是白写了,甚至也许压根儿写不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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