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在平日,这是无上的享受。
眼下却只令人不耐。
“好了。”我捉下手上的毛巾,对女人们说道,“把我的衣服弄干净。现在,带我去见你们的主人。”
“是。”一个女人说道,“请这边走。”
她按动了什么按钮,一扇玻璃门应声打开,隔壁的房间出现了。
房间很大,几乎有百坪,黑白交织。房间的中央,是一套对组的宽大沙发。沙发上,坐着一个人。此刻他背对着我,正看着一个宽宽的液晶屏幕。
屏幕里,是我用着冷酷的目光看向镜头的那一刻。而下一刻,我就毁掉了摄像头。
真是令人讨厌的恶趣味。
“请,大人正在里面等您。”女人退出去了。
我一步一步走过去,在那人的背后停下。窄窄的肩膀,瘦瘦的,棕褐色的短发微微凌乱,细嫩的白色颈子暴露在我的视线之下,仿佛一捏就断。
他忽然转过头来,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容。那笑容是如此亲昵、热情,甚至熟悉,熟悉到我恨不得亲手掐死他。
“里包恩!你终于来啦!”
那双褐色的眸子里闪烁着熟悉的柔软光芒。
“泽田纲吉。”
少年似乎怔了一下,立刻又笑了,“这个游戏好不好玩?”
我踱到他对面,坐下来,双腿迭起,露出了一双赤脚。
“不。”我面无表情道,“一点都不好玩。”
“怎么会呢!我可是努力了很久很久,很辛苦的呢。”少年抱怨着,眼睛里掠过失望,随即振奋了精神,“跟里包恩在一起,很开心!”
多么完美的伪装啊,我想。
“……”
“里包恩,你怎么了?”
“……”
“里包恩?”
我静静地望着他,忽然开口:“我记得,泽田纲吉好像有个双胞胎哥哥,叫做泽田小言,十年前失踪了,下落不明,疑为死亡。”
少年的脸微微苍白了一下,笑道:“你提这个做什么?”
“你伪装得很像,小言。”我轻轻道,“但你不是纲吉,也永远成不了他。”
少年脸上缓缓失去了笑容,变作面无表情,看起来甚至是冷漠的,或许,这才是他的本来面目?
“你是如何猜出来的?我和纲吉确实很像,我自认为演技还不错。”
“纲吉是个没有心机的人。”我指了指屏幕,“我和纲吉朝夕相处,我很了解他,在他的身上我找不到一丝伪装,而你,从我看到的第一眼,就全是假的。”
少年冷冷一笑,“即便如此,你也不能断定,我不是泽田纲吉,他不是泽田小言。”
的确。倘若在我身边的一直都是泽田小言,那么眼前这个便只能是泽田纲吉。
“不错。但是这对我来说,根本毫无意义。”我看着少年淡漠的双眼,“只要你们是两个不同的人,就足够了。”
“两个不同的人?”少年凝视着我,“你真的认为,我们是两个不同的人?难道没有可能,我们都是泽田纲吉?”
我几乎气得笑出来,然而看着他认真的眼睛,我忽然想到了一个可能。
异时空的云雀恭弥可以从十年后归来,泽田纲吉为什么就不能?
他当然可以!
在这个空间里,所有的可能性都存在,他当然有可能也是泽田纲吉。十年后归来的泽田纲吉占用了死去的泽田小言的身躯,重新活在这个世上,只不过他的归来比云雀早了十年。
心中忽然感到了震惊和不安。他们都回来了,那我呢?
少年站起来,浑身充满了和纲吉不同的优雅和气势,慢慢地走到我身边,坐下。他整个人几乎都窝在我怀里,娇小玲珑。他和纲吉一样,无论如何,他只有十五岁。
“知道我为什么选择让你沐浴么?”
“……”
“因为脏。”少年冷酷的声音如此清澈,“你已经被云雀恭弥碰过了。”
我一拳挥了出去,毫不犹豫。
冷冷的看着跌落在地上的少年,我用着想杀人的心情,一脚踩中他的胸口。
“把这句话给我收回去!”
细细的白皙手掌以一种可怕的力道握住我的脚踝,少年的眼睛始终冷漠如初,面无表情地一甩手臂,我就整个人被掀了出去。
在空中翻了一个跟头,我落在了地上,站稳了,看到少年缓缓地爬起来,他的视线始终没有离开我。
那执着的眼神,哀伤也淡漠,冷得像冰。
这个样子,根本不可能是十年后的纲吉。时空有着自己的法则,它不可能让两个纲吉共处于一个时间和空间里。
“不。”
轻轻地一个字,重重地击在我的胸口。
像是一个陈年的相思梦,无论哪一刻想起了,都觉着痛。
“好。”我听见了自己的声音,“泽田小言,你不要后悔。”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二十七章 双子
深黑色的夜里,我闭着眼睛,辗转无眠。
这一刻,我无比的想念纲吉。想念他的笨拙,想念他的温柔,想念着他用柔软的声音轻轻地叫着我的名字,像梦一般。
忽然感到眼前亮起了刺目的光,我用手挡住眼帘,拼命适应这样的明亮。
好半晌,终于可以顺利的张开眼。
泽田小言穿着一身简单的黑色睡衣站在门口,一言不发的望着我,目光淡漠。
“很晚了,你该休息了。”
我开口,坐起身,靠在床头。
“里包恩。”他轻轻开口。他的声音和纲吉很像,低低的,柔柔的,却又冷漠而沉静,有些像死气火炎状态下的纲吉,令人着迷又伤心。
“里包恩。”他再次重复了一次。
我皱紧了眉头。
“你到底想说什么?小言。”
泽田小言慢慢地走过来,他抱住我,脑袋埋在我的胸前。我看不到他的表情了,心却默默的柔软,说不出严厉的话。
“你可以喜欢泽田纲吉,为什么不可以喜欢我?”
我抿了抿唇。
“你是你,纲吉是纲吉,我的心里只能有一个。”
抓住我腰侧睡衣的手忽然用力,本就松松的衣服瞬间扯开了,暴露出整具精瘦清健的身躯,淡淡的凉意袭来,我忍不住推开他。
“小言!”
扯过被单包裹住自己。
“你说谎,里包恩。”
“……”
“你也喜欢云雀,否则你不会让他碰你的。”
“……”
“我妒忌得发疯。你可以喜欢每一个,为什么就不是我?”
我怔怔的望着他,忽然很想逃走。这是很奇怪的感觉,有些新鲜,我很少有过逃避什么的想法,但是这一刻我想逃走。
“……小言,我不明白你喜欢我什么。我们只在十年前见过一次,我什么也没有为你做到,还差点害死了你。你该恨我的。”
“我是恨你。”小言的手缓缓地抚摸我的脸庞,呼吸靠近呼吸,有种温热渐渐升起,“可是好奇怪,从五岁时起,我就忘不了你,我觉得,你本该是属于我的。你属于我,里包恩,不是彭格列,也不是纲吉。”
唇贴上了唇。
他的力气出奇的大,扣住我手臂的力道简直如钢铁一般,我动不了。
灵巧的舌尖轻轻探入,我抿紧了唇,他咬了我的嘴唇一下,我吃痛,忍不住张开了嘴。舌与舌搅在了一起,分享彼此唾液的行为恶心又令人兴奋。
我闭上了眼睛。
我的思想里,纲吉微微笑着,美好而温柔。
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来的力气,我猛力挣扎,脱离了小言的钳制。
“不要把我当成女人。”我用力擦过唇瓣,抹去少年的气息。该死。浑身觉出说不出的屈辱,一个两个的都来强的,把我当成什么了?
“我从来没把你当成女人!”小言的声音忽然拔高了一些,“否则我也不会因为恐惧于你的力量,让自己变得更强!很久以前我就知道自己是与众不同的,我天生拥有力量。”
天生拥有力量。
这句话有些熟悉。好像以前我也说过。
我轻轻叹息,“力量……”
我重新穿好睡衣,缓缓地走向门口,“拥有力量并不意味着你能够战胜我,别忘了我是里包恩,小言,放弃吧。”
过去和现在紧紧地交织在一起,连我自己也开始分不清了。
“放弃?”小言忽然冷笑着站了起来,他立在床边,看着我。
“我为此努力了几十年,现在你让我放弃?里包恩,原来你依旧是那个天真的阿什,根本从来没有成长过!”
我猛然回过头来,思想里全是震惊。
“你是谁?你知道些什么?”
小言微微笑了。
“我本来什么也不懂,里包恩。可是你教会了我很多,但也把我教坏了。我原本只是个普通人,后来却成了掌握生杀大权的黑暗BOSS,双手沾满了鲜血,这让我恨你。但是我爱上了你。”
“我爱你,却又碰不到你,这简直是人生最痛苦的事情……”
看着他淡漠却又似乎深情的表情,我缓和了情绪。
轻轻叹息。
“倘若你真是泽田纲吉,就不该说刚才那样的话。”
少年目不转睛的望着我。
“可是我都等了你一百年。”他轻轻说道,“我像个鬼魂一样活着,只是为了找到你,只是为了改变你的命运,让你活下去……”
我看着他的眼睛,忽然觉得似曾相识。
心中不知道为什么,猛然一痛。
我捂住嘴。
“……阿什。”
鲜红的血沿着指缝一点一点的滑下去,我好似无觉,只是怔怔的望着他,心脏像是被什么狠狠地捅过,痛得难以忍受。
“……你是?”
“你好,里包恩,我是泽田纲吉,货真价实名副其实的泽田纲吉,来自另一个时空。一百年前,我的名字是里包恩,你不会忘记吧,我是你的启蒙老师。我已经等你很久了。”
我静静地想着他的话,眼前渐渐地陷入昏暗中。
在意大利呆久了,我发现自己还蛮喜欢这个历史悠久景色美丽的国家,觉得九代目在的地方,把它叫做故乡,其实还不错。
因为我流浪了太久,早已经无处可去。
泽田家光一身工人的打扮,扛着斧头,不修边幅,满身汗味。不到三十岁的年纪,硬生生把自己折腾成为满脸胡渣的大叔。
他的身后,一个四五岁的小男孩怯生生的冒出半颗脑袋来。
“这是?”
“我儿子,可爱吧?”
他一把将儿子抱起来,递到我面前。我被迫接住,把他抱在怀里。奇怪的是,刚才感觉有些怕生的男孩儿,现在却瞪着一双平静的大眼睛,神情沉静平淡。
“你叫什么名字?”
“泽田……小言。”
“小言?好可爱的名字。”
家光立刻得意的叫了:“是吧是吧。奈奈取的名字,怎么样?”
家光一边说笑着,一边摸出一张照片来,递给我。我随便瞅了一眼。忽然瞪大了眼睛,很有些惊奇。
粗犷的男人,娇小可爱的妻子。两个一模一样的小男孩,同样的脸,同样的衣服,同样的可爱,简直分不清。
“双胞胎?你小子福气不小啊。”
“是吧是吧。”
“怎么现在就一个?另一个呢?”
家光的笑容忽然淡了一下,又恢复了健气,“在老家呢,奈奈照顾着。九代目希望其中一个能够成为彭格列的下一任首领,就把他带来了。虽然很舍不得,但是这孩子从出生起就与众不同,也许真的可以呢……”
我看着家光勉勉强强的笑,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
“走吧,晚上请你吃大餐,我亲自下厨。”
晚饭后。
将小言哄着睡着了之后,我们静静地坐在茶室里聊天。家光的情绪似乎有些低落,我明白,九代目的决定让家光比我想象中的还要难以释怀。
“茶味太淡了,有酒么?”
我点点头。家光不是风,他是个豪爽的男人,所以更喜欢喝酒。
起身去地下室里拿珍藏起来的几瓶酒。屋子里有些暗,灯都关着,我打开走廊上的灯,淡淡的光洒满了房子内。
侧头看了看,小言的房间开着,里面一片黑暗。我走过去。
黑暗中,孩子的轮廓却十分清晰,那双明亮的金橙色的眼睛望着我的样子,平静得不可思议,怎么看都不像是一个孩子。家光说他与众不同,也许是有道理的。我不知道另一个孩子怎么样,但这个孩子在我看来的确很特别。
我轻轻地走过去,打开了床头灯。
小言的小脑袋随着我的动作缓缓地转动,眼睛始终没有离开我。
我被他的样子逗笑了。
“里包恩?”
我笑着看着他,“怎么了,小言,还不睡?小孩子不睡觉的话会长不高的。”
“里包恩,我刚刚做了一个梦,梦见你死去了……”五岁的小孩子用着平静声音叙述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