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芳菲,过来坐下说话。”游氏照例笑盈盈地招呼夏芳菲,看她笑容,就仿佛不曾听骆得计说过夏芳菲、廖四娘联手哄骗骆得计并在大屋里吃独食一事。
“不知母亲、舅妈来了,叫三位久等,是我的不是。”夏芳菲当即在游氏下手边坐下。
“当真见到太后、今上了?”游氏问。
骆氏、绣嬷嬷、骆得计并稼兰、惠儿等人纷纷眼睛一亮,巴巴地看着夏芳菲。
“见着了,太后很是慈祥,我与四姐过去了,她便赐我们座垫。”夏芳菲懒懒地扯着水清绉纱裙带,有一搭没一搭地回游氏的话。
骆得计嫉妒起来,虽没人明说,但送她回家的大理寺中人令骆澄好生管教她,显然是已经断了她进宫的路子,“……圣上是什么样子?”
夏芳菲自是没瞧见那位九五之尊的模样,信口道:“圣上面如冠玉,又很是平易近人,一举一动,尽显君子风范。”说完,才想起自己说的是秦少卿。
骆得计紧紧地抓着身下褥垫,极力克制心内的嫉恨。
“原来圣上知道我就是平衍贤名在外的夏七娘,难怪康平公主敢说圣上喜欢我这样的。”夏芳菲厚脸皮地自言自语,伸手拿过游氏手上的纨扇,遮着脸斜眼看骆得计那张清清白白的脸。
游氏心颤巍巍的,暗道:不好,竟然叫七娘东山再起了!
骆得计脸色苍白如纸,也心道:莫非夏芳菲捷足先登,先得了圣上欢心?
“……芳菲,脸上的伤是怎么回事?”骆氏虽一直坐在游氏身边听着,却不曾将夏芳菲的话听进心里,虽如今的夏芳菲穿着打扮还与早先一样,可总觉得她十分的不对劲,就好似被人换了魂魄一般。
骆得计不是说三司会审、太后今上听审吗?怎地夏芳菲对惹出来的事,一点都不放在心上。
“啊,这个。”夏芳菲揉着腮帮,“谁知敏郡王发什么疯,见圣上对我与四娘和颜悦色了些,便疯狗一样见谁咬谁。”
醋意大发!骆氏、绣嬷嬷目瞪口呆。
“多亏了秦少卿奉旨送我回家,才能一路安然无恙。”夏芳菲心内连连对廖四娘说了几句对不住,若非沾了廖四娘的光,她此时一准更加落魄。
奉旨——这该是何等的荣宠!
脸上的伤痕一抽一抽地疼了起来,骆得计满腔嫉妒,后悔那会子没跟廖四娘同进退,不然,面圣的人就该是她了。想起夏芳菲、廖四娘从大屋出去后,因自己是跟她们一起来的,便又受了那些女人们的乱拳乱腿,当下委屈得几乎哭了出来。
“七娘,圣上有没有……”绣嬷嬷想问皇帝有没有说什么时候接夏芳菲进宫,话到嘴边,觑见游氏母女还在,便将话咽回肚子里,与有荣焉地想:不愧是她调、教出来的,不但叫皇帝心心念念,还叫敏郡王醋意大发。
“眼下,咱们家有大官司,未免坊间说他偏袒,怕是有些日子不能见圣上了。”夏芳菲煞有其事地拿着纨扇轻摇。
“不急不急,这些都是迟早的事。”游氏心口不一,脸上的笑容越发苦涩,几乎能够断定夏芳菲若进了宫,她们娘儿两的好日子就到头了——不,如今就到头了,骆得计要进宫的消息张扬得太大,如今摊上祸事,进不得宫,定会被一群好事之人耻笑。
骆氏看穿游氏的心思,却觉福祸相依,如此倒不必给骆得计下那断子绝孙的药,“咱们家,有什么官司?”
“父亲把敏郡王、康平公主、韶荣驸马、梁内监都告了,太后已经叫三司审理这案子了。”夏芳菲道。
“怎么会这样?”游氏先怕了起来,夏刺史告那一群人,就如民告官,任凭你如何苦大仇深进了公堂都要先挨上几十大板。
骆氏也吓得说不出话来,头一个念头,便是赶紧带着夏芳菲从长安城里躲出去。
“如此说来,敏郡王是因姑父的缘故,迁怒到七娘头上,并非是因为醋意大发?”骆得计嘴角挂着一抹冷笑,她终于抓住了夏芳菲话里的漏洞,顺着这个漏洞,抽丝剥茧,便可推翻先前夏芳菲所说的一切。
夏芳菲柳眉一挑,有些后悔吹嘘得过分了,“计娘怎么想才会舒坦,就怎么想吧。”
“我看不是……”
“夫人,敏郡王唯恐七娘方才受到惊吓,特请来御医给她诊脉。”施嬷嬷进门后,恨不得对夏芳菲五体投地,以弥补早先的罪过。
时来运转了?夏芳菲淡淡冲骆得计一瞥,立时令自以为抓住夏芳菲把柄的骆得计蔫吧了。
作者有话要说:三更
这就是一段白富美变成那啥啥的过程……
第32章 避灾妙法
好景无限;不用人吩咐,谈话间;骆府开得最明媚的鲜花便已经送入了梨雪院,虽夏芳菲用不得冰,但在夏季里分外金贵的两盆碎冰也已经送入隔壁房中。
不对;以她进入长安城后的运气,绝对不会有这种好事落到她头上。斜睨了骆得计一眼,夏芳菲就如惊弓之鸟般;料到那狗请来的御医过来定没好事;当下携着骆得计的手拍了拍,“我并无大碍,反倒是得计脸上怎这么多淤青,依我说;就叫御医来给得计瞧一瞧。”
“这怎么好,毕竟是敏郡王为七娘请来的御医。”游氏赶紧道,声音里的小心翼翼流溢出来,令施嬷嬷等下人待夏芳菲的态度越发小心翼翼起来。
“舅妈实在客气,难道事到如今,我还不懂得咱们都是一体的道理?眼下,因父亲的官司,大家伙的日子过得艰难了一些,但只等太后做主,将敏郡王几个打发到了岭南,咱们家的好日子就来了。难道,舅妈事到如今,还不肯跟我们一同同舟共济?”夏芳菲又握了握骆得计的手。
骆得计手上微微用力,就见夏芳菲吃痛地蹙眉,才要得意,手臂上就重重地挨了一下,却是施嬷嬷大着胆子提醒她呢。
“莫非,舅妈的意思,是唯恐我们连累了舅妈与舅舅?”夏芳菲心恨自己手无缚鸡之力,腕力比不得骆得计。
游氏原本恨不得将夏芳菲娘儿两个撵出夏家,毕竟夏刺史惹上的祸事太大了些,待又听说甘从汝特意请了御医来,又觉这事兴许能够高高抬起,轻轻放下。不管怎么说,被告甘从汝都不把这事当一回事还给夏芳菲请大夫,兴许是夏芳菲没见过世面才以为这是大事,兴许这事就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呢,当下决心先与夏芳菲交好,待与骆澄商议后再拿出对策来,冲骆得计一点头,“得计,听芳菲的,且叫御医看看你的脸面,若留下伤疤,那可不好。”
骆得计原不肯答应,但看游氏、施嬷嬷都敦促她暂且忍耐,便也想,小不忍则乱大谋,若非她早先与廖四娘结仇,廖四娘也不会存心报复,将她往泥潭里领;她且奉承奉承夏芳菲,先与她化敌为友,然后再筹谋入宫一事,当下笑道:“我力气大一些,可握疼了七娘?”
“不碍,我这身子骨太弱,怕是将来入宫……还需你来帮衬我一把。”夏芳菲愁眉不展地轻轻抚摸自己的腹部。
骆氏瞠目结舌,全然听不进夏芳菲的话,看着夏芳菲粗鄙的动作莫名地难过起来,眼前被泪水模糊,只觉得自己那十分温顺乖巧识大体的女儿已经死在长安城曲江里了,面前的这人,陌生得吓人。虽早先是自己发狠放手叫她历练,可看她短短时日,性情大变,又悲从中来。
果然,夏芳菲这待字闺中的女儿家做出这十分不合时宜的动作后,骆得计望向夏芳菲的眼神越发热切了,她暗暗地扫了眼瘦巴巴的夏芳菲,又觉自己比她丰美,自然在生儿育女上比她更得天独厚,心里不屑夏芳菲八字还没一撇,就往子嗣上想,不屑之余,却又分外庆幸夏芳菲目光还算长远。
骆得计当即挽着夏芳菲的臂膀,笑道:“七娘,你当真不生我的气了?若非我一时好奇拉着你过河……”
“得计,你我乃是姑表姊妹,除去得意表哥,你我便是最亲的了,我岂会生你的气?”夏芳菲笑了。
骆得计素来也不将骆得仁、骆得闲放在眼中,当下点头,不再喊七娘、芳菲,开始满口地喊姐姐。
“御医来了,夫人们且回避吧。”门外绿裳又通传了一声。
夏芳菲恳切地再三拍着骆得计的手,关切地叮嘱绣嬷嬷、施嬷嬷,“两位嬷嬷陪着得计一些,千万别叫她的脸上留下疤。我且回避,免得那御医还当咱们小家子气,有意要占敏郡王便宜呢。”虽不知她这次要倒什么霉,但且叫骆得计替她挡一挡。想着,便也随着骆氏、游氏回避到西间里去。
骆得计心下不忿夏芳菲那兴头的模样,但心知此时不是跟她对着干的时候,只得“忍辱负重”地留下。
西间窗外的鸟雀叽叽喳喳叫个不休,夏芳菲趴在后窗上,担忧夏刺史进京路上会遭遇不测,觉察到有人盯着她,回头看就见骆氏连忙扭开脸,心下不明所以。
“芳菲,慕青县主怎样了?”骆氏咳嗽两声,不知为何,想引着夏芳菲跟她说几句话。
“圈禁在灵王府了。”夏芳菲道。
骆氏抿了抿嘴,盼着夏芳菲多说几句,可夏芳菲只说几个字后,又不言语了,心下一片茫然,就连夏芳菲是否当真要进宫也问不出来。
屋子里鸦雀无声,除了骆氏、游氏二人时不时清清嗓子,做出要开口说话状,屋子里再无动静。
一盏茶功夫过去了,施嬷嬷一脸笑容地进来道:“真真是医家圣手,跟咱们家早前所请的御医不同。老奴仗着一张老脸凑过去给谢金,人家御医执意不肯收。”
“既然御医不肯收,那你便收着吧。”游氏含笑,当即向东边去瞧骆得计,见骆得计有些恍惚,忙关心道:“怎么样了?御医可留下什么方子没有?”
骆得计乃是因那御医毕恭毕敬的态度进而想到将来进宫后养尊处优的日子而恍惚,因游氏一句话醒过神来,只道:“太医拿了一丸药来,方才绣嬷嬷、施嬷嬷已经用御医带来的人奶服侍我吃过了。”垂着眸子,再次嫉妒起来,那丸药雪白无瑕,闻起来又有百花馨香,入喉便觉五脏六腑熨帖非常,更觉神清气爽,那等好药,竟然是甘从汝特意为夏芳菲寻来的价值连城的养颜灵丹。
“多亏了七娘,我们计娘才能吃到那丸好药。将来姊妹两个互敬互爱,比什么都好。”施嬷嬷谄媚地对夏芳菲道。
若怪,就怪方才进来的御医太过仙风道骨,那样的人,平日里只对着皇亲国戚低三下四,此时对着骆得计毕恭毕敬。登时就叫施嬷嬷被即将到来的富贵迷花了眼,全然忘了早先对骆氏母女的提防。
骆得计觉得施嬷嬷太谄媚了些,笑盈盈地对夏芳菲道:“七娘且歇着吧,明儿个我寻你做针线。”扶着燕奴,举止之间,更是十分肖似半年前的夏芳菲。
“好,我等你。母亲、舅妈,天气虽热,但不可贪凉多吃那些寒凉之物。”夏芳菲疑心自己多虑了,看骆得计的模样,方才那御医,应当没什么大碍。
“还是七娘懂事。”游氏含笑,与骆氏互相谦让着,便向外去。
“莫非,我的霉运当真过去了?”夏芳菲立在门前,伸手扯着一盆向阳而开的紫茉莉。
“七娘说什么?”绣嬷嬷随着骆氏走了,惠儿胆子大了一些。
“没什么,饿了,你亲自去厨房给我弄些肉糜羹来。”夏芳菲决心借肉糜羹试一试骆府上的风向。
“是。”惠儿立时撑着伞向外去,须臾又折了回来,蹙着精致的蛾眉,一头雾水地问:“七娘,这可奇了怪了,门房上又来了位御医,也是敏郡王特意请来给七娘看脉的。”
夏芳菲气顺了一些,她就说好事无论如何轮不到她头上,脸上终于露出了笑容,“就说我歇着了,不必看脉了,舅妈若不想叫人家御医白走一遭,也可请这大夫再去给得计瞧瞧。你莫管这些,我的肉糜羹呢?天热,别叫厨房里用坏了的肉糊弄我。”
“那哪能呢。”惠儿觉得夏芳菲的心思太不可琢磨了,叫个小丫鬟去门上说一声,自己去厨房里看着人给夏芳菲做肉糜羹。
才小半个时辰,惠儿便人在前头走,后头领着个厨房里的媳妇过来了。
那媳妇进来后,将手上托盘放在矮几上,只见那托盘上,除了一碗鸡肉莼菜羹,还有六盘子佐粥的小菜。
“七娘,原想给您做些荤菜,又想着这天热,您未必想吃那些,就只炖了个鸡蛋、盛了碗杏仁豆腐过来,这些个清淡,养身子最好不过了。”厨房里的媳妇束手束脚,不敢看夏芳菲一眼。
夏芳菲心叹果然势利眼的人数不胜数,当下惺惺作态道:“哎呦嫂子送了这么些东西来,柔敷,快抓把钱给嫂子。”
“哎。”答应之后,柔敷开始为难,去慕青县主府没拿到见面礼,骆氏又不曾给过银钱,往哪里抓银子去?
那媳妇连忙推辞,堆笑道:“这不费个什么,再说七娘病里几乎没吃什么,早先的份例有的是呢。”
“那就多谢嫂子了。”柔敷松了口气。
“哪里哪里。”那媳妇反复听夏芳菲语气,见她并未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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