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住为她哀伤痛心,可他纵然能力挽狂澜,把端王势力强硬地阻在江北,却没有办法安慰一个女子的心。英雄情关难过,美人难过情关,黯然销魂者,惟别惟离惟情也,情关前,再强大的人也会成为弱者,谁能两袖清风笑看风烟?
意守丹田,气走三阴经运行至足心涌泉穴,再经三阳经沿督脉过三关,十四经穴经气运行通畅,行完三个大周天,丹田中充沛盈然,身体飘然若羽,四肢百骸的毛孔都张开,内外俱澄澈。古越裳在黑暗中睁开双眼,穿上衣裳,把剑悬在腰间踏出房门。点倒发现他而要惊呼的守卫,跃上房梁,最后看一眼生活了二十多年地方,决然转身而去。
大雪纷飞,夜色如泼般一般。
不远处的一个院落里,玻璃灯下,素面朝天的女子肩披珠灰斗篷,仰面怔怔望着茫茫夜空,沈静的面容上找不出一丝感情的波动。
“小姐,姑爷已经走了。”窗下不知何时多了条灰色的身影。
“知道了。”
“夜里寒气重,风口上站着,容易生病。”
“你说,他会回来吗?”
“小姐放心,姑爷一定会回来的。”
女子清秀的脸上露出一丝笑意,沈静淡然中隐约有一丝悲苦,“那我们就等着吧,看他什么时候回来……”
“小姐何必如此委屈自己。”灰色人影不以为然地说。
梅宛望着夜空,许久轻轻一笑,“情之所锺,究竟有什么原因呢?总有线索可寻的吧,可比他好的男人,我也并不是没见过哪……”
这个问题没有人能够解答。
灰色的人影只好聪明地选择了闭嘴。
长相守 40
古越裳打通全身筋脉,在黑暗中睁开眼时,锦瑟正在黑暗中昏睡。他梦见了金色的光,金色光中有人影奔跑大笑,他奋力追逐着,却总是追不上。他有时候也会梦见自己的脚上挂了一个大铁镣,铁镣很重,不知要把他拉到哪里。
有一天,他突然睁开眼从昏睡中醒来,身子下面在摇晃,淡淡光线照进来,照出乱七八糟堆着的东西。他试着动了动,腿上一阵钻心地疼。
苍凉的男声在外面低唱:“欲送登高千里目,愁云低锁浔阳路……鱼书不至雁无凭……回首西山日又斜,天涯孤客真难度……按龙泉血泪洒征袍,恨天涯一身流落……良夜迢迢,良夜迢迢,投宿休将他门户敲……”
这段戏他听棠哥儿唱过,名字叫《夜奔》,讲的是林冲连夜投奔梁山泊的故事。
那男声依然在唱:“望家乡去路遥,望家乡去路遥……俺这里吉凶未可知,他,他那里生死应难料。呀!吓得俺汗津津身上似汤浇、急煎煎心内似火烧……怀揣着雪刃刀,怀揣着雪刃刀,行一步,啊呀哭,哭嚎陶,急走羊肠去路遥,天,天哪……”
有人走进来,发现锦瑟醒了,高兴地叫:“师傅,他醒了!”唱戏的人也不唱了,一群衣衫寒酸的人一涌而入,围在床边高兴地看着锦瑟,有人端菜叶粥来给锦瑟喝。锦瑟过惯锦衣玉食的日子,就觉难以下咽,可肚子饿得咕咕叫,一群人眼巴巴看着他,碗里的就是刀子也非咽不可。喝粥的过程,听着七嘴八舌的议论询问,他把一切都给想了起来。
那晚他正在把那块“长相守”系到古越裳的剑穗上去,眼前一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醒来时躺在一张华丽的床上,身上衣服被扒得精光,一个老头正笑着拿蜡烛往身体最脆弱的地点滴蜡油。他痛得尖叫,老头子却更加兴奋,拿细长的针拨动他胸前的乳珠,等把两颗乳珠都吓得立起来时,长针猛地戳了进去……
锦瑟打了个寒噤,低头看自己的手。
手上的血迹已经没有了。
被折磨了不知道多少天后,趁老头子放松戒备时,他用青铜古董砸碎了那个老头子的头逃了出来,那时如中了魔,不停地砸着,砸得满手是血才蓦地醒悟,剥下老头子身上的大氅潜出去,翻墙逃出来。不久就有人来捉他,他肩膀和腿上各中了一箭,绝望中跳进了冰冷的江水中。
“小兄弟,你真命大啊。”一个中年男人笑道,“捞你上来的时候我都以为你活不成了,没想到你醒了。这下好了,不枉咱们这月把来照顾你。”
“你们救了我?”锦瑟问。
“是啊。”中年男人把一个秀丽的少女推到前面,“你要多谢芙妹!班主本来不肯收留你,多亏了有咱戏班的台柱子大红人软磨硬泡,班主碍着面子才答应的。”
少女合掌笑道:“阿弥陀佛,醒过来就好,是大家的功劳。”
锦瑟有点不知所措,半晌才道:“这是哪儿?我要回吴兴。”
一名少年道:“那可不成!咱们的戏班被人包了,要去京里给人家唱戏,这都快到京城了怎么能折回去?你的腿中了箭,身体现在这样,自己也不能走路。再说了,这里离吴兴已经有一千里地了,你没有盘缠也回不去啊。”
长相守 41
锦瑟呆了会儿,摇头:“少爷找不到我,会着急的。”
少女安慰:“你别急呀,等你能走路的时候我跟班主说说,让你在戏班里打杂,赚些盘缠再回吴兴。路上要是能遇上去南边的朋友,你要捎信给谁,请他们捎个信也行。”
锦瑟不再争辩。
伤筋动骨一百天,他数着指头算哪天腿上的箭伤能好。
等伤好了,就是乞讨他也要回去。他这么不声不响地失了踪,少爷可要多急呀!无论如何,一定要回去。
入京后,戏班被带进一个大得不得了的王府里,被安置到一个院子里就没人再理。后来才知道,在镇江包下戏班的一对主仆竟然就是这府里的端王爷,后来又听说端王爷摄政当权,是当今圣上的亲叔叔。
锦瑟对古越裳的事情略知道一些,晓得派人抓走棠哥儿和古越裳决斗的人就是端王派来的,因此心里十分戒备,对于自己的来历只字不提,有人问起,只说是探亲时遇到强盗被射伤掉到了水里。转眼就是年关。他肩膀和腿上的伤渐渐痊愈,却落下毛病,天一冷就犯痛。更苦恼的是,每天在府里白住着,赚不来盘缠,也见不到外面的人,更出不了府。
锦瑟每天悄悄在府里走动,寻出府的机会,不小心被府里的卫兵看到就要被呵斥。锦瑟下次就更加小心。
除夕过后,就是京里最热闹的上元灯节。从旁人的议论中得知这天府里的下人们会放个假出去看灯,锦瑟心中大喜,暗地里准备了一套换洗衣服,用布巾包了一袋干粮。到了上元灯节这天,上面却发下话来,要戏班子去摘月阁唱戏。锦瑟跟着戏班众人往摘月阁去,在队伍后面走着走着,抽个空子藏到旁边的假山后面。
过了会儿,看四下没人,锦瑟悄悄探出头,却发现自己迷了路。
他小心翼翼走了许久,墨竹林中忽然现出一条卵石小径。
小径尽头是座小木屋,一名男子正在放焰火。
先放了一个“连珠花”,只见紫色的花朵一朵连着一朵在夜空绽开,接着又是一个“大梨花”,银白色的火箭窜上夜空,盛放成一大朵梨花……一时间沈黯夜空流光溢彩,繁丽满眼,锦瑟看得目不暇接,忽然想起自己得赶快出府,急忙转身。
“站住!”男子忽然发话。
锦瑟吓了一跳,不知道到底要不要听他的。
“过来!”男子声音如淬了冰的冷。
他声音有种不怒自威的压迫感,锦瑟心中害怕,嘴里却道:“我要走了。”
男子冷哼一声,负手走到锦瑟跟前。
他好高,少爷身材已是高挑,他比少爷还要高。锦瑟被他的气势压得喘不过气,忍不住想往后退,却被轻佻地挑起下巴。那男子的相貌一点不比少爷差,只是少爷的眼睛是暖暖的三月春光,这男子的眼睛却是犀利的腊月寒冰。
被他注视,如赤裸得守不住一点秘密。
长相守 42
身后突然传来脚步声,两名府中侍卫行礼道:“回禀王爷,泰王求见!”
锦瑟一惊,猛然一挣,却被男子抓得更紧。男子端详锦瑟,突然冷笑一声,把锦瑟推倒在一名侍卫怀里,冷冷道:“把他带去我的寝居。”说罢拂袖而去。
锦瑟拼命挣扎,却被轻易而举制服。
他被强按着沐浴更衣,被绑住手脚送上一张华丽大床。
这是端王的床!他在端王的床上!这命运人世怎么全无章法,是谁书写人生际遇,为他书写这样奇异的剧情?锦瑟的嗓子已因哀求而嘶哑,他蜷在床上嘶喊:“求你们放开我吧!求你们……”一把迷香捂下,掐断锦瑟的惶恐与绝望。
醒来时,一双眼睛在近前。
“少爷!”锦瑟张开嘴,喉咙一阵剧痛,到了嘴边只剩一声嘶哑的低喃。
“你叫我什么?”英俊的男子挑着眉毛问,酒气逼人。
原来不是少爷,那双眼睛刚才一刹那间的迷离如此动人,让他错认成了少爷。可这里不是吴兴,这里是京师。
“哭得很伤心嘛。”端王修长的手指略过锦瑟眼睛,指腹粗糙,和少爷的一样,是练武人的手。“为什么哭?不想跟我?”
酒香熏人。
锦瑟避开探索过来的唇舌,翻身照着床下一扑,顾不得摔得生疼,挣着爬起来,跪在床前用力磕头:“王爷开恩!我只是下贱的戏子,求……求王爷放我走……走吧,不要让我……的贱体污了王爷的地方……”
端王一头发长散开如黑瀑,偏头噙住一缕乌发,倚在床头淡笑:“跟着我,金银宝器,要什么有什么,你不喜欢?”
锦瑟伏在地上颤抖,“我福浅……缘薄……无福消受……求王爷开恩,放我离开……”
端王仰面轻笑,轻笑声中忽然从地上轻轻抓起锦瑟按倒在床上。锦瑟大惊欲呼,已被封住双唇,“嘶拉”一声,衣服离开身体,赤裸的身体暴露在冰冷的空气中。又硬又冷的手粗暴拉扯锦瑟的头发,迫他抬头,充满酒气的嘴唇吻住他的唇,野兽般粗野、急迫,转瞬间口腔里已是血腥弥漫。
下体突然被擒住,锦瑟大惊,牙关猛然一合,压在身上的男子一声惊呼滚下床去。
锦瑟被按在雪地里打了五十皮鞭,从背至臀皮开肉绽,挨完鞭子昏迷了两天两夜,醒来后就爬到院里的雪地中跪下,求端王原谅。端王没理他,任他跪着。后来锦瑟昏了过去,被抬回屋去后高烧不退,趴了两个多月才能下床。
起了床才发现,自己被软禁了。
四名高手守着院子,侯门似海,插翅难飞。
锦瑟逃过,跑过,能想的办法都想过,曾打昏送饭的丫头男扮女装逃出去,被带到端王面前,端王斜睨了他一眼道:“还有几分颜色嘛。”锦瑟出来后挨了十鞭,送回居所。也曾爬过狗洞,灰头土脸地抓回来,端王瞧了一眼,扑哧一笑,一挥手,拖出去又是十鞭。逼得无奈,锦瑟甚至色诱过卫兵,卫兵板着一张死人脸把他送到端王面前,端王微笑起来艳丽如那夜漆黑天空上的“大梨花”焰火:“你色诱我,或者还能有几分好处?”
长相守 43
一个逃,一个抓,变成了游戏。
也不知被咬伤了舌头,害怕了?那夜之后,端王就没有再碰过锦瑟。可端王怎么看也不是这么软弱的人呀!他像一头披着华丽外皮的豹子,危险锐利,即使偶尔兴致上来逗弄锦瑟,讥笑嘲讽的眼神中也透着骨子里的阴鸷。这样的人,会怕什么呢?
锦瑟看不透这个男人。他只是渐渐明白,除非这个人放开自己,否则自己一辈子也别想逃出这个人的手。猫捉耗子,越玩越有趣,这个道理锦瑟也明白,所以他安静了下来。他由一把油中火变为水底沙,他安静地吃饭睡觉,发现端王府里种了许多花,就拾起了从前的手艺酿酒做各种各样的糕点。
与此同时,他彻底把自己当木头人,不听端王说什么,不看端王干什么,不猜测端王的心思,也不再开口──仿佛自己是哑巴一样。
端王用尽了办法逼锦瑟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