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李拓言发现屋内的灯火还没全灭,似乎是留了一、二盏。
猛然忆起罗冬羯似乎不曾把灯火全部灭熄过,李拓言摸索着下巴。莫非他怕黑?
这样猜测着,李拓言轻走上前,他想一探究竟但又怕吓到里头的人而不敢贸然闯入。
这时有细小的说话声传出,李拓言躲在窗旁偷听兼偷看。
说话的人是宝儿,她坐在床沿轻摸着罗冬羯熟睡的脸庞,一脸深情。
「少爷,再半个时辰你就要满十八岁了。你还记得吗?你说过十八岁那年就要娶我为妻,也许你已经忘了这十八岁的约定,但我依然记得……」
之后宝儿说了什么李拓言就不清楚了,因为她的声音夹杂着哭音,难以分辨。
看着宝儿落泪的身影,李拓言只觉得心寒。
罗冬羯曾想过要娶她!?也就是说,若罗冬盈不死、若罗冬羯不代嫁,不遇见自己,他就会娶她!?
一种酸楚在体内扩散,李拓言咬着牙、皱着眉,只觉得心有不甘。
若要罗冬羯抉择,他使否会选择和自己相比之下温柔贴心的宝儿呢?
不敢多作猜想,李拓言实在不愿面对罗冬羯会和宝儿结为连理的任何可能性。
因为只要一去想,他就会觉得愤怒,就好似自己的东西即将被人硬生生抢走一样。
自己什么时候对罗冬羯有这样的占有心思了呢?李拓言自己也不是很明白。
这时,宝儿的声音又传入了李拓言耳里。
「为什么如今你的心,已不在我的身上呢?」稍微倾身吻了一下罗冬羯的脸羯,宝儿看着熟睡的像个婴儿一样的罗冬羯,无力得笑了笑后,站起身便打算要回自己休息的地方。
「也罢,能够在你身旁,我也无怨。」
这是宝儿离开小屋时轻喃的话语。
宛若五雷轰鼎,李拓言悄然走到门口,他神色有异,脸上写满不甘与怒气。
他为何而不甘?他为何而生气?
握拳、咬牙、闭目,再睁眼,已是一身憔悴。
惆怅万千如怒水滔滔,猝然,一口怒气梗在心头,恰似山之巅的极端,止步于黄泉与天崖之间。
夜风甚寒,李拓言却丝毫感受不到寒意。他推开屋子的门。
烛光未灭,一室光明。
掩上门怕夜风使罗冬羯着凉,李拓言因为灯火尚未吹熄而得以一观罗冬羯的睡颜。
一反平日所见的愁,此时的罗冬羯仅是正常的十八岁少年,他现在的睡脸充满着现在年纪该有的稚气感。
这样得一个人,使人好生怜爱。
不由自主,下意识的伸出手去摸摸罗冬羯熟睡的脸庞,手指滑过眉、鼻子、唇……李拓言垂着眼帘,内心复杂万分。
问他是否还爱着罗冬盈,他会回答「一颗心依旧」,但是,最初的感觉真的不变吗?
他对罗冬羯的在意、执着,又是何故?
低下头吻住罗冬羯的唇,李拓言似乎是想要抹灭刚刚宝儿的深情。
为什么心会那么痛?
为什么会那么难受?
闻着罗冬羯身上淡雅的香气,李拓言只觉得一阵愀然。
这是什么样的感觉?
而他对罗冬盈的爱意,真的不灭吗?
李拓言不知道。
人得一生本来就会不知道许多事,可是李拓言一路走来不知道的事却不多,但现在,因为这个罗冬羯,他发现,他「不知道罗冬羯」的地方,永远多过于「他知道罗东羯」的地方。
一句不知道,似乎就可以清楚感受到李拓言跟罗冬羯之间到底差了多远的距离。
可是,在感情的困惑中,或许「无解」,才是最好的答案。
☆、第四章之五
似是有知、似是有应,坐在雕镂庄严的椅上,罗夫人闭目,看似在养神,却又别有心思。
一个人沉默时是最难以摸清底细的,因为他可能看起来什么都不想,但实际上什么都想。
这就跟看起来呆子的人却往往天才无比的意思差不多。
罗冬盈不动声色的看着罗夫人,她明明很有话想说,此刻却又不开口。
这对母女的行为,为什么总是令人瞠目?
周知空气彷彿不再流通,气氛为之而僵。
罗夫人依然闭着眼,她虽然一直都是闭着眼,但是她却很清楚罗冬盈什么时候出现在大厅,也很明白她的这个女儿很想对她说些话。
至于是什么样的话,她也大概清楚大半。
率先开了口,罗夫人总算睁开眼看看她的女儿。「既然妳来,为什么不说话?」
「我为什么一定要说话?」罗冬盈反问。
「妳没话说的话,为什么还要来找我?」
「也许我只是想看看妳。」
「以前的妳或许会,现在……我可不敢确定。」
罗冬盈蹙着眉,她显然也不想再和罗夫人耗时间。「我只是想问妳,我们那么做,真的对吗?」
「命运不可改、未来不可观。我既已知道冬羯的死劫,又怎能坐视不管?」罗夫人开口,她望向自己的女儿,幽幽道:「百年前,白家最强的血脉白传薪就曾成功逃避死劫,他可以,为何冬羯就不行?」
「白传薪是异数,他的命宿本就特殊。」罗冬盈认为自家母亲是在逼罗冬羯走上极端。她不以为然。「可冬羯是个普通人,他不应该承受这些。」
「妳要我眼睁睁看着冬羯死在我面前?」罗夫人怒容以对,她爱子心切,除了现在这法子已别无他法。「妳要我明知他的死期将近却坐视不管?」
「妳只会伤害他!」罗冬盈摀着脸,似乎恨死了自己母亲爱子的方式。「妳永远就只会逼他走上绝路。」
「冬盈,妳不明白──」
「不明白?妳抹去了冬羯对李拓言的记忆、拿走他俩之间的信物,甚至还要我假死逼他嫁入李府。既然他们迟早会相遇,那妳又何多此一举?」
「我是在帮冬羯改变命运。」罗夫人不再多说,她坚持自己现在的方法对罗冬羯而言是最好的。「相遇的早晚或许可以改变命运。」
「娘,妳太自私了、不可理喻了!」对母亲感到心寒,罗冬盈道:「逼着冬羯走上极端,不会是妳要的结果。」
「我只要我的儿子不死,除此之外,都不重要。」罗夫人一脸坚毅。「就算他成了痴儿,我也不后悔。」
罗冬盈知道苦劝已是无用,她现在只盼能够在暗中保护好罗冬羯。
这是身为姐姐的她,唯一能做的事。
☆、第四章之六
烛火灭了,蜡泪满烛台。
外头玄穹的重重后云后露出丝丝阳光,光照进房里,和着些许暖意,唤醒了熟睡中的罗冬羯。
「……咦?」罗冬羯睁开双眼想起身时,却发觉无法移动。
正当罗冬羯以为自己被鬼压床时,颈间传来的呼吸声却让他明白原来有人抱住他睡了一整夜。
心里以为是宝儿,罗冬羯没有多大的反应,但等他偏过头,看清抱着他的人是谁时,却吓的不知该如何是好。
抱着他的人无疑是个男人,而那男人──竟是李拓言!?
天、天啊!现在是什么情况?为什么不该在的人会在这里?
轻轻挪了挪位置,罗冬羯试着把放在自己腹部的手移开,但还没成功,李拓言倒是先醒了过来。
「你要做什么?」把罗冬羯抱得更紧,李拓言不愿让那么舒服的人肉抱枕离开。
「天、天亮了。」慌张的别过脸,不去接触李拓言的视线,罗冬羯心里想着李拓言昨晚是如何过来的,重点是──他为何抱着他入睡!?
罗冬羯突然觉得,这样被抱着似乎也不错。
「天亮了?」打了个哈欠,李拓言起身,似乎这样抱着他过夜是再正常不过的事。「那我们走吧!」
「走?走去哪儿?」怔怔地看着李拓言牵住自己的手,罗冬羯觉得今日的太阳一定是打西边出来。
不然,他怎么会这样抱着自己入睡?又怎会这样和他碰触?
会不会是喝醉了酒?可是看他的样子却又异常清醒……
「难不成你都不吃早点?」李拓言玻鹧劾矗睦锵胱湃粽媸侨绱耍撬捎泻美碛梢薅擅刻旌退黄鸪栽绶沽恕
罗冬羯假扮罗冬盈时,总是早起晚睡,似乎是刻意避开会碰头、独处的时间。
所以他才会完全不明白罗冬羯的各种习惯。虽然当时他本来对这样的行径很不满,但在设想那或许是自小的习惯也就不多过问。谁知道,那竟会是他躲避自己的伎俩。
想起来就觉得生气,李拓言的脸色变的难看。
「……不,你还是和小七一起吧!」搔了搔头,罗冬羯没有多想说出这句话的后果,他只单纯的不想和李拓言独处。
虽然他对李拓言有某种程度上而言的迷恋,但实际上,他是害怕他的。
「那你呢?」李拓言忍下自己的怒气,他知道罗冬羯并无恶意。
「我和宝儿约好了,她说想让我尝尝她的手艺。」或许因为是刚睡醒,脑袋还没完全醒过来,罗冬羯不假所思便把心中所想的事都说了出口。
一听到宝儿,李拓言整个表情都变了。
他本来就不喜欢宝儿和罗冬羯的亲密,尤其在他知道宝儿的心上人是谁后,他更不愿意让两人相处。
「我不管,今天你得陪我!」拉着罗冬羯的手不放,李拓言死也不想让他和宝儿有感情加温的机会。
「你可以找小七。」罗冬羯扯回自己的手。他真的害怕李拓言现在对自己的执着只是一种玩弄方是,等他上了当、成了瘾,再来抛弃他,好报复他欺骗他这件事。
与其让他这样报复自己,不如现在开始就不要对于他的温柔有任何的感觉。
打定主意,罗冬羯便不再理会理拓言,他拿起桌上的梳子,稍微沾了沾水,便开始梳起头来。
☆、第四章之七
李拓言似乎决定要和罗冬羯继续耗下去,因此他坐在椅上,静静的看着罗冬羯梳理那乌黑的长发。
看着罗冬羯慢条斯理的把长发梳好后,又动作轻柔而娴熟的把长发束起,李拓言看了出神。
他是知道女人做这样的动作会很迷人,可是他现在发现,男人做同样的事情也能够很有魅力。
他从来都不知道,原来一个男人在整理仪容时也能这般的好看、吸引人。光是看着就有种想把对方拥入怀、恣意玩弄的欲望。
李拓言从来就不是会耽溺于肉欲的人,但面对罗冬羯,他的理智往往很容易就把持不住。
见罗冬羯已经整理好仪容,李拓言跨步上前,毫不犹豫的把他拥入自己怀里。
早以为李拓言已经离开的罗冬羯被吓了一跳,他回头看,却被李拓言趁势低下头,紧贴着彼此的唇瓣。
罗冬羯睁大眼,怔怔地任李拓言深吻自己。
怀中人儿没有什么反应,李拓言更得寸进尺的伸出舌头,开始搅弄罗冬羯笨拙、不知所措的舌。
花了好些时间反应,罗冬羯推开李拓言,心想着他是不是中邪了?
「你别过来!」吓阻李拓言别再靠近自己,罗冬羯实在不明白,为何他要突然这样对待自己?
这莫非也是他报复的ㄧ种手段?
他……有这么恨他吗?
罗冬羯泫然欲泣,他不知道为什么心那么难受。
说不出口的痛,难以言喻。
「你怎么了?」不懂罗冬羯为何要这样堤防、小心自己,李拓言沉下脸来,十分不悦。
「身子有点不快,你、你还是去找小七吧!」罗冬羯脸色惨白,他转过身去。「你出去吧!我躺躺就好。」
「身子不快?」李拓言也发觉罗冬羯神色有异,他道:「我去找大夫来。」
「不用了,如果可以,帮我叫宝儿来吧!」罗冬羯不知道李拓言不喜欢自己提起宝儿,他自顾自说道:「宝儿知道我需要什么。」
「我留下来照顾你。」就是不想要罗冬羯与宝儿相处,李拓言说出连自己都不相信的话。
「你只管去找小七吧!宝儿向来知道我需要什么。」罗冬羯觉得头痛得厉害,他道:「更何况小七他是你的妻子,你应该多多关心他。」
「你就那么想把我推开?」李拓言实在想大力的摇罗冬羯,问他那天的眼泪算什么。
在得知自己迎娶男人时,那无法停止的泪水……他相信罗冬羯试喜欢他的,但是现在呢?为何他好似不愿和自己相处?这是何故?
「小七是你的正室,」罗冬羯握紧双拳,他觉得自己昏昏欲坠。
「你这样认为?」李拓言逼罗冬羯看向自己,他吼道:「你无所谓?」
「我无话可说……」罗冬羯觉得胃在翻腾,下一刻,他已倒在李拓言的怀中。
身子好痛、心却觉得累了……
如果就这么一觉不起,会有人会自己伤心吗?
罗冬羯闭起眼,他觉得就算现在离开人世,似乎也没什么好悲伤的。
「冬羯!」房内只有李拓言着急的叫唤。
☆、第四章之八
浑噩之中,未语泪先流。
蜡泪满矣,更显佳人憔悴。
喃喃梦呓,似是痛苦,似是绝望,闭眼于梦乡,翻腾不断。
拿着湿毛巾轻轻擦拭罗冬羯额上冷汗,宝儿叹息不止。
「每次都这样,明知道自己过于激动就会昏过去……为什么不多爱护自己一点?」宝儿不甘心的哭了,他的泪滴落在罗冬羯脸上。「每次你昏倒,都是为了别人。」
在一旁听着宝儿说话,李拓言深皱着眉,不知道自己该做何感想。
「为什么……」宝儿想拭去泪水却只是徒然,他知道自己不该哭,但她就是怨,怨罗冬羯有如此命运、怨他的心已逐渐在李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