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滇西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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滇西往事- 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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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个说:“也不知道凉面家是个什么样子,会不会出什么事啊?”

  大个娘说:“顾不上了,快走吧,先躲过这劫,回来再说吧。”

  这时候,红彩气喘吁吁地跑回来了:“爹,我娘让我回来给你们带路,说先上城外我二舅家躲几天。”

  大个爹说:“好,好,这就走吧。”

  大家也忙不上说别的了,见都好好的没事就谢天谢地了,大个爹赶紧说:“快走,快走,这是什么世道啊!”一家人随便打了个包袱就出门了,沿路都是慌不择路的逃难的人群。

  一家人刚走到城边,就又听到天上“嗡嗡”的响声,接着不久又见几十架飞机排着队列飞了过来,转眼就到了他们的头上,红彩和月华、文勇走在一起,看旁边刚好有个枯井,心一慌,拉着月华就跳井里了,文胜看她们跳进去了,也没想就跟着跳了进去。爷爷奶奶走的慢,大个和文强都折跑回去,想去照顾他们,却见一架飞机俯冲下来,机上一个日本人正拿着一把机枪,狞笑着对着爷爷奶奶和路上的一群难民,文强大声喊:“爷爷……奶奶……”但枪声已经响了,在惊恐中,很多人和爷爷奶奶一起,倒在了血泊中。日本人的飞机扬长而去,空中还回荡着他们淫邪的怪笑声,接着,小城又被掩埋在了一阵阵爆炸声里。

  很多人哭着喊着,文强大叫着“爷爷、奶奶”,大个大叫着“爹、娘”跑了过去,但没用了。另外有几个被打伤的百姓挣扎着被人扶起来,小城再一次变成了人间地狱。

  当月华红彩战战兢兢从井里爬出来的时候,只见文强和大个颓然坐在两个老人身边流泪。月华惨叫一声“爹娘”就跑过去扑到在大个妈妈身上,嚎啕大哭,红彩和文胜也边跑边哭着到了他们身边。

  没办法,就算死了,也要把老人埋了吧,大个背上父亲,文强背着奶奶,月华他们跟在后面哭着,只好又回家了。

  这一天,整个小城哭声一片,血流成河,尸积如山,一座美丽的小城转眼变成了一片废墟,日本人的蛇蝎心肠铁证如山。

  这场灾难,小城没有那一家能躲过。更有甚者,当天晚上,边界传来了日本人已到惠通桥的消息,一些无良军人和地方官员相互勾结,趁乱而起,以检查为名在城中大肆抢劫,很多商户逃过了日本人的暴行,却没逃过兵痞和贪官污吏的豪夺。凉面家也未幸免。

  因为凉面父亲腿脚不灵,凉面也有些侥幸心理,并没外出躲避,就只一家人躲在家里没敢出门,或许那一片都只集中了普通百姓,不是日本人轰炸的重点,他们全家逃过了一劫。不想天已黑下,全家人也没敢睡,外面的门却“砰砰砰平”被人大个不停,大个开门一看,几个扛枪的士兵骂骂咧咧地说要查汉奸,大个没办法,只好一味陪着笑脸,保证家里只是一般百姓,没有汉奸。几个兵随便看了一下,一个带头的说:“没汉奸,就犒劳犒劳我们弟兄吧,老子把命都搭上了,你们也不能一毛不拔吧!”

  凉面说:“兵爷,实在是没有,当兵的苦处我们也知道,我也当过兵,这年头,如果有,一定拿来孝敬几位兵爷。”

  那人看他老实,也没怎么理他,对那几个兵说:“把圈里两头猪捆了抬走,几只鸡也捉了,明天改善改善弟兄们的伙食。”

  这时,阿珍出来了,看见这情形,挡在圈门口,说:“老百姓也要活命啊!求你们,就行行好吧。”

  那人说:“哪儿来的婆娘,怎么这么不懂事啊?”他看着凉面说:“赶紧让她躲开,否则弟兄们不客气了。”

  凉面害怕,过去拉阿珍说:“你进屋,算了!”

  阿珍不听,还是挡在圈门口,几个当兵的上去把她拉在一边,有一个还用枪托使劲打了她一下,凉面忙扶着她,她瞅了凉面一眼,但也没办法,眼睁睁看着他们抓了鸡,抬着猪大咧咧走了。临走,那带头的还拍拍凉面的肩膀说:“算你对抗战做贡献了。”凉面看着他们也没敢出气,只好自认倒霉了。

  好在日本人最终没能打过惠通桥,在他们想趁乱混过惠通桥的时候,戏剧性地被守军发现,把桥炸断了,才阻止了他们进攻的步。,否则,小城的人们还不知道要经历怎样的屠戮呢。

  第二天一大早,红彩跑回来哭着说了昨天大个一家的经历,除凉面他爹不方便外,一家人全跟着红彩赶向大个家。

  到处竖着白色的孝幡,满耳都是悲怆的哭声,满眼都是断壁残垣,街上还有很多尸首没人收拾,满街的狗无情地撕扯着地上的死尸,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死亡的气息,小城一片阴森恐怖,充满鬼气。

  棺材铺老板看着这一切,也觉着发财的机会来了,昧着良心发国难财,一般人家已经买不起棺材了。大个也没法给父母买好棺材,随便买了两口,在凉面和阿珍一家的帮助下,请了几个人把父母一起抬上山,合葬在一起了。而更多的人就只能随便挖个坑把亲人草草掩埋了。 。。


文强参军了,家里没人再反对他,国恨家仇,怎能不报,纵使战死疆场,也死得其所。

  小城的人们经此一劫,大梦方醒,无数的小城中学生和文强一样,放弃了学业,放下了书本,扛上枪,穿上了戎装,随时准备开赴战场,保家卫国,舍我其谁?

  就算有贪官在敲诈勒索,就算有兵痞在为非作歹又怎么样;就算自己大难没死,可盼后福又怎么样。有太多的原因可以羁绊住他们前行的脚步,有太多的原因值得他们把生命看顾,但他知道,前线将士在流血,无数的亲人死不瞑目,成为冤魂,沦陷区百姓在煎熬受难,他们无法作壁上观,上战场,上战场,去和侵略者搏杀,这是他们必然的选择,他们义无反顾。

  临上前线的头一天,文强和红彩说了很多,很多。他们说到了明天的离别,说到了可能的孩子,说到了死,也说到了胜利的相逢。他们才结婚几个月,他们不愿意分离,但亲人的离去使他们没有了继续缠绵的理由。他们相拥着,一刻也没分开,直到天明。

  天亮了,文强穿上军装,先到爷爷奶奶的遗像下跪下,一脸坚毅地对爷爷奶奶说:“爷爷奶奶,我参军了,我要去打小日本,为你们报仇,为死去的中国人报仇,你们放心吧,我们一定会胜利的。”说完对着遗像扣了三个响头。大个在旁边看着,沉默着,什么话也不说。自从父母去世后,他的话就更少了。月华不住擦眼泪,红彩也偷偷哭个不停。文胜看着他,却一脸羡慕的表情。

  文强对文胜说:“好好读书,以后用得上。哥不在,你要好好照顾好爹妈,还有你嫂子。”文胜都答应着。他又对红彩说:“爹妈就交给你了。”红彩只顾流泪,话也不会说,只是点头。一家人恋恋不舍地把文强送到了部队。

  集合号响了,长官开始点名,到了不得不走的时候了,文强背上行装,义无反顾地向他未知的未来走去。

  送行的人群中开始传出小声的哭声,接着更多的人开始哭起来,一些士兵也回头看着自己的亲人,也有的开始流泪,但没有人退缩,他们心里,此刻装着的只有仇恨……

  顷刻之间,美丽的城市毁了,遮风避雨的家没了,亲人走了,商店关张了,很多人做梦一样一无所有了,一切都被打乱了。一些人带着一家老小去逃难去了,满街是面黄肌瘦的乞丐,人们的消费能力骤然下降了。凉面一家的生活一下子陷入了困境,大个家的生意也停滞了。

  看着这一片废墟,人们不知道生活将怎么继续,但生活还将要继续。人们默默忍受着,期盼着……人们不知道,由于丧心病狂的日本人投下了细菌弹,一场更大的灾难正张大血盆大口等待着着这些善良,无辜的人们……

  轰炸没过几天,灾难的鬼影就徘徊在小城的空中,在人们毫无防备之下,霍乱开始传染。先是死几个人,然后死的人慢慢多起来,最后病情迅速蔓延,小城无可遏制地霍乱大爆发,合族而亡、合家而亡的悲剧在小城不断上演,早上抬着死尸上山的人,晚上就被别人抬上山了,有的村寨甚至死尸已经无人掩埋。听不见哀号声,人们泪已干了。也没有了往日“白喜事”的吹吹打打,死人不再是什么新闻,家家有死人,谁也帮不上谁了,人们在哀伤中,似乎麻木了。每天,无数的人被默默抬上山掩埋,满山的纸钱被风吹的到处跑,树上飘着满山的白布条,这是人们寄托哀思的唯一方式了。它们似乎在向上天控诉着人类最惨无人道的暴行,只有它们知道小城的悲哀。

  凉面他爹本一直在家好好的,那天,他听说邻居家一个老人出事了,就到外面去看了一趟,回来不久就上吐下泻不止。大个急了,想找医生来看,但那个医生这时候还敢出来看病啊。凉面爹知道自己的病,把门反锁了谁也不让进,大个在外面急得团团转。

  傍晚,大个娘对阿珍说:“你们谁也别靠近,你们把孩子领好了,一切只我来应付。”说完就去叫门,大个爹在里面说:“你们谁也别进来,就让我一个人死就行了。”但凉面他娘对着门里说:“你开门,你就是死,也要让我看你一眼啊。”   

  大个爹在里面说:“你别进来,我肯定不行了,我死了,你把屋里的东西都烧了,别传给孩子。”

  大个娘哭着说:“我们几十年的夫妻,你忍心就这样走了吗?开门啊……死老头子,开门啊……”

  突然门开了,这样,大个娘把吃的和水端了进去,就又把屋门关上了。阿珍和凉面都预感到家里要有事,呆呆地站在院子里,阿珍哭着,凉面感到自己血管就要绽裂了,但他什么也做不了,他颓然蹲在地上,一脸沮丧。

  阿珍也明白家里即将发生什么事,见两面这样,急哭了:“凉面,快想想法子啊,我们要怎么办啊?”

  凉面哭着说:“能有什么法子,到处都在死人,只能怪我们生在这样一个豺狼当道的时代啊。”说着也已满脸泪水。

  当晚半夜,就听大个娘在屋里哭着大叫:“凉面他爹……凉面他爹……你醒醒啊,你怎么就去了啊……”

  大个在外面说:“娘,开门啊,你开门啊!”

  但他娘却在里面说:“凉面,你听娘的,你爹去了,赶快叫人来趁夜抬上山吧,别传了孩子啊……快去啊!”

  阿珍一听叫了一声“爹”,就大声哭了起来。红云红广也知道爷爷不在了,都下来搂着妈妈哭个不停。凉面没办法,只好边哭就边往外走去,他知道,尸体不能在家停放长了,那还不知道要发生什么事呢,他叫了两个邻居,再去找了专门抬人的,用两张席子把父亲裹了,用一块门板就抬着父亲上山了。阿珍本想跟着去,凉面不让,让她在家好好领孩子。其实大家都明白什么意思,但谁也不敢把话说破了。大个和几个人轮换着抬着父亲向山里走去,只有大个妈妈一路哭着跟着。

  一路上并不只有他们,人们凭借着微弱的手电筒光,也有向山里去的,也有下山来的,只听到脚步声,没有说话的声音,不时也夹杂着几声哭声,不分点的,狗的狂吠声也在空中回荡。风吹着树林发出阴森森的声音,偶尔一声野猫的叫声,听的叫人汗毛都竖了起来,大个娘踮着小脚,跌跌撞撞跟着,走到半山腰就一路吐起来,但她故意隔了大个他们一大截,以免大个看着难受。

  几个人找了块空地,把大个父亲放在一边,就开始挖坑。这时,天已微亮。四下一看,都是新垒的新坟。一半天,大个娘才踉踉跄跄地到了,一坐下就站不起来了。

  大个看着哭了:“娘,你怎么了?”

  大个娘看着他凄凉地说:“大个,我……我也不行了,没……没敢告诉你,我这……这就要和……你爹去了,你就……就挖个大坑,把我和你爹埋……埋在一起吧。”声音断断续续的,越来越小。

  几个人听了,都心里发堵。大个实在撑不住了,跪在上,使劲捶着地说:“这是什么世道啊,怎么专跟我们老百姓过不去啊?老天啊!”说着,大哭起来,声音却因过度悲伤而气阻,其他人也边挖着坑边流着泪。

  大个娘上气不接下气地哭着说:“大个,人总……总要死的,好……好活着,别……别怪老天。不光……不光老百姓啊!每天……每天那些打鬼子……打鬼子的兵要……要死多少啊!就是当官的……当官的遇着了,也躲……躲不过这劫,听……听娘的,带着……带着孩子阿珍好好挨过……挨过这关,日本人走……走了,你们就……就会好了。”

  正挖坑的人也挖不下去了,有的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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