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鲍家院的刀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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鲍家院的刀手- 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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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们两个一边吃一边找了个地方坐下,边吃边笑。

  “真甜。真脆。”永泰赞道,说完还舔了下嘴边上掉落的糖渣。

  “嗯!”我笑着点头,张嘴紧咬着那些蘸过糖的山楂,吃糖葫芦要紧,我已经不想再说多余的话了。

  “是二师兄给的铜板?”

  听到永泰的问话,我点点头作为回答。

  “一定没人会相信是二师兄给你钱,叫你去买的。”永泰边说边吃。

  “为什么?”我嘟囔着,“二师兄人其实很好,你不是也说他好吗?”

  “那是!我自然知道他是好人的。”永泰一边嚼着山楂一边说道:“但是我听说二师兄和三师兄一向都很节俭,平时一件新衣都不舍得置备,给你铜板叫你买糖葫芦吃,你说人家会相信吗?”

  闻言,我点点头,表示赞同这无意中知道的二师兄三师兄的秘密,节俭。

  那天晚上,三师兄和师傅从外头回来后,三师兄来到了我们的房间。

  “小古,我和师傅的屋子里都多了串糖葫芦,我想二师兄那里一定也会有,所以就去了他的房间。他告诉我,是你送给我们的。”三师兄坐在我们的屋里头,声音低缓地说着。

  我点点头回道:“铜板是二师兄给我的。”

  三师兄轻笑着点点头,说道:“虽然只是串不足挂齿的糖葫芦,难得你懂得尊师尊长的道理。明天就给你们放个假,不用劈柴了,你们两个都出去玩玩。”

  我开心的笑了,送走三师兄,永泰已经一把拉住了我,问道:“怎么回事?小古,你快告诉我。”

  于是,我将下午发生的事一五一十,原原本本地讲给了永泰知道,他听完后,用手轻拍了下我的肩头,赞道:“小古,你做得对极了。这事若是换成我,就不见得会这么做了。也许我会偷偷得一个人吃掉,还心安理得。”

  “我不信!”我笑道。看着永泰讶然的眼神,我接着说道:“你至少会分给二师兄和我的不是吗?你是做不出那种独吞事情的人!”

  永泰笑了,问我道:“为什么这么说?”

  “因为你一直想做个像二师兄一样的人物,二师兄都是这么大方,你自然也不会小肚肠子拐弯抹角。”

  永泰“噗呲”一笑,对我说道:“小古,真高兴有你陪在我身边,幸好那天你来了,要不然这往后的日子,还不知道有没有这么开心呢。”

  印象里,永泰对我一共说了两次类似的话,而这夜是他第一次对我说,有我在身边真好。若干年后,当我们忆起往事,永泰总会苦笑着告诉我:他永远都忘不了他第一次吃到的那串糖葫芦,也忘不了,第一个教会他尊师尊长的人,那个人就是当时才只有十岁的我。

八  别样规矩 上
我在鲍家大院的第一年,就是在劈柴中度过的。我和永泰除了三师兄恩典的,每月给的一个假日可以全天休息玩耍外,几乎其他的日子都在院子里劈着柴禾。

  这一年里,我们最大的兴奋来自于三师兄和二师兄,他们总是会偶尔出现在我们身边,对我们手中的活进行着指导。

  如果说三师兄是受师傅的委派,带着我们的,那么二师兄的出现,莫过于让永泰、我,甚至整个院子里的人,都感受到了一种少有的兴奋。因为这个二师兄即使是在这个他学艺的大宅院中,也是很少出门,平时总喜欢将自己关在屋内。

  因为二师兄的改变,师傅、三师兄的脸上都有了笑意,永泰似乎也有着永远都使不完的劲,而我,那时却以为天底下住这种宅院的人都会这么和睦,这么幸福,身边总是其乐融融。殊不知,我和永泰是何等的幸运,遇上了千载难逢的一个好机会,才落到了这户人家手里。

  一年过去了,眼看着我们的手艺有了长进,师傅也很正式的跟我们见了一面,同我们聊了聊这个行当的一些事情,使得我们对于将来要做的事,有了进一步的了解。

  还记得我和永泰跪在师傅面前,听他语重心长地说着话,那些话,我不知道其他行刑手的师傅们是否给他们的徒弟讲过,但是我那颇为厚道的师傅却跟我讲得清楚明白。

  也正因为什么样的师傅带什么样的徒弟,所以我的那些师兄们,尽管脾气秉性各异,却始终都是些心存仁厚的人。

  “咱们行刑手虽然吃得饱,穿得暖,却始终是个遭人唾弃的行当,虽然斩杀的都是些十恶不赦之徒,到底手上沾满了人血。更何况谁也不能保证那些死囚们就真的没有冤屈,这就让这个行当更加的令人憎恶,被人认为是有损阴德。行刑手的命活得都不会长,人们传说是刀下斩杀人太多,冤鬼索命害死的,其实那都是些个唬人的话。行刑手不长命,是因为心里备受斩人时的恐怖或者是内心的自责煎熬,大多是死于自我摧残之下。”师傅说到这里,用眼睛深深凝望着我和永泰,语重心长地说道:“我们自欺欺人地说什么,只要模样凶、狠,就压得住阴煞之气,使得冤鬼不敢索命。我们压不住的不是那些东西,而是我们自己心里的恐惧。每砍下一颗头,都会在日后的生活中,或有或无的忆着那些在我们手上,被流失的所有曾活生生的性命。”

  师傅说到这里又是一叹气,随即站起身来说道:“你们师徒中,我最对不起的就是你们的二师兄,他原本不该做这个行当的,我却欣赏他一手的好刀法,强要了他来。杀猪、杀鸡、杀牛、杀羊和杀人是两码事,切猪肉、切鸡肉、切牛肉、切羊肉和切人肉更是两码事。我们可以毫无感觉无所谓地扒掉一张羊皮,却没有办法眼睁睁的看着别人扒掉一张人皮,究其原因,就死因为那是我们的同类。他受到的,我们身同感受,所以没办法永远忘记。就算是装作无所谓,也可能会是某个时候忽然涌上心头。我千不该万不该地让他学了剐刑,使得他现在受尽煎熬与摧残,生不如死,这都是师傅造下的孽。”

八  别样规矩 下
看着我们,师傅的声音更加的悲哀,他说道:“但是不管多残忍,这都是三百六十五行中的一个行当,我们不做,也会有别人做的。这门手艺能流传到今天,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那是千年前就有的,一辈辈传下来的。为了求心底的一点安慰,师傅还有师傅的祖辈几乎是天天烧香、念佛,只求能遇到个明主,使得天下太平,牢狱中再无可杀之人。动刑的是我们,可是那订刑的却都是高高在上的大人们,只要这天下还有恶徒,这门行当就会继续存在下去。你们年纪小,师傅跟你们讲,做我们这一行的也要讲个仁义,讲个厚道,能让那受刑赴死的人少受点罪就让他少受些罪,要知道再恶毒的人,那也是十月怀胎产下的血肉。他们的罪行不论是斩还是剐,我们都要心怀仁厚,不能有半点奚落或残忍。我们这鲍家院出去的弟子,只求能做到速斩速决,绝不拿死囚身上的肉去博什么彩头,讨什么喝彩就行!是多少刀我们就斩多少刀,绝不多砍一下,该怎么斩就怎么斩,决不为了讨好那些围观的人,无辜增加人犯的痛苦,能做到这些,就足够了。”

  听到这里,我一阵茫然,不明白师傅这么讲是什么意思,处决人犯也能博什么彩头吗?直到日后,听的多了,也就知道了曾有行刑手,为了让自己名声大振,在斩杀死囚时,额外给死囚一些侮辱及痛苦,引来围观者的大笑、喝彩和巴掌,那时,我才明白了师傅话中的深意。

  听完师傅严厉的教诲后,我跟永泰给师傅叩了头,退出了师傅的房间。那一天我们的话很少,心里都在琢磨着些什么。永泰琢磨着师傅说的关于二师兄的那些事情,而我则在琢磨着师傅讲的所谓仁义。

  傍晚,三师兄来看我们,跟我们说了会话就走了。望着又恢复安静的屋子,我低声问向永泰:“永泰哥,三师兄失职那次,那个犯人怎么样了?”

  “不知道,也没人知道。”永泰摇了摇头,“因为一刀没有砍死的犯人,按例都不再追究的,也不知道那人现在是死还是活。”

  “那一次斩的是几个人犯?”

  “不多,似乎五六个。那女犯是最后一个。”

  “她犯了什么罪?”

  “*,不守妇道。听人说,她丈夫死得不明不白,本就疑心是她给害了性命的,她却还不老实,在自己丈夫死了以后,还勾搭丈夫的兄长,这才惹恼了家中的长辈,将她告上了官府,要求重判以示惩戒。”

  “那是三师兄第一次斩人吗?”

  永泰听我这么一问,抬起手臂用手拍了下我的后脑勺,说道:“忘性到快!我都跟你讲了,三师兄人称快刀手的,那要是他第一次斩人,这名号是哪里来的?那次,不是他第一次斩人犯,却是他最后一次斩人犯。”

  “那也就是说,三师兄以前从没有失手?”

  “那是自然的。”

  “永泰哥,你说会不会三师兄也是斩人太多,心里自责,所以才会失手的?”

  永泰摇摇头,说道:“我不知道,不过想起前些日子,师傅跟二师兄吵嘴的事,我想恐怕是的吧。那次的争吵,一定是师傅为了开导二师兄才引起的,我总觉得,要说心里恐惧的话,那还是二师兄的心里恐惧来得多些,他毕竟是一刀刀地将人肉割取,与三师兄的一刀取命不同。”

  “可是二师兄只处置过两个人,三师兄处置的人却多了!要按人数比的话,三师兄心里的负担一定比二师兄沉重。要说二师兄是不愿行刑,才会躲在屋里不爱出门的话,那么三师兄那次失手一定是心存仁厚,不愿杀个弱女子。”

  永泰微微一笑,不再说话,我也不再问些什么,但是那天起我开始懂得,原来行刑手的心也不见得就是安稳的,而我内心深处,还隐藏着另一些东西,那来自于三师兄的温柔,与他的寡言少语。

  私下里,我总觉得三师兄的那一次失手,一定有什么原因。

九  雨中尸体 上
那是我在鲍家院一年后的一个夏季,那天下着绵绵细雨。一年的锻炼,我和永泰已经由以往每天都干不完活,过渡到了按时完成每天劈柴量的阶段。那天,我跟永泰做完活,坐在院子里,只觉得百无聊赖,后来我们两个一合计,撒腿跑向了宅院外,想借着空闲的时间,找些个玩耍的乐子。

  我们俩个站在大街上,看着萧瑟的街道,一切都笼罩在一片清寒之中,心里只觉得很是憋屈,不知道脚到底该踏向哪里。

  “小古,你有没有特想去的地方?”

  万般无聊之中,永泰问了我这句话。

  我寻思了下,缓缓说道:“有是有,不过那个地方一定不是你喜欢去的地方。”

  “什么地方?”

  “钱家院。”

  我慢吞吞地说出了我想去的地方。

  果然,永泰吃了一惊,眼含诧异地看着我问道:“你想去那里?为什么?去那里干嘛?”

  “你不是跟我讲过吗?他们院子里出来的行刑手,用刑速度都很慢,我很想知道他们是怀着怎样的心情上刑场的。那些跟我们一样都是弟子的学徒们,整天练得是什么?他们现在又学得怎样?”

  听我这么一说,永泰也微微点了下头说道:“你不说我本来也没啥想头的,你这么一说,我也挺想知道。”凝望我好奇的眼光,永泰似乎下了很大的决心说道:“咱们两个去看看?”

  “你知道在哪里?”我问道,口气里含着十足的惊喜。

  永泰点点头,看着我说道:“以前讨饭时去过一两次,还记得的,咱们偷偷去。”

  我使劲地点着头,然后跟着永泰一起在雨雾里跑了起来。适才还悻悻然的心情,此刻已被一种好奇取代,我们的脚只怕跑得不快,赶不上在天黑前看清楚钱家院的模样。

  一阵飞跑,永泰忽地止步,我却止不下来,整个人撞在他的后背上。我不高兴地用手摸着被撞疼的脸部,就看到细雨中的永泰正瞅着几个人发愣。

  一边摸着脸,一边看向那几个人,就见他们背着一个装着东西的麻袋从我们眼前走过,狠狠地扫了我和永泰一眼后,继续在雨雾中走着他们的路。见那些人走远,我不禁扯扯永泰的胳膊袖子,问道:“喂,永泰哥,那群人走远了,你瞧他们做什么的?”

  永泰皱着眉头说道:“他们就是钱家院的人。我在猜,那个麻袋里面装得是什么?”

  我努努嘴说道:“那还用猜?直接跟去看看不就行了。”

  “你也这么想?”永泰低语道:“你不怕?那些人看上去很凶。”

  “我们不让他们看见就是。”我悄声回答,虽然也知道那几个人已经走远,但是我们两个究竟是心里有“鬼”,虽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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