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儒教三千年(外一种:茶事遍路)》

下载本书

添加书签

儒教三千年(外一种:茶事遍路)- 第3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们便将高级官僚和学者们作为传教的重点,并且将传教活动的地点设在北京。因为地方的官员不像大名一样可以扎根于自己管辖的领域,一道诏令颁布下来便会被调离。
  要使高级官僚改宗,最大的障碍就是儒教中的宗教性因素,也就是说他们都有自己所礼拜的对象。
  祭拜祖先、祭拜天地,甚至祭拜孔子,都是中国统治阶层的宗教行为。高级官僚们在每月的初一、十五都要到文庙“行香”(奉上香火并进行礼拜),这几乎已经成为一种义务。文庙是供奉孔子的庙堂,明朝之前被称为“先师庙”。文庙的正殿叫做大成殿。在日本供奉孔子的汤岛圣堂原名为“先圣殿”,殿上悬挂的匾上写的就是“大成殿”。圣堂在日本江户时代备受重视,德川纲吉曾亲自为匾额题字。中国对此的重视程度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官员在被任命了新的官职后,必须要到文庙参诣。即便是接到了辞令,但却是从到就任报告的文庙进行参拜后开始生效。
  到文庙对孔子的牌位进行参拜,这是中国的高级官员上任前必办的“手续”。如果这种参拜被禁止,那么对他们进行的改宗就不可能实现。
  因为这样的改宗对他们而言,意味着丧失官职和社会影响力。
  对于知识分子而言,禁止到文庙“上香”,也是不可行的。因为家族中如果有男孩诞生,做官是出人头地的唯一途径。当时没有现代社会中的所谓企业存在,所以他们的职业选择极为受限。于是,耶稣教徒的传教士们决定允许中国教徒向祖先和孔子的排位进行礼拜。一时间,耶稣教会的传教活动取得了显著成效。 。。

典礼问题(2)
天主教中的多明我会(拉丁文 Ordo Dominicanorum)以及托钵修会都没有像耶稣教那样采取了“适应主义”,而是施行了“严格主义”,所到之处自然是困难重重,传教毫无进展。后来,他们将耶稣教的成功传教称为“异端”,向罗马教会告发,于是展开争论,这实际上是葡萄牙和西班牙的对立。当时在宗教裁判所中掌权的是多明我会,也就是将哥白尼和伽利略的学说当作异端的会派。他们绝不允许教徒向祖先或孔子进行礼拜。
  结果,明朝政府将多明我会和托钵修会的教徒驱逐出境。事情发生在 1637年,也就是明朝灭亡的七年前。被驱逐出境的多明我会回到欧洲,在 1643年向罗马宗教裁判所告发,也就是明朝灭亡的前一年。
  教皇英诺森十世批准了宗教裁判所起草的敕书,禁止中国的信徒参加对古人以及孔子的参拜仪式,当时是 1645年。
  中国的耶稣教会教徒在接到教皇的敕书通告后,了解到这是由于错误的上报内容所致,于是决定上告。按照耶稣教会的解释,对故人以及孔子的参拜并非宗教行为,而是一种“缅怀”。他们搜集了大量的证据上报宗教裁判所,以证明对故人和孔子的礼拜是种纯粹的市民行为。所谓市民行为是指,对于市民来讲,在道德上是理所当然地应当执行的一种行为,而并非是与基督教相抵触的异种宗教活动。
  1656年,教皇亚历山大七世接受了耶稣教会的主张。
  多明我会和托钵修会仍没有改变原来的态度。清朝虽然是满族建立的政权,但是仍将儒教作为统治理念,与以往历代王朝无异。这令那些对中国儒教体制的道德和风习毫无敬意,只是将其诽谤成“偶像崇拜”、“迷信”的外国宗教家们无法忍受。
  采取适应主义的耶稣教会,仍将北京定为传教的重点,希望利用科学知识获得知识阶层和统治阶层的信任。这在一段时期内取得了成效,德籍传教士汤若望( JohannAdam Schall von Bell,1591—1666)甚至被任命为钦天监(天文台长)。这意味着耶稣教会的西洋人夺取了这一职位。自元朝以来,这一职位一直被掌握*系历法和大统历法的人所把持。实力决定竞争结果。耶稣教制定的历法为“实宪历”,也被称为西洋新法。
  汤若望得到了顺治皇帝( 1643—1661年在位)的信任。但在康熙初年,汤若望遭到嫉妒得发疯的*历法家杨光先诬告,被判死刑。原因是,汤若望在推断荣亲王安葬之日时出了差错。经过太皇太后的斡旋,汤若望才被免除死刑。但自此后基督教被禁,所有的修道士被捕。以上事件发生于 1665年。被送往广州的修道士们,发誓要遵守耶稣教会对中国典礼作出的解释。然而其中一名多明我会教徒从广州潜逃,在罗马开始了反中国典礼的活动。于是教皇克来门特九世发布敕书,宣布前教皇亚历山大七世颁布的接受中国礼典的敕书无效。
  康熙皇帝学识渊博,曾与指责中国典礼为迷信的福建宗座代牧颜珰(Charles Maigrot,1652—1730)进行辩论。然而颜珰对中国经书一窍不通,更不要说关于典礼的争论了。康熙皇帝批评他“站在别人的大门外,还要对屋里的事情大加指责”,并对其严格查办。颜珰被迫流亡国外。
  “the Bull Exilladie”为拉丁语,意思是“自那一天”。

典礼问题(3)
1715年3月15日,教皇克雷芒十一世颁布了新的教皇令,被称为“自那一天”。主要重
  申了对典礼问题的看法,发布了决不允许有丝毫妥协的反典礼命令,并明确了中国的典礼并非市民行为。
  对于教皇发布的非妥协“自那一天”教皇令,清朝政府方面也采取了严格的禁教措施。教皇令在 1716年11月传达到北京。康熙皇帝是位开明的君主,与许多耶稣教徒们有过交往,并对他们十分友好,虽然当时年事已高,但也并未采取较为严厉的抵制措施。康熙皇帝去世后,雍正皇帝(1723—1735年在位)即位,最终施行了禁教。
  鸦片战争结束后,于 1842年签订了《南京条约》。两年后的 1844年,清政府在列强的压迫下,被迫解除了对基督教的禁教措施。自雍正时期开始到 1844年,禁教持续了一百二十年。在此期间,北京还是有许多的耶稣教徒,或在天文台任职,或是担任宫廷画家。传教活动虽被禁止,但仍允许他们在北京居住。这与日本对天主教采取的禁教措施大不相同。
  1844年解禁之后,天主教中“自那一天”仍然生效,严禁信徒供奉祖先的牌位和到孔子庙礼拜。辛亥革命后,高级官员任职时已经不必到孔子庙“上香”,但是典礼问题仍然是阻止中国人信教的一大障碍。
  然而“自那一天”并非最终判决。自发布之日起经过二百二十年后,到了 1939年12月,教皇皮奥十二世针对教会对待中国典礼问题的态度作了重新的修订,允许信徒悬挂孔子的肖像,允许信徒在故人的遗骸或墓前行礼,允许信徒在孔子纪念堂参加各项纪念仪式,等等。 1939年英法对德宣战,当时日本已经与意大利缔结了防共协定,并于两年前挑起了全面的中日战争。而若要是从九一八事变开始算起,中日战争早在八年前就爆发了。教会针对中国传教政策的重新制定,就是在这种背景下进行的。
  关于典礼,我们需要思考一下何为儒教。耶稣教会认为在故人墓前或排位前行礼是一种“市民行为”,即作为市民理应遵行的一种道德行为。耶稣教会向罗马的解释这只是一种“缅怀”,而并非宗教行为。如果其中有“祈愿”的成分,那么毫无疑问这属于宗教行为。例如,在战死者的墓碑前,低下头缅怀,但不知不觉,这种缅怀就会转变为“祈愿”——请保佑我们,请保佑永久和平——这属于市民的道德性行为呢,还是属于宗教行为呢?很难明显地区分开来。
  关于儒教究竟是市民行为还是宗教活动这一问题,“自那一天”教皇令曾对此作出过阐述。据记载,关于牌位,不可以当作是某人的灵位,只可作为“某人的位子”,并且只能是放在那里,绝不允许参拜,还要求在牌位的旁边,必须放置解释基督教徒戒律和子孙对待祖先尊敬的声明书。关于典礼问题,当时教会作出的让步仅此而已。
  关于牌位,中国一般的解释为“神主”。在上面写有“历代祖考妣之神位”等文字。灵与神在典礼问题上有着内在联系。重视祭祀祖先的儒教相信灵魂不灭——无疑这是一种宗教,作为神教的基督教自然会觉得对此无法协调。
  书包 网 。 想看书来

礼教亦为名教
儒家学说在成为“官学”后,其内在的形式主义愈演愈烈。中国的官僚制度便是在形式主义下被运用的。
  虽然内部已经混乱,但表面上看起来仍然井然有序——这就是儒家的策略。为了追求形式,往往会对一些内容加以掩饰,甚至抛弃。因此表面现象与实际情况之间有着很大差距。
  不妨看一下陆游的生活经历。陆游( 1125—1210),比朱子年长五岁,生于山阴(现浙江绍兴),号放翁,终年八十五岁,在当时可谓高寿。他二十岁时结婚,妻子唐婉美貌动人,夫妻感情甚笃。然而,和现在中国人的情况相似,婆媳关系不好相处。唐婉虽是陆游母亲的侄女,但她们的关系并不融洽,最后导致陆游夫妇离婚。虽然陆游舍不得妻子,但是在母亲的命令下,也不得不选择了离婚。
  不听从父母之言,是为“不孝”。为了实现儒家强调的品德——孝,必须作出牺牲。“孝”的形式主义具有绝对权威。感情甚好的陆游夫妇二人不得不挥泪分别,各自再婚。十年后,三十一岁的陆游与前妻唐婉在沈园相遇。当时唐婉与她的丈夫在一起,她告诉丈夫说:“那个人(指陆游)便是我的前夫。”于是她的丈夫便在沈园摆酒款待陆游。当时的情景令陆游十分难忘。四十年后,已经七十四岁高龄的陆游以“沈园”为题赋诗两首。其中第二首为:
  梦断香消四十年,
  沈园柳老不吹绵。
  此身行作稽山土,
  尤吊遗踪一泫然。
  这首诗的意思是,四十年已经过去了,当时的柳树也如“我”一般年迈,不再飞絮,“你”也早已化为稽山之土。再次来到这个勾起“我”对“你”的回忆的地方,“我”还是会忍不住老泪横流。唐婉与陆游在沈园相会后不久便去世了。
  中国以爱情为主题的诗作较少。有研究日中诗文比较的学者指出,日本的诗歌以“爱情”为主流,中国的诗歌以“友情”为主流。在描写男女爱情少之又少的中国诗歌中,有这样一首诗是讲述恋慕之情的,确实比较难得。
  虽然相爱但是不得不分开的故事很多,西方的罗密欧与朱丽叶便是如此。然而像中国这样由于“孝”被迫分开的情况,在其他国家却不多见。即使陆游身为大诗人,也不例外。
  陆游可以说是位高产诗人,他的诗现存有一万多首,但实际上他的作品多达两万,也就是说一旦有感便会赋诗。然而,这首作品仍会令我们潸然泪下。
  值得注意的是,陆游是在母亲的命令下被迫与唐婉分手的。儒教在国教化后,家中要以父为纲。从形式来讲,陆家的事情应由陆游的父亲陆宰全权决定。虽然他最终宣布了陆游夫妇的分手,但是之前必定被迫接受了妻子的看法。由此可见,女性在家庭中的地位也是很强大的,而形式与现实之间的差距便可窥豹一斑。
  “夫唱妇随”一词出自道家系的文献《关尹子》,这种思想与儒家有共通之处。即便实际上是妻子提出建议,丈夫听从,但在形式上也要表现为“夫唱妇随”。长此以往,人们便可看穿了这种所谓的形式主义。
  后世儒教的批判者称陆游为“礼教的牺牲品”。礼教,顾名思义,就是“关于礼学的教育”。《孔子家语》中记载:
  敦礼教,远罪疾。
  到了清代,“礼教”等同于“儒教”。
  19世纪后半期,太平天国起义爆发。为了反清,太平天国高举种族主义大旗,在《奉天讨胡檄文》中痛骂满洲趁机窃取了中国政权,言辞甚为激烈,例数满洲十大罪名。
  对此,清朝方面负责*太平天国的高官曾国藩( 1811—1872)发表了《讨粤匪檄》(*粤匪的檄文。粤指广东、广西两省)一文进行反击。文中谨慎避开了“勤王”这一称谓。因为中国人认为皇室是由异族担任,所以不愿自称勤王。为了**,他打出了“忠君爱国为正道”的口号,对太平天国运动进行了猛烈的抨击。
  曾国藩为避开“勤王”,打出了“保护中国礼教”的大旗。《讨粤匪檄》中写道:
  举中国数千年礼义人伦、诗、书典则,一旦扫地荡尽。此岂独我大清之变,乃开辟以来名教之奇变,我孔子、孟子之所痛哭于九原……
  文中声称,此次叛乱并非针对大清帝国,而关乎名教的存亡。
  所谓“名教”,即关于名分的教义,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