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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机这玩意儿在学生间普及开来的年月大概就是我们刚上初二那阵儿,好像手机一下子就变得不值钱了,谁兜儿里都揣着一部。我和太史可都是那时候跟着大拨儿人一起买的手机,而手机也就成了我们每天晚上用来腻歪的必需品。
我记得那时候我还问过高扬一天和末末之间发多少条儿信息,高扬轻描淡写地说“十来条儿吧”,我当时发出了一个长长的“啊”的音:“怎么那么少啊?”我问他,因为那时候我和我的可正在最最甜蜜的时期,平均每天能发出将近五六十条儿的信息,为此我妈不知道埋怨过我多少次怎么那么能发信息,有一次还差点儿把我的手机给没喽。
“等你们交上半年以后,一天短信也就十来条儿,到头儿了。”高扬说这话时的语气有那么点儿无奈,当时我从他的表情里已经读出了些许的厌倦。
那时候我和可互相发送的信息很多都没有任何实际意义,那一毛钱一毛钱地走着跟没拧紧的水龙头往下滴水似的,可我俩依旧发得乐此不疲。我曾经问过可,在她考虑的那俩星期里她到底都经过了哪些激烈的思想斗争。可告诉我说,在那俩星期里我曾经做过一件事儿,也就是这件事儿让她决定了接受我。我问她是什么事儿。她说:“你记得吗?那次大龙他哥带人到校门口儿来堵你们几个。当时你给了我和夏天一人一把刀,你说让我们防身使。我当时不会用那个东西,你给我演示了一遍以后看着我,最后自己把那刀给收起来了,告诉我说一会儿要跟紧了你。这事儿当时让我心里特温暖特舒服……”
“这就叫‘患难见真情’。”
“得了吧,这种‘难’以后还是少‘患’点儿好!”
可她没有想到,初二那年,才是我们几个兄弟姐妹共同的青春旅途之中最为疼痛、最为难熬的一年,这该死的一年里我们一同失去了好多直到今天再也无法挽回的东西,那些是关乎成长的代价,它们就从我们的学生证儿被扣上了初二学年的红印章的那一刻起,与我们背道而驰,并且伴随着时间,与我们渐行渐远……
从小学以来一直学习成绩拔尖儿的我,在初二这一年,突然之间厌学情绪就泛滥了起来(尽管在初一快结束的时候我已经感觉出了点儿苗头),并且泛滥得空前高涨。一定会有不少人把这归结为我谈了恋爱而影响了学习,可我直到今天也觉得不是那么回事儿。好像问题出在了我自己的身上了,我还记得,九月一号我们正式升入初二的那年,北京的夏天热得让所有卖空调的全奔了小康,以一种“推卸责任”的心态来说,可能是那个过于炎热的九月把我的脑袋给烤坏了。
反正我开始莫名其妙地浮躁了起来:我开始写不下去作业,开始听不进去课,开始因为想不出来一道题而把草稿纸撕个粉碎,开始盯着一支儿笔看半天然后突然产生一种特别想把丫给撅折了的冲动……
在我不想学习的时候,我就会开始胡思乱想,但当时的我是拒绝承认那是“胡思乱想”的,我坚信那应该被称之为“思考”。对,那时候我常常思考。我看着数学书上那些三角函数就开始思考,这些个玩意儿将来到底能给我什么?就算我考上了大学出来顺顺当当儿地找个工作,那又能怎样,无非就是像我爸妈一样每月按时领到那十几张或几十张人民币,那平庸的每天如一的生活让我一想起来就觉得恶心与丧气,我不想那样,真的不想。
京城最后一个顽主 第六章(8)
于是我想我的厌学情绪或许不应该算作“堕落”而应该算作一种“觉醒”,这大好的青春,这一生当中只有一回的青春,我怎么能整天就窝在教室里看这些对我毫无吸引力的书本儿呢?我应该把青春过得轰轰烈烈的,至于怎么轰轰烈烈我还说不清楚,但我知道反正我不能窝在教室里再去当老师和家长眼里的好孩子了——我已经烦透了当好孩子的感觉,烦透了中规中矩,烦透了被那些我不喜欢的人教育个没完没了……
科学上把我当时的那种状态称之为“青春叛逆期”,不仅我一个孩子有,大部分孩子都会有,只不过程度不同罢了——也就是因为程度不同,一些孩子虽然叛逆但还不至于脱离正轨,而另一些孩子,则开始了彻底而决绝的反叛。我们那几个兄弟姐妹,除了我的可以外,好像全部都属于后者。于是这注定了我们将要一同开始经历一段轻狂(或者更应该说是疯狂)的流血日子……
初二那年,我开始厌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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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我的厌学情绪与日俱增的同时,高扬在学校外面儿的名儿也开始越传越响了。自从上次沙蓝帮他平了大龙他哥的事儿以后,高扬这个名字就不仅仅只是在K中人尽皆知了,在我们周边的几所学校里高扬已经成为了学生们嘴里经常念叨和讨论的人物,高扬这时已经是小有名气了。
初二那时候高扬和刺猬经常逃课出去玩儿,起初他们谁也没有带上我的意思。但后来我只要一上课不是发呆就是睡觉,被老师点过几次之后我越来越讨厌上课,终于有一天我找到他俩,我说:“你俩不够意思啊,每次出去玩儿都不叫上我!”
高扬和刺猬互相交流了一下眼神,然后高扬笑呵呵地说:“苏麦你还是别去了,咱哥儿几个里就你学习好,你还是好好学吧,争取拿一年级第一。”
不知道为什么,当时我从高扬说这话的语气里竟然感觉到了一丝嘲讽的意味,于是我恼怒地说:“我才不在乎什么年级第一不第一的呢,谁爱当让谁当去,以后我再也不傻呵呵地整天学习了!我就等着期末考试前再学,到时候努力一把混点儿分儿就完了,犯不着平常也整天弄那么累!”
刺猬“哈哈”地笑着,拍拍我的肩膀说:“苏麦你丫终于想通了!早该这样儿,你底子好,最后期末一努力就完事儿了,平常偶尔玩儿玩儿不会怎么着儿的!”
高扬则在一旁“哼哼”地笑着,什么话也没说。
从那以后我真的就开始和高扬刺猬他们一起逃课了,慢慢的夏天也加入了进来。当时我和夏天的想法很一致,我们虽然都觉得偶尔出去逃逃课没什么,但脑子里终究还是有“要学习”这根弦儿的,而刺猬和高扬似乎从那时候起就已经彻底打消了学习的念头儿。但今天看来我和夏天当时实在是太天真了——那所谓的“逃逃课”,一逃可就真的收不住了……
我的意思是:学校外面的世界诱惑实在太大,它五颜六色鲜活得要命!再也没有了窝在学校里那种既压抑又单调的感觉,于是我们对逃课就都逐渐上瘾了,每次坐在教室里面的时候,我都有强烈的想要走出去的冲动,因为走出去于我而言就意味着自由,意味着快乐……
逃课打开了我们与外界之间隔阂的一道门,它让我们真正地意识到了原来学校的外面是那么的奇妙与美好。
当然,起初我每次逃课出去玩儿都是带有些许负罪感的,这使得我每晚回家后都会特别认真地把老师留的作业题一道一道地全搞懂(那时候学的东西毕竟不难),但慢慢地我就开始厌烦这费时费力的做法了,再往后也就索性彻底地给放弃了,只等着第二天早早到学校管班上学习好的学生要来作业本儿抄。 。 想看书来
京城最后一个顽主 第六章(9)
这种情况愈演愈烈,曾经有好几次我都说服自己拿起课本儿,我想着该看看了,不然就真的赶不上了,但每次都是拿起来翻个两三页儿以后就把书扔到了一边儿,那些生硬得毫无感情的文字除了让我觉得恶心以外什么感觉也给不了我,看来我是真的学不进去了。
太史可曾经跟我说过让我别老逃课,她说班主任早就注意到我了,只是因为我的成绩还没有落下所以她不好说什么。“苏麦,别逃了,你就乖乖地坐在课堂里不好吗?”
“可,我听不进去,一点儿也听不进去,我现在一上课就觉得烦。”
“……”
“可,没事儿的,我成绩不是还没落下吗?你放心,我最后期末考试前努努力能赶上的!”
我们那时候逃课出去,一般不是去球场就是去网吧。那个年纪,男孩子心中最着迷的无非也就是篮球和网络游戏。
离我们学校不远处有个大操场,三百米的跑道中间儿有十来个篮球架子,我们如果逃课去打球一般都去那个大操场。因为这时候大人上班,孩子上学,所以往往一整个儿操场上都空无一人,我们也就再不必为了“没场子”而发愁。夏天被我们几个带的也会打篮球了,而且还打得颇为像模像样,有一次我一不留神竟然吃了她一个盖冒儿,这是夏天的球场生涯中唯一的一个盖冒儿,而这个盖冒儿后来也经常被高扬和刺猬拿来取笑我。我记得那时候刺猬好像还专门儿报过一个学打街球的班儿,结果一运起球来就没完,独得要命。以致于高扬老嘲笑他说:“你丫动作真是一个比一个漂亮,可你丫就是运了半天以后投不进去球!”
网吧我们则光顾得更为频繁——当然是去黑网吧,毕竟那时候我们谁也没有身份证儿。当时曾经发生过一件相当有意思的事儿,我至今还记忆犹新。
那次我们四个正在网吧玩儿得热火朝天,门口儿突然出现了一帮穿着S中校服的学生——估计也是逃课出来的。他们差不多有七八个人,当时都站在刺猬那台机子的后面儿。那时候网络游戏刚刚横空出世不久,但很快就把单机游戏的市场给抢占了,所以在网吧里也就出现了“劫号儿”这一说儿——说白了就是一帮人发现了一个正在玩儿“大号儿”的主儿以后,过去逼他说出账号密码——这行为和劫钱其实差不多,因为一个练得牛B的“大号儿”可能一转手就能卖出个百八十块的。
那帮S中的就是“劫号儿”的,当时他们发现刺猬玩儿的号儿里有不少值钱的装备,于是呼啦一下子就过去把刺猬给围住了。
当时刺猬正玩儿得兴起,目不转睛地盯着显示器,居然没有意识到周围有七八个人正围着自己。
S中为首的一个男生见刺猬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不觉有些恼怒,他伸手过去一下把刺猬的显示器给关了。
刺猬回过身儿来,这才发现身边儿站了七八个男生,但他一点儿也没慌,他往椅子背儿上一靠,吊着眼睛问:“怎么个意思啊?不让我玩儿啦?”
“甭废话!把你那号儿的密码赶紧写出来,”S中的男生说着递过去一张纸,“麻利儿的啊,不然我抽死你。”
这时候高扬已经发现了刺猬那边儿的状况,他拍了拍我,示意我跟他过去。夏天也看到了,她跟着我站了起来,却被高扬一把又按回了座位:“这种事儿,你不许去!”高扬用命令般的口气说。
我跟在高扬后面儿,朝那七八个S中的走了过去。高扬两只手分别搭在了两个S中男生的肩膀上,把头伸进去看着被围住的刺猬问:“你小子把这几位爷给惹着啦?” 。 想看书来
京城最后一个顽主 第六章(10)
刺猬“哈哈”地笑了两声,然后点了点头:“嗯,人家要把我号儿给洗喽,我这号儿可练了有一段儿时间了,我舍不得啊!”
我看到刚才那个说话的男生的脸色一下子就变了,他指着刺猬说:“你丫废他妈什么话啊,找我们抽你呢吧!”说着他又歪着个脖子看着高扬说,“你丫又是谁啊?别出来挡横知道吗?”
高扬没生气,他笑呵呵地问:“哥们儿,你S中的?我怎么瞧着你这么面生呢?你跟谁玩儿的啊!”
那男生八成儿是没想到高扬居然会和他盘道儿,他愣了一下,但脸上很快又恢复了从容,接下来他说出了一句让我、高扬和刺猬一下子全喷了的话——他一脸凶狠地说:“知道高扬吗?那是我兄弟!”
这一句话刚说出来,我们立刻就笑得像是炸开了锅!刺猬一只手撑着电脑桌子,差点儿乐得从椅子上摔下来;高扬一只手挡着半张脸,肩膀儿乐得一个劲儿颤悠;我也笑得弯下了腰……
“你们丫乐他妈什么啊!”那S中的男生有点儿生气了,他朝着高扬走了过去,“说你呢,你丫乐什么呢?”
“是是是,大哥我错了,我不敢乐了。”高扬一边儿说着一边儿又“哈哈哈”地大笑了起来。
“不许笑了!大哥人家认识高扬!”刺猬站起来像模像样地指着高扬说,“你丫再笑人家找高扬过来抽你!”
这回我们几个乐得更欢实了。夏天大概是看到我们全都笑得前仰后合的,于是就走了过来问高扬:“高扬,你们几个都怎么了,吃错药啦!”
那S中的一听这话立刻脸就涨红了,他走到高扬面前,小心翼翼地问:“哥们儿,你,你是高扬?”
高扬这回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