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死并不可怕,我笑了,我说好。我知道他一定是觉得我疯了,我是疯了,我疯了才会把夏欢推进这样的深渊。
突然之间我好想回家,加拿大,加拿大,这一辈子我都再也回不去了。浮浮沉沉,碌碌而为,这一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我竟踏上了这条不归路。
当年的杏花雨,当年任性妄为的少女,当年斜倚在杏花树下眼角含笑望向我的少年。
这一生,我错过的太多。
哥哥,我这一生,毁的一败涂地。
什么是永恒,这世上,所谓的永恒,只是因为我们来不及看到它的幻灭。
……
黑暗中的沉沦,手中的日记尚未来得及阖上,它却如没有灵魂的纸鸢从指缝间滑落在地。
夏欢动了动手指,信封打开,那是舅舅亲笔记录下来的。
一行一行的看过去,直到她整个身体从此跌落进无边的暗夜。
原来何妈妈就是何流连,妈妈的亲姐姐,五年前她从加拿大来到中国不是偶然,她来到孤儿院找到自己不是偶然,她一直以来的体弱多病,她望着自己时复杂难辨的眼神,只是因为她是自己的亲阿姨。
可是她,现在已经死了。
外公病逝之后竟然不远万里将骨灰葬到了中国,那里是外婆自小生长的地方。
夜已经很深了,有个人影走了过来,他蹲□子,想将夏欢从地上抱起来。
“俞漠……”她睁开眼,望着他,有几分迷茫地:“我知道我妈妈葬在哪了,我去过。”她说:“就在我外公的旁边,那座没有墓碑的坟”
她的眼前开始变得湿濡,她甚至看不清他此刻脸上的表情:“俞漠,为什么,我妈妈的死居然是因为你,我现在才知道。”
他伸手想要握住她的手,被她轻易地躲开,她的声音开始模糊,她说:“俞漠,我现在不想看见你。”
……
已经三天了。
三天来她没有说过一句话,深色的落地窗遮住了外面的一切,她蜷缩在靠近床的拐角,双肩偶尔止不住的颤抖,三天来她甚至连姿势都不曾换过。
经历了种种,如今,幡然发现,真相,永远比假想中的更加丑陋。
浮浮沉沉,她追寻的是什么?这一世,究竟,还留下什么。
俞漠,这三天来对公司不闻不问。
脚步声响起,是有人大力将深色的落地窗扯了开来,一时间,外面的光线肆无忌惮的照射进来,夏欢将头埋进膝里,一点反应也没有。
“你是想要这样报复我吗?”他的声音低沉,透有掩饰不住的疲惫。
俞漠伸出胳膊将她圈进怀里,他甚至能感受到自她身上散发出的浓浓的悲凉与绝望。
他重重的闭上眼,带着最后的挣扎:“夏欢,你死了这条心吧,我是不会答应和你离婚的。”{奇}他没有想到,{书}她竟然想要离婚,{网}三天前她竟然就这么提出了离婚。
春天已经到了,带着浓浓的寒意,阴霾的天空,阴沉的天气,没有阳光,没有细雨。似乎是临近绝望的悲凉,洗涤着碌碌的城市。
她似乎就此将自己封闭起来了,一个月以来,这是她第一次主动出现在门口。
俞漠有些惊喜地望着她,这段时间以来,她本就单薄的身体似乎更加消瘦了。
他走到她的身边,为她披上了外套:“出来走走也好,春天已经到了。”
她依旧一个子也不说,只是从他身边绕过,径直往门外走去。
他望了眼逐渐阴沉的天色,随手取了把伞,跟在她的身后。
他始终在离她三米外的距离跟着,明明只有三米,他们之间如今却似相隔了三个世纪。
踏上了长途汽车后,坐在靠窗的位置,她始终侧过脸望向窗外,被风吹拂起的发丝在她的脸颊旁摩擦,本就苍白的面色一时间更是显得消瘦。
不知过了多久,或许是因为累了的缘故,她竟然就这样靠在车窗上睡了起来。
俞漠低低叹了口气,走到她旁边的位置上坐下,将她的头小心翼翼的放在自己肩上,细细的为她抹去眼角渗出的泪水。
他知道这一个月来她过得极为痛苦,可即使如此他也不想就此放手,就快了,总会好的,她会回到自己身边的,他总是不断的催眠自己。
幸福,明明只有一步之遥,可即使只有这一步,他们之间似乎总是跨不过去。
世世轮回,直到如今,一伸手,似乎再也捉不住她。
下车之后,外面就开始下起了雨,细雨霏霏,丝丝缕缕从天空中漂浮而下,像是谁无穷无尽的泪水。
她跪坐在母亲的墓前,说了这一个月来的第一句话:“妈妈,我是夏欢。”
她将自己的脸贴在那一方没有刻字的墓碑上,低低地哭泣了起来。无声无息,如心在泣血。
随着雨声的渐渐加大,不知过了多久,她无力的闭上眼睛,只是双肩在轻轻地发颤。
俞漠蹲□子,伸手擦去她脸上的泪痕,他浑身早已湿透,疲惫深陷的眼眶有些泛红。
他开始考虑是不是自己错了,她的悲哀,她的绝望,他似乎根本没有能力令她减轻一分。
有他在,她似乎永远都不可能走出那样的阴影。
放手吧,放手吧,给她自由,放她一条生路吧,他悲哀的发现,内心不住叫嚣的这个声音,已经将他彻底控制住了。
他的手,小心翼翼的为她擦拭不断涌出的泪水。
他说:“是不是你离开我,我放你自由,你就可以再次活过来。”他的眼眶濡湿,这不是问句,早已经变成了肯定。
她突然抬起头愣愣地盯着他。
他说:“好,我答应你,我会放手。”
他在她的眼角上吻了下去,是苦涩的味道。
半响后,她没动,他悄悄地将自己的吻收了回来。他说:“我希望你以后会活得很好。”
雨渐渐的停了下来,山风夹杂着丝丝凉意似乎想就此将人彻底的淹没。
俞漠伸手将她从地上搀扶了起来,一前一后开始往山下行去。
夏欢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身体上的凉意却远抵不过心里的悲凉。头脑越来越昏沉,眼前甚至开始浮现出数不清的幻影。直到在晕倒的前一刻,她似乎听见了从背后传来的,一声焦急的呼唤。
28
28、第二十八章 。。。
花非花,雾非雾,夜半来,天明去。
雨在缓缓飘舞,清风飘扬起夏欢的发梢,什么都静了,什么都停了,清雨飞扬,可在她心间落下的是无奈的泪……
她与他初见在雨夜,青石板路的甬道里,仍记得当年,她看着他,桀然一笑:“我叫夏欢,生如夏花之绚烂,死如秋叶之静美。”
从初见他的那一刻起,她的爱就来得太过卑微,太过无奈。
不是没有努力过,不是没有放弃过。
有情花,浪漫叶,轰轰烈烈,扬扬洒洒。
这一生她活着,活得好辛苦,活得好累。
离幸福总有一步之遥,却永远相隔是沧海桑田。
母亲的死,成了他们之间永远无法磨灭的隔阂,永远不会原谅他,永远不会原谅自己。
细雨,连绵而下,模糊了前方的路。
当年,她和母亲悄悄而来,如今,只留有她一人,不如也让她悄悄地走吧。
俞漠是谁,隔岸的花,水中的月,不是不想靠近,不是不爱。她在枝蔓间轻舞,泪水迷蒙了双眼。爱不起,不如离去。
她抬起头来,仰望天边,天空中疏离的烟雨迷茫,风卷云舒,终要失去原先的光泽。
俯瞰着这滚滚红尘。
一生一世,终要离去。
末了,却什么都没有留下。
……
等夏欢再次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正躺在病床上。
俞漠坐在床边,他的手心里紧握着她的手。
他脸色苍白,眼中盛满浓浓的悲伤与复杂,他对她说:“夏欢,你有了我们的孩子,已经两个月了。”
她的眼角滚下一滴清泪,无力地闭上了眼。
他在她的手背上印下一吻,他说:“医院诊断,你的身体太过虚弱,有滑胎的迹象。况且,”他闭上了眼:“以你现在的身体状况,这个孩子很有可能会让你吃不消。”
夏欢的身体骤然一颤,孩子,这是她的孩子,这是他与她的孩子。
她伸手轻轻的抚上了腹部,那里面已经有了一个小生命,那里面跳动着的,是她的孩子。可是……不,不要!她不能不要他,她不可以不要他。
她紧咬着双唇,伸手抚上了他微红的眼睛,她的眼里一片湿意,她说:“这是我们的孩子。”
他的神色骤然一怔,她的手很凉,但他却异常的欣喜,长久以来焦灼的心痛似乎减缓了好多。孩子,是他和夏欢的孩子,他对这个孩子的期待比想象中来的要强烈的多。
她说:“我们不能不要我们的孩子。”
……
三个月后,俞家花园。
已经是春末,午后的阳光轻柔地从半空中笼下,扬扬洒洒地流泻了一地。
又是一年樱花纷飞时节。今年的樱花开得格外绚丽。
花园中的平地上架起了一副画架,白色的颜料,粉色的花瓣,萦绕枝头间,轻慢的飞舞。
一名女子站在画布前望着眼前的景色怔怔出神。她伸手抚上了自己已经微微隆起的腹部,那里,正孕育着一个小生命。
眼帘轻垂,已经放下了吗?她不知道。俞漠,什么是不可分离,什么是永远。历经了多少尘世的苍凉,她于红尘的路口徘徊,却总也参禅不透。或许是她没有慧根,无法解脱如此多的爱恨情长。
很多年前,她初踏进这里的时候,也是如此时节,那时的树上枝桠纵横开满了花,白的、浅粉的、花瓣无风自荡,悠悠飘落。如蝴蝶的羽翼,儿时的一时兴奋,她挣脱被握住的手就这么冲进了眼前的花雨里。提起裙角轻轻转了个圈,那些透明的花瓣便自然而然地在周身旋转飞舞。那时,她甚至觉得自己小小的身子都轻盈地可以飞起来。
门口有脚步声响起,从记忆中转醒,她缓缓回头。此时的俞漠正手持一本书,驻足在离她不远的地方,望着她缓缓而笑。
——(完)——
番外(何裴斯)
阳光明媚的春季,杏花林中满是纷飞的白色花瓣,远远地望去,如春雨般细细洒下,盘旋着,飞卷着,落在脸颊上,如情人温柔怜惜的吻。
五岁的何裴斯在被妈妈第一次带到了这里,望着眼前的景色,除了震撼还是震撼。
五年了,他第一次见着妈妈的亲妹妹,那个被唤作小姨的人。听说她在自己还没出生的时候就去了中国,五年来,这是她第一次回国。那是一个很美丽的女子,如莲花般脱俗,清丽温婉,她笑起来让人想起了初春的杏花。只是这一次她不是一个人回来的,随她一起回来的还有一个刚满月的小女婴。
他远远地看见小姨站在一棵樱花树下半俯着身子逗弄着婴儿车里的孩子,她的脸上满是幸福的笑意。慢慢靠近,时不时地还能够听到不时传过来的婴孩快乐的笑声。声音虽然不大,但却令人很有过去逗逗小女婴的欲望。
不知道为什么,妈妈刚到这里就拉着小姨去一边谈话了。妈妈的表情似乎很是担忧。临走前,他自然而然地接下了照看小女婴的任务,小姨说,她叫夏欢,生如夏花之绚烂,死如秋叶之静美。他笑着点头也不多问,小小的心里却暗暗疑惑,明明只是一个小婴孩,才刚出生,为什么就要说到死呢?好像是注定她这一生都会受尽苦难似的……
他将头伸了过去,好奇的打量着她。她软软的小身子不安地在小车里动来动去。白皙的小脸像眼前纷飞的杏花花瓣,长睫毛眨啊眨的好像很高兴的样子。
她真好看,小裴斯笑了,冲她眨了眨眼:“我知道你叫夏欢哦,嗯,可是你还不知道我的名字,好吧,为了公平那我也告诉你我的名字好了,我叫裴斯,何裴斯,”
小婴儿还不会说话,只是看着他,依依呀呀地玩着他伸过来的小手指。
他笑嘻嘻的看着她,她的眼睛含着水,亮晶晶地像刚采摘的紫葡萄。他低下头去,和她眼对眼,鼻子对鼻子,就这样,他额前的碎发被风轻轻的吹拂,从她的脸颊上拂过,小夏欢伸出柔软的小手拽住了那几缕光滑如丝绸般的碎发。
小裴斯舍不得将她的小手掰开,正在此时一片杏花花瓣悠悠晃晃地飘落了下来,恰好落在了她簌簌颤动的长睫毛上,看着她不安地撇嘴样子,他笑着将嘴唇伸了过去,含住那片轻柔的杏花,在她的睫毛上印下一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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