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拉热洛纳子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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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拉热洛纳子爵- 第6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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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晰;我们可以这样说,今晚的宴会并不比往常的缺少欢乐,总监不时向夫人们频频微笑.瓦特尔带着焦虑、甚至猜疑的神态,殷切地看着富凯,好象在询问,可是从富凯的眼神中,却看不出对今晚款待嘉宾的各种安排有什么不满。
    放礼花的节目已经结束,宾客们纷纷朝花园和大理石柱廊方向散开。在如此优哉游哉、懒懒散散的气氛下,主人也几乎忘记了自已的尊严,彬彬有礼地一味殷勤招待宾客。
    诗人们挽着手,分别走向树丛,有的把青苔当垫子,干脆躺下来,顾不得天鹅绒和呢面毛圈衣服被糟蹋,上面沾满了小小的枯叶和细嫩的翠枝绿草。
    夫人们,三个一群,五个一簇地在欣赏艺术家的歌唱和诗人的吟咏,还有的人在聆听几位先生绘声绘色地朗诵自己创作的散文,这些人既非优伶,也非诗人,也许是青春和孤独赋与他们非凡的口才,使他们赢得了听众。
    “怎么,我们的伊壁鸠鲁大师役有降临花园?伊壁鸠鲁可从来不抛弃他的弟子的,他这样做可就不对喽。”拉封丹说。
  “先生,您一定要给自己加上伊壁鸠鲁信徒这个美名,真是大错特错,”孔拉尔说,“的确,这儿谁也没有提起过这位加尔热特②哲学家的学说。”
  “咦!”拉封丹反驳说,“在他的著作中,不是写着,伊壁鸠鲁买了一座大花园,和他的朋友们安安静静地在那里居住吗?”
  “不错。”
  “那好!富凯先生不也在圣芒代买了一座花园,我们不也都非常安静地和他以及另外一些朋友一起住在那儿吗?”
  “是的,您说得一点不错;不幸的是,无论是花园还是朋友都不能类比。您说,富凯先生的学说和伊壁鸠鲁的学说有什么相同之处?”
  “那就是‘欢乐带来幸福’。”
  “还有呢?”
  “什么?”
  “我并不认为我们不幸,至少我个人是这样看的。一次盛宴,再加上有人好意,特地为我到我喜爱的酒店去买来的儒瓦尼葡萄酒;尽管有十位百万富翁、二十位诗人参加,在长达一小时的宴会上,并没有听到什么荒谬的言论,看见什么愚蠢的举动。”
  “我打断您的话。您提起儒瓦尼酒和一次盛宴,您是这么认为的吗?”
  “我是这么认为的。”
  “那么,您可记得伊壁鸠鲁大师是靠面包、蔬菜和清水来养活自己和他的弟子们的吗?”


①伊壁鸠鲁(前341-前270):古希腊唯物主义哲学家。在伦理观上,主张人生的目的在于避免痛苦,使身心安宁,故又被称作享乐主义。
②加尔热特:古希腊雅典一村镇,伊壁鸠鲁出生于此。


  “不一定吧,”拉封丹说,“亲爱的孔拉尔,很可能您是把伊壁鸠鲁和毕达哥拉斯①混为一谈了吧。”
  “您,同样也应该记得,这位古代的哲学家跟神明和权臣并不友好。”
  “啊!这我可不能同意了,伊壁鸠鲁和富凯一样,”拉封丹说。
  “别把他和总监先生相提并论,否则,您会加剧已在流传的关于他,也同样关于我们的流言蜚语,”孔拉尔激动地说。
  “什么流言蜚语?”
  “说我们全是些坏法国人,对君主不冷不热,对法纪充耳不闻。”
  “噢!我还是言归正传,”拉封丹说,“孔拉尔,您听我说,这是伊壁鸠鲁的伦理……诺,这个伦理,我想也可以这么说,象个神话。凡属古代的东西都多少带有神话色彩。朱庇特①,只要我们稍加注意,就知道他也代表生命,阿尔西德③代表力量。这些字眼都明摆着的,说明我有道理:拉丁文的Zeus也就是Zèn,即生存,Alcide也就是alcé,即力量。那么,伊壁鸠鲁意味着温情脉脉的关心,也就是保护;那么,请问还有谁能比富凯先生更好地关心国家,更好地保护百姓呢?”
  “您说的是词源学而不是伦理学。我说,我们这些现代的伊壁鸠鲁派信徒,都是些牢骚满腹的公民。”
  “哦!”拉封丹嚷道,“假如我们是一群牢骚满腹的公民,那是因为我们没有遵循大师的准则行事。请听他的一个主要的格言:
    “‘但愿出个好首脑。’”


①毕达哥拉斯:见第183页注。他提出“肉体是(灵魂的)坟墓”之说,并订出一些戒律,宣扬遵守这些戒律即可使灵魂净化。
②朱庇特:见第64页注②,亦即宙斯(Zeus)。
③阿尔西德:是赫拉克勒斯又一个名字,希腊神话中最伟大的英雄。


  “那又怎样呢?”
  “好,富凯先生每天都跟我们说了些什么?‘我们什么时候才能有人管呀?’喂,孔拉尔,他是这么说的吗?坦率地说。”
  “不错,他是这么说的。”
  “喏,这就是伊壁鸠鲁的学说。”
  “是的,但多少带点煽动性。”
  “什么!但愿出个好首脑来治理国家,是煽动性的吗?”
  “当然罗,如果统治者是碌碌庸才的话。”
  “别急,我有一句话可以解答所有的问题。”
  “包括刚才我所说的吗?”
  “听我说‘对腐败的政治要顺从’,哦,希腊文是这样写的:Cacбs politeuousi……原文是这样的,您同意吗?”
  “不错!我想是这样写的,亲爱的拉封丹,可知道您的希腊语讲得跟伊索①一样好?”
  “您是否在恶言中伤?我亲爱的孔拉尔?”
  “但愿不是!”
  “那么,还是让我们回过头来谈谈富凯先生吧。他整天给我们噜苏些什么?还不是说:‘马萨林是个庸俗学究!是头笨驴!是个吸血鬼!尽管如此,还得顺从这家伙……!’您看,孔拉尔,他是不是这么说的?”
  “我承认他是这么说的,甚至还不止这些。”
  “就象伊璧鸠鲁那样,我的朋友,还是同伊壁鸠鲁那样,我重复一遍,我们都是伊壁鸠鲁派,这倒是非常有趣的。”
  

①伊索(约公元前六世纪):古希腊寓言作家。


  “可是,我担心在我们身边,会出现一个象爱比克泰德①那样的学派,您知道得很清楚,那个出生于耶拉波里②的哲学家,他把面包叫做奢侈,把蔬菜叫做挥霍,把清水叫做酗酒;就是这个人,他挨了老师的揍,结果他只是稍微咕哝了一下,那倒是真的,但根本没有发火他说:‘我们来打赌,您把我的腿打断了,’结果他真赢了。” 
  “这个爱比克泰德是个傻瓜。”  
  “我也同意;但他只消把名字改成柯尔培尔就完全可以重新变成红人了。”
  “呸!这是不可能的,您永远也不会在爱比克泰德身上找到柯尔培尔,”拉封丹反驳说。
  “您说得有道理,在他身上最多只能找到柯鲁培尔,我是说……”
  “噢!孔拉尔,您输了;您想借文字游戏来脱身。阿尔诺先生说我缺乏逻辑……可我还比尼科尔懂得多一些吧。”
  “是的,您有逻辑,可您是詹森教派③的教徒,”孔拉尔回答说。
  这场辩论获得满堂欢笑。正在散步的人们逐渐被这两个吹毛求疵的人的高谈阔论所吸引,朝他们所在的小树林围过来,在那里认认真真地听这场辩论,而富凯却勉强克制自己没笑出来,给人树立了一个矜持稳重的典范。
  但等到这场戏收场时,他甩掉所有的约束,纵声大笑起来。所有的人都跟着笑了;于是两个哲学家受到众口一词的祝贺。
  拉封丹因为他学问渊博,以及他那无可辩驳的逻辑而被尊为胜利者。
  孔拉尔这个没有获胜的斗士也得到嘉奖;人们表彰他为人耿直,心地纯洁。


①爱比克寨德〔约66…?):古罗马斯多葛派哲学家。他的理论格言是“忍受,自制”。
②耶拉波里:地名,在古小亚西亚弗里吉亚地区。
③詹森教派:天主教中随从詹森学说的教派,崇尚虔诚和严格持守教会法规。


    正当这种欢乐表现得最最热烈时,正当夫人们在责怪两名对手没有让妇女也进入幸福的伊壁鲁体系时,古尔维尔从花园的另一端向富凯走去,富凯焦急地望着他,古尔维尔把富凯从人群中拉出去。
    总监在人前保持着他那副笑容可掬、无忧无虑的面容,但一离开人们的视线,就拉下了面具。
    “喂!”他急切地问,“佩利松在哪儿?他在干什么?”
    “佩利松已从巴黎回来了。”
    “有没有把囚犯带回来?”
    “他甚至连监狱的看守也没能见到。”
    “您说什么!他没说是我派他去的吗?”
    “他说的;但是看守的答复是:‘如果是富凯先生派来的应该有富凯先生的信。’”
    “噢!”富凯喊道,“如果他要的只是一封信……”
    “绝不是那么回事,”突然出现在小树丛一角的佩利松抢着说,“大人,绝对不是这样,一定要您亲自出马,用您自己的名义。”
    “不错,您说得有理;我到书房去,装作有公事要处理;佩利松不要卸下马具;古尔维尔,招呼一下我的朋友们,别让他们走掉。”
    “大人,请听我的最后一次忠告,”古尔维尔说。
    “您说吧,古尔维尔。”
    “您应该到最后关头才去找看守;照您现在这样做是有勇无谋。请原谅,佩利松先生,如果我的意见和您不一样的话;但大人,请您相信我,再派人带个口信给看守,他是个正派人;您还是不要亲自去的好。”
    “我想一想再说,我们还有一整夜的工夫。”
    “请您别把时间算得太充裕,即便我们有双倍的时间也不会嫌多。早一点到达总不会错,”佩利松说。
    “再见了,”总监说,“佩利松,您跟我来。古尔维尔,我把客人交给您了。”
  他说完就走了。
  伊壁鸠鲁学派的信徒们没有发现学派的首脑已经不见了;提琴声彻夜未停。
    
第五九章 迟到一刻钟

  这一天,富凯已经是第二次离开家了,他的情绪不象人们想象的那么沉重,那么纷乱。
  他转向佩利松,后者坐在车厢的一角,神态严肃地在那里冥思苦想,要找出一些有力的论证来驳回柯尔培尔提出的严重控告。
  “我亲爱的佩利松,您不是个女人真太可惜了,”富凯说。
  “正相反,我倒觉得十分幸运,”佩利松回答,“因为,大人,我实在太丑了。”
  “佩利松啊!佩利松!”总监笑着说,“您一再说您长得丑,是想叫人相信,丑给您带来了许多痛苦。”
    “大人,说真话,的确带来许多痛苦。没有人比我更不幸了,我本来生得很漂亮,是出了天花才把我变丑的,我失去了迷人的有力手段。现在,我是您手下的主要官员,或者差不多是这样身分的人;我愿为您的利益效劳,我说,在这个时候,假如我是个漂亮的女人,我就能为您出大力了。”
    “这怎么说?”
  “我去找监狱的看守,我可以引诱他,您知道他是个色鬼,喜欢向娘儿们献殷勤,然后,我便能乘机把两个囚犯带走。”
  “我倒很希望我自己能扮演这个角色,尽管我不是个美女,”富凯回答说。
    “大人,我赞成您这样做,不过,这将大大地有损于您自己。”
    富凯仿佛是用血气方刚的年轻人怀有的激情,或者说用充满着甜蜜的回忆的声调突然叫起来“噢!我认识一个女人,她可以充当我们需要的那种人物去勾引看守长。”
    “大人,我认识五十个这样的女人,五十个能说会道的吹鼓手,她们将鼓吹您的慷慨大方,鼓吹您对朋友们的赤胆忠心,但到头来,当她们毁灭自己的时候,她们会连累您,叫您迟早受到灭顶之灾。”
    “我说的不是那样的女人,佩利松,我说的是一个既高贵、又漂亮的女人,在她女性的头脑里却有着我们男性的才华和冷静。我说的那个女人,她的姿色足以使监狱的围墙为之倾倒。她非常仔细,谨慎,不会令人怀疑她是受人指派的。”
    “那倒是件宝贝。”佩利松说,“这将是您给看守长送去的一件珍贵礼品。啊,大人,他将为此而丢掉脑袋,这很可能,不过他也情愿,在闭眼之前还能享受这样一番艳福,恐怕除他之外,谁也没有这样的福气。”
    “我补充一点,”富凯说,“依我看,监狱的看守长的头不至于会被砍掉,因为他有我给他备好的马,可以带着他逃跑;另外,到手的五十万利弗尔尽可以供他在英国过既体面又舒适的生活;我还想说,那个女人,我的朋友,除了马匹和银钱之外,什么也不要给她;佩利松,去吧,让我们去找那个女人吧。”
    总监伸手去拉那根搁在车厢里面的金色丝带,却被佩利松挡住了。
    “大人,”他说,“您去找那个女人,一定得花很多时间,就象哥伦布去寻找新大陆那样,可是要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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