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走到外面,就思索起来,他想:
“国王不愿意接见我,这是很明显的事,这个年轻人发火了,他害怕听到我会对他说的话。是的,可是就在现在这个时候,他们在围攻美丽岛,他们捉住了我的两个朋友,也许已经把他们杀死了……可怜的波尔朵斯!至于阿拉密斯大师,他这个人足智多谋,我对他可以放心……可是,不,不:波尔朵斯还不是病残的人,阿拉密斯也不是一个老白痴。一个靠他的胳膊,一个靠他的想象力,会叫国王的士兵有得忙的。谁知道!这两个勇敢的人为了开导我们虔诚的陛下,会不会重新搞一个小圣日耳韦棱堡?……我对这一点并不灰心失望。他们有大炮和驻军。”
“不过,”达尔大尼央摇摇头,继续想,“我认为最好还是结束这次战斗。对我个人来说,我就不用再忍受国王的傲慢无礼和背信弃义,但是,对我的朋友来说,他们会粗暴地拒绝,会破口大骂,我要忍受这一切。我是不是上柯尔培尔先生那儿去一下?对这个人,我应该养成吓唬他的习惯。让我去柯尔培尔先生那儿。”
达尔大尼央勇敢地走去。他知道柯尔培尔先生和国王一起在南特的城堡里办公。
“好呀!”他叫起来,“我又回到那个年代里了,当时我从特雷威尔先生那儿大步走向红衣主教的府邸,从红衣主教的府邸上王后的宫里,从王后的宫里到路易十三那儿①。人老了又变成了孩子,这句话说得可真不错。去城堡!”
他回到了城堡,德·利奥纳先生走了出来。他向达尔大尼央伸出两只手,对他说国王昨天工作了一个晚上,又工作了整整一夜,有命令不让任何人进去。
“甚至,”达尔大尼央叫起来,“连来接受命令的队长也不能进去吗?这太过分了!”
“也不能,”德·利奥纳先生说。
“既然这样,”达尔大尼央自尊心受到了伤害,回答说,“既然火枪队队长原来一直能进入国王的卧室,现在不再能进入他的书房和餐厅,那就是国王去世了,或者他的队长失宠了。只有在这样的情况下,他才不需要他的队长。德·利奥纳先生您是受到宠爱的人,请您为我进去明确地票告国王,我向他提出辞职。”
“达尔大尼央,要留神啊!”德·利奥纳先生大声说道。
“为了对我的友谊,请您去吧。”
他把利奥纳轻轻地向书房推去。
“我去,我去,”德。利奥纳先生说。
达尔大尼央在走廊里大步走来走去,等待着。
利奥纳回来了。
①以上都是达尔大尼火年轻时的事情,见《三个火抢手》。
“怎样,国王怎么说?”达尔大尼央问。
“国王说这很好,”德·利奥纳回答说。
“说这很好!”队长象爆炸起来一样,说,“这就是说他接受了?好呀!我现在自由了。我是个平民了,德·利奥纳先生;再见啦!别了,城堡,走廊,候见厅!一个终于能自由呼吸的平民向你们致敬了。”
这个队长迫不及待地跳过平台,走到他曾经发现古尔维尔的信的碎片的楼梯上。五分钟以后,他回到旅馆里,依照所有在城堡里有宿舍的高级军官的习惯,他在旅馆里占用了一间人们叫做“市区房间”的房间。
可是,到了那儿,他没有取下佩剑,脱下斗篷,而是拿了几把手枪,把钱装进一只大皮钱袋里,叫人去把他的在城堡马厩里的马带来,并且命令当晚到瓦纳去。
一切都照他的愿望做好了。晚上八点钟,他正登上马镫的时候,德·热斯弗尔先生带领着十二名卫士出现在旅馆前面。
达尔大尼央膘了一眼,全都看见了门也肯定看到了这十三个人和十三匹马,可是他装做什么也没有看到,依旧骑在马上。热斯弗尔来到他的面前。
“达尔大尼央先生!”他高声喊道。
“啊!德·热斯弗尔先生,晚上好!”
“有人说您在骑马?”
“不止呢,我已经骑在马上了,就象您现在见到的这样。”
“我遇到了您真是太巧了。”
“您在找我?”
“我的主啊,正是。”
“我打赌,是国王派您这样做的。”
“是的。”
“象我在两三天以前去寻找富凯先生一样?”
“啊!”
“得啦,您何必对我装腔作势呢?不用白费力气,快告诉我您是来逮捕我的。”
“逮捕您?仁慈的天主啊,不是这回事!”
“那么,您带了十二个人骑着马来到我身边是干什么呢?”
“我在巡逻。”
“不错!那您在这次巡逻当中要把我抓去吗?”
“我不抓您,我看到了您,请求您和我一同走。”
“上哪儿?”
“国王那儿。”
“好的!”达尔大尼央带着嘲弄的态度说,“国王没有事做了吗?”
“求求您,队长,”德·热斯弗尔低声对火枪手说,“不要影响您自己的声誉,这些人在听您说话呢!”
达尔大尼央笑起来,说:
“走吧,被逮捕的人总是前面六名卫士,后面六名卫士押送的。”
“可是,我并不是逮捕您,”德·热斯弗尔先生说,“请您走在我的后面。”
“好的,”达尔大尼央说,“这是一个漂亮的安排,公爵,您是有道理的。因为,如果我在您的‘市区房间’附近巡逻的话,我以贵族的诺言向您保证,我也会对您彬彬有礼的!现在,请再给我一个恩典,告诉我,国王想做什么?”
“啊!国王在大发雷霆!”
“好得很,国王肯不怕辛苦大发雷霆,那他也会不怕辛苦平静下来的,就是这么一回事。我不会因此死掉,我向您保证。”
“不,可是……”
“可是,你们要送我去和那个可怜的富凯先生作伴吧?见鬼!这是一位高尚的人。我们会友好相处的,这一点我可以向您发誓。”
“我们到啦,”公爵说。“队长,求求您,和国王在一起要冷静些。”
“啊,可是,公爵,您这样对待我真不愧是一个正直的好汉!”达尔大尼央望着德·热斯弗尔先生说,“别人对我说您一直野心勃勃,想把您的卫士和我的火枪手的队伍合并起来,我想现在正是最好的机会!”
“我不会利用这个机会的,但愿不会发生这样的事!队长。”
“为什么?”
“首先,为了许多理由;其次是这一点,如果我逮捕您以后接替您的火枪队队长的位置……”
“哈!您承认您逮捕了我?”
“不,不!”
“那么,就说是遇到了我。您说下去,您遇到了我以后,如果您接替了我,怎么样呢?”
“您的火枪手在第一次实弹射击演习的时候,就会由于不留神朝我开枪。”
“啊!对这一点,我不会说不可能。那些家伙太爱我了。”
热斯弗尔让达尔大尼央走在头里,领他直接去国王等候着他的火枪队队长的书房里,他自己在候见厅里站在他的同事后面。他们非常清楚地听见国王在高声和柯尔培尔说话。就在这间书房里,几天以前,柯尔培尔听见国王和达尔大尼央先生高声说话。
卫士们待在大门前面,骑在马上警戒着。消息渐渐在城里传开,说火枪队队长刚刚被国王下令逮浦了。
于是,大家看到所有的火枪手都骚动起来了,就象当年路易十三和德特雷威尔先生的美好的时期里那样。一群群人分别聚到了一起,楼梯上挤满了人,从院子里传来含含糊糊的低语声,声音向上翻滚,一直送到最上面的几层,仿佛海浪的沙哑的哀叹声。
德·热斯弗尔先生感到了不安。他望望他的卫士,火枪手已经混进了他们的队伍里,在向这些卫士提问题,现在这些卫士都开始散开来,同时也显得很不安。
达尔大尼央当然远远没有警卫队队长德·热斯弗尔先生那样不安。他进来以后,就坐在一扇窗子的窗台上,用他那老鹰似的目光看着整个场面,眉头都不皱一下。
他被捕的消息引起的骚动越来越厉害,这些都逃不过他的眼睛。他预料到爆炸的时候可能就要到了,大家都知道他的预料总是不会错的。
“多么奇怪,”他想,“今天晚上,我的禁军要让我当法国国王了。我真觉得好笑!”
可是,在最最关键的时候,一切突然都停止了。卫士,火枪手,军官,士兵,低语,不安,全都散开了,全都消失了,全都不见了,不再有暴风雨,不再有威胁,不再有骚乱了。
一句话平定了波涛。
国王下令布里埃纳替他大声喊道:
“嘘!先生们,你们打扰了国王。”
达尔大尼央叹了一口气。
“完啦,”他说,“今天的火枪手不是路易十三陛下时的火枪手了。完啦。”
“国王召见达尔大尼央先生!”一个掌门官叫道。
第二五九章 路易十四国王
国王坐在他的书房里,背朝着进来的门。面对着他的是一面镜子,他照着镜子,翻动着他的文件,这样可以一眼就能看到走进来的人。
达尔大尼央到的时候,他没有移动位子。他折起了在他的信和他的平面图上面的一块很大的绿绸子,他是用它来对那些讨厌的人遮盖他的秘密的。
达尔大尼央知道这个把戏,就待在后面,因此,过了一会儿,国王什么也没有听到,又只能用眼角瞟,不得不大声说道:
“达尔大尼央先生没有来吗?”
“我在这儿,”火枪手走上前来说。
“好,先生,”国王用他的明亮的眼睛盯住达尔大尼央说,“您有什么话要说?”
“我吗,陛下?”达尔大尼央说,他警惕着对手的第一个打击,好准备有力的回击,“我吗?我没有什么要对陛下说的,除了陛下派人逮捕我和我来到这儿的事。”
国王正要回答说他并没有泥人逮浦他,但是这句话他觉得好象是辩解,于是没有说出来。
达尔大尼央始终保持固执的沉默。
“先生,”国王说,“我派您到美丽岛做什么去的呀?我请您告诉我。”
国王说这句话的时候,盯住他的队长望着。
达尔大尼央真太幸运了,国王给他开了一个非常好的头。
“我相信,”他说,“陛下是在给我这种荣幸问我到美丽岛做什么去吗?”
“是的,先生。”
“那么,陛下,我对此一无所知,似乎不应该向我问这个问题,应该问无数的各种各样的军官,别人向他们下了无数的各种各样的命令,然而我,出征的指挥官,别人却没有给过我任何明确的命令。”
国王的情绪受到了伤害,他用他的回答表现出这种不快。
“先生,”他说,“人们只对他们认为是忠诚可靠的人下命令。”
“所以我感到吃惊,陛下,”火枪手反驳道,“一个象我这样的火枪队队长,地位和法国元帅一样重要,竟会受五六个下级军官或副官的指挥,他们很可能适合做奸细,可是一点也不适合指挥军事出征。就是因为这点我来请求陛下对我解释,但是我被拒之门外,对一个正直的人的最后的侮辱使我离开了为陛下当差的职务。”
“先生,”国王说,“您总认为一直生活在那样一个时代里,国王都象您刚才抱怨的一样,受他们的下级的指挥和摆布。我觉得您几乎完全忘记了,一个国王他的行动只听命于天主。”
“我一点儿也没有忘记,陛下,”火枪手被这种教训损伤了自尊心,说道,“此外,我看不出来,一个正直的人请教国王他哪儿服务得不好,怎么会是冒犯了他。”
“您对我服务得不好,先生,您支持我的敌人反对我。”
“您的敌人是哪些人,陛下?”
“就是我派您去攻打的那些人。”
“两个人!就是陛下的军队的敌人!这叫人难以相信,陛下。”
“您用不到来评论我的意愿。”
“我要评论我的友谊,陛下。”
“为朋友服务的人就不会再为他的主人服务。”
“这一点我完全明白了,陛下,所以我恭恭敬敬地向陛下提出辞职。”
“我同意了,先生,”国土说,“在和您分开以前,我想向您证明我是知道遵守诺言的。”
“陛下遵守的不止是诺言;因为陛下叫人逮浦了我,”达尔大尼央带着他那种冷冷的、嘲笑的态度说,“陛下可没有答应过我要这样做。”
国王不理睬这种玩笑,严肃地说:
“先生,您瞧瞧,您的不服从把我逼到了怎样的地步。”
“我的不服从?”达尔大尼央脸气得通红,大声地说。
“这是我找到的最温和的字眼,”国王继续说下去,“我的想法是捉住和惩办那些叛乱分子;难道我需要关心那些叛乱分子是不是您的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