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肯定是担心那个可怜的波尔朵斯会变成一个碍手碍脚的证人,想把他摆脱掉。”
“所以封他为公爵?”
“当然啦。然后您杀死他,他快快活活地死去,秘密也跟他一起消失了。”
“啊!我的天主!”
“而我,”阿拉密斯冷冷地说,“我就要失去一位非常好的朋友啦!”
在这场无意义的谈话当中,两个阴谋家都把成功的欢乐和得意隐藏起来。这时候阿拉密斯听到了什么,使他竖起了耳朵。
“怎么回事?”菲力浦问。
“陛下,天亮了。”
“那又怎样呢?”
“是这样,昨天,在您睡到这张床上以前,您大概下过决心,在今天早晨天亮的时候要做什么事情吧?”
“我对我的火枪队队长说过,”这个年轻人急忙回答说,“我等他来。”
“如果您是这样吩咐他的,他肯定会来的,因为这是一位守约的人。”
“我听到前厅里有脚步声。”
“就是他。”
“那好,我们开始进攻吧,”年轻的国王果断地说。
“留神呀!”阿拉密斯大声说,“向达尔大尼央进攻,那是发疯。达尔大尼央什么都不知道,达尔大尼央什么也没有见到,达尔大尼央万万不会想到我们的秘密,可是他今天早晨第一个上这儿来,他会觉察到发生了什么他应该关心的事。陛下,这样吧,在让达尔大尼央进来以前,我们应该把房间里的空气好好流通一下,或者叫一批人进来,有了二十个不同的来来去去的踪迹,连全国最优秀的猎犬也会上当的。”
“可是怎样打发他走呢,因为是我约他来的呀?”亲王说,要和一个这样可怕的对手较量他显得不耐烦了。
“这件事让我来办,”主教说,“一开始,我就狠狠打他一下,把我们的伙计打昏。”
“他也会打您的,”亲王紧接着说。
果然,外面响起了敲门声。
阿拉密斯没有说错,果真是达尔大尼央,他用这样的方式表示他的来到。
我们已经见过他和富凯先生在夜里怎样高谈阔论,但是火枪手实在太疲倦了,甚至没有迟疑一下就睡着了。黎明的微蓝的光线一照亮财政总监的豪华的房间,达尔大尼央就立刻从他坐的安乐椅上站起来,放好他的剑,用袖子压压平衣服,又刷刷他的毡帽,就好象一个近卫军的士兵准备接受他的长官的检查一样。
“您要出去?”富凯先生问。
“是的,大人”您呢?”
“我吗,我待在这儿。”
“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好的。况且,我出去只是为了寻求那个答复的,您知道吗?”
“您的意思是说,那个判决。”
“瞧,我有点象古罗马的老头子了。今天早上,我起身的时候,我注意到我的剑没有挂在饰带上,肩带也完全滑下来了。这是很灵验的征兆。”
“是会成功的征兆吗?”
“当然,要相信这个。每次这根见鬼的皮带牢牢钩住我的背脊,这就是说特雷威尔先生要整人了,成者是马萨林先生要拒绝给钱了。每次剑钩在肩带上,这就预示要去干一个倒霉的差事,好象我一辈子就喜欢干这些差事一样。每次我的剑自己在剑鞘里跳动这就意味将发生一次走运的决斗。每次它待在我的小腿当中的时候,这就是说要受一次轻伤。每次它全身出鞘,我就逃不了要留在战场上,和外科医生、和敷药纱布打两三个月的交道。”
“啊,可是我从来不知道您的剑通报您的信息这样灵验,”富凯带着淡淡的微笑说,这显示他正在和自己的软弱斗争。“您的剑是施过魔法,有魔力的吧?”
“我的剑,您瞧,就是组成我的身体的一部分。我听人说过,有些人,他们的小腿或者他们的太阳穴的抖动,会给他们预报。我呢,我的剑给我预报。好,今天早上,它什么也没有对我说。啊!不对!……瞧它自己落到肩带最后一个洞里了。您知道这对我预兆什么吗?”
“不知道。”
“是这样,它向我预兆今天要逮捕人。”
“啊!”财政总监对这种坦率很恼火,但是更感到惊奇,“如果您的剑没有向您预言什么不愉快的事,那么逮捕我对您说来就不是不愉快的事了。”
“逮捕您!您?”
“当然罗……预兆……”
“那和您没关系,因为您在昨天就给逮捕了。我要逮捕的不是您。这就是为什么我会这样高兴,为什么我说我今天会十分快乐的原因。”
火枪队队长的这番话说得很亲热很客气,说完,他就向富凯先生告辞,上国王那儿去。
他正要走出房门的时候,富凯先生对他说:
“请您最后再照顾我一次。”
“好吧,大人。”
“德·埃尔布莱先生,让我见一见德·埃尔布莱先生。”
“我去设法把他带来见您。”
达尔大尼央不相信白己能未卜先知。只是这一天注定好要应验他早晨注意到的预兆。
他去敲国王的房门,就象我们说过的那样。门打开了。队长可能认为国王会亲自来给他开门。在昨天晚上火枪手使得路易十四那样激动以后,这种假设不是不能接受的。可是,他原来打算恭恭敬敬向国王的面孔致敬,现在见到的却是阿拉密斯的毫无表情的长脸。他说不出的惊讶,差点儿叫出声来。
“阿拉密斯!”他说。
“您好,亲爱的达尔大尼央,”教士冷冷地回答。
“您在这儿?”火枪手结结巴巴地说。
“陛下请您宣布,”主教说,“他整夜都非常疲劳,现在正在睡觉。”
“啊!”达尔大尼央说,他弄不懂瓦纳主教昨天晚上还是那么微不足道,六个小时内,怎么会变成了国王床头的地上长出来的最高大的幸运的蘑菇。
当然罗,能把国王的意愿送到他的房间的门口,能充当路易十四的中间人,能用国王的名义在离他两步远的地方发号施令那肯定要比为路易十三服务的黎塞留还要伟大。
达尔大尼央的富有表情的眼睛,张得老大的嘴,翘起的小胡子,就是对这位最走运的宠臣讲的最请楚的语言,但是这位宠臣却无动于衷。
“此外,”主教继续说,“火枪队队长先生,今天早上您只能让享有大起床觐见①特权的人进来。陛下还想睡一会儿。”
①大起床觐见:古时欧洲君主起床前后接受觐见的礼节。起床前的接见为小起床觐见,起床梳洗后的接见为大起床靓见,只有亲属和极少数的王公大臣享有这样的待权。参见上册第129页注。
“可是,”达尔大尼央提出了反对意见,他准备不服从这样的命令,尤其是想表现出国王的默不出声使他产生的怀疑,“可是,主教先生,陛下约我今天早上来期见的。”
“待一会儿,特一会儿,”在放床的凹室的深处,传出了国王的声音,这个声音使得火枪手的血管都颤动起来。
他躬身行礼,惊讶得直发愣,那几个字一说出来,阿拉密斯就微微一笑,把他压垮了。
“还有,”主教继续说,“为了回答您来请教国王的问题,我亲爱的达尔大尼央,这儿有一道命令,您马上看一看。这道命令关系到富凯先生。”
达尔大尼央拿过给他的命令。
“恢复自由?”他低声地说。“啊!”
接着他又发出了一声“啊”,比第一声更有恍然大悟的意味。
这是因为这道命令对他说明了为什么阿拉密斯会在国王这儿,这是因为阿拉密斯为了使富凯先生得到特赦,所以必须得到国王更大的宠幸;这是因为这种宠幸也说明了德·埃尔布莱先生在以国王的名义发布命令的时候,会显得那样令人难以相信的泰然自若。
对达尔大尼央来说,他只要弄懂了某一件事情,全部事情也就清楚了。他行了礼,走了两步,想离开这儿。
“我陪您一起去,”主教说。
“去哪儿?”
“上富凯先生那儿去.我想亲眼看看他高兴的样子。”
“啊!阿拉密斯,您刚才真把我弄得莫名其妙。”达尔大尼央又说。
“现在您该明白了吧?”
“当然!我明白了,”他大声说。
接着,他又压低声音,从牙缝里透出这几句话:
“不!不!我并不明白。不管怎样,这儿有命令。”
他又说了一句:
“大人,请头里走。”
达尔大尼来陪着阿拉密斯去富帆先生的房间。
第二二七章 国王的朋友
富凯正在焦急地等待着,他已经打发走了他的一些仆人和朋友,那些朋友在他通常接待客人的时间以前提早来到了他的门前。他对他们任何人都绝口不提他面临的危险,他只是问什么地方能找到阿拉密斯。
等到他看到达尔大尼央回来,又看到瓦纳主教走在他的后面,他高兴极了。他高兴的程度就象他原来的不安的程度一样。见到阿拉密斯,对财政总监来说,补偿了他被逮捕这件不幸的事。
主教神情严肃,一言不发;达尔大尼央呢,接二连三地遇到了这许许多多叫人难以相信的事情,他简直给弄糊涂了。
“怎么,队长,您把德·埃尔布莱先生领来啦?”
“还有更好的事呢,大人。”
“什么事?”
“自由。”
“我自由啦?”
“您自由了。是国王的命令。”
富凯恢复了平静,用眼光讯问阿拉密斯。
“啊!对,您可以感谢瓦纳主教,”达尔大尼央继续说,“因为完全是他的关系,国王才改变了对您的决定。”
“啊!”富凯先生说,对这种帮助他感到的屈辱甚于感激。
“但是您,”达尔大尼央又对阿拉密斯说,“您是保护富凯先生的,您不能为我做些什么吗?”
“听凭您的吩咐,我的朋友,”主教冷静地说。
“我只想弄明白一件事,然后我就满足了。您是怎样得到国王的宠幸的,您一辈子只和他说过两次话?”
“对一位象您这样的朋友,”阿拉密斯巧妙地回答道,“是什么也不能隐瞒的。”
“好啊!说呀。”
“是这样,您以为我只见过两次国王,可是我却和他见过一百多次面。只不过我们不让别人知道罢了,情况就是这样。”
阿拉密斯并没有想法去消除掉这句话使达尔大尼央脸上新出现的红晕,而是向富凯先生转过身来,富凯呢,和火枪手一样吃惊。
“大人,”他对富凯先生说,“国主委托我告诉您,他对您的友谊比过去更加深了,您的游乐会是这样令人愉快,招待得送样周到,他心里非常感动。”
说完,他向富凯先生恭恭敬敬地行了一个礼,富凯先生对这样精明的外交手腕简直无法理解,他还是不声不响,脑子里空空的,一动也不动。
达尔大尼央懂得这两个人有什么话要谈,他原想服从那种出于本能的礼貌,因为在这种情况下,有礼貌的人知道自己在场会妨碍别人,都会向门外走去的,但是他的强烈的好奇心受到这许多的秘密的刺激,劝他不要离开。
阿拉密斯和气地向他转过身来,说道,
“我的朋友,您还记得吧,国王的命令提到不让举行小起床觐见的事情。”
这句话非常清楚。火枪手立刻领会了,他子是向富凯先生行礼,接着,带着一点又讽刺又尊敬的神情向阿拉密斯行礼,然后走掉了。
富凯先生早就迫不及待等着这一刻,这时,他奔到门口关上了门,回到主教身边,说道:
“我亲爱的德·埃尔布莱先生,我想现在是您对我解释事情经过的时候了。说实话,我一点儿也弄不懂是怎么回事。”
“我这就来向您解释这一切,”阿拉密斯说,他坐了下来,并且请富凯先生也坐下来。“应该从哪儿说起呢?”
“首先,从这儿说起。国王为什么不关心别的,而先使我恢复了自由呢?”
“您最好应该问我他为什么叫人逮捕您。”
“自从我被捕以来,我有足够的时间来考虑这个问题,我认为有点儿是出子嫉妒。我的游乐会惹恼了柯尔培尔先生,柯尔培尔先生曾经找到过某个借口来反对我,例如美丽岛。”
“不,还不是美丽岛。”
“那么是什么呢?”
“您记得马萨林先生叫人从您那儿偷走的一千三百万的收据吗?”
“啊!我记得。怎么样?”
“是这样,您已经给宣布是贼了。”
“我的天主!”
“还不止这些。您还记得您写给拉瓦利埃尔的那封信吗?”
“哎呀!是有这封信。”
“您给宣布为叛徒和诱骗女人的人了。”
“那么,为什么原谅我了呢?”
“我们还没有讲到我们要争论的部分。我希望看到您相信事实本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