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您这样热心会得到报答的,”国王说。
他拆开信。
接着他哈哈大笑起来。
“说真的,”他大声说,“我一点儿也弄不懂了。”
他又把信看了一遍。
密斯斯图尔特装出十分谨慎的样子,克制住强烈的好奇心。
“弗朗西斯,”国王对他的仆人说,“叫人照料这个好小伙子吃喝睡觉,让他明天一觉睡醒发现枕边一只装着五十个路易的小口袋。”
“陛下!”
“去吧,我的朋友,去吧!我的妹妹完全有理由要您火速赶来。事情很紧急。”
他又笑起来,从来没有笑月影左么厉害。
信使和随身男仆,甚至连斯图尔特小姐都不知所措。
“啊!”国王仰坐在安乐椅上,说,“我一想到您累垮了……几匹马?”
“两匹马。”
“为了送这个消息累垮了两匹马!很好,去吧,朋友,去吧。”
信使跟着随身男仆出去。
查理二世走过去,把窗子打开,伸出头去:
“公爵,”他喊道,“德·白金汉公爵,我亲爱的白金汉,请您来一下!”
公爵连忙奔过来,但是到了门口,他看到密斯斯图尔特,就犹犹豫豫,不知该不该进来。
“来吧,把门关上,公爵。”
公爵遵命,看见国王心情这么愉快,于是微笑着走到跟前。
“喂,我亲爱的公爵,你跟你的法国人的事进行得怎么样了?”
“对他那一边我已经完全绝望了,陛下。”
“为什么?”
“因为这位可敬的格拉夫顿小姐要嫁给他,但是他不肯。”
“这个法国人原来仅仅是一个傻瓜蛋!”斯图尔特小姐大声叫起来,“让他说声‘肯’还是‘不肯’,事情就结束了。”
“但是,”白金汉郑重其事地说,“您知道,或者说,您应该知道,夫人,德·布拉热洛纳另有所爱。”
“那样的话,”国王帮斯图尔特小姐的忙,说,“再简单也役有了!让他说声不肯就完了。”
“啊!可是我向他证明他不说肯是错误的!”
“难道你坦率地告诉了他,他的拉瓦利埃尔欺骗了他?”
“确实如此,说得很明确。”
“他怎么样?”
“他跳起来,好象要一下子跳过海峡似的。”
“总之,”斯图尔特小姐说,“他已经有了表示,我看这就很好。”
“但是,”白金汉继续说,“我拦住了他;我让他跟玛丽小姐进行交谈,我希望,他现在不会象他曾经打算过的那样要走了。”
“他有过走的打算?”国王叫起来。
“有一瞬间我甚至认为任何人间的力量都不能阻止他,但是玛丽小姐的眼睛在望着他,他会留下来的。”
“这件事你可弄错了,白金汉,”国王哈哈大笑着说,“这个不幸的人命中注定了。”
“注定什么?”
“注定受欺骗,这还算不了什么,更糟的是还要让他亲眼看见。”
“隔得远远的,而且有格拉夫顿小姐帮助,这个打击可以避开。”
“完全不是这么回事,既不能隔得远远的,也没有格拉夫顿小姐的帮助。布拉热洛纳一个小时后就得动身去巴黎。”
白金汉打了个哆嗦,斯图尔特小姐一双眼睛睁得老大。
“可是,陛下,您明明知道这不可能,”公爵说。
“这也就是说,我亲爱的白金汉,不可能的事,现在偏偏成为事实。”
“陛下,您想想看,这个年轻人是一头狮子。”
“我完全同意,维利尔斯。”
“他发起怒来非常可怕。”
“这一点我不否认,亲爱的朋友。”
“如果他近在眼前地看见他的不幸,那他的不幸的制造者就得倒霉了。”
“对,但是你要我怎么办呢?”
“哪怕不幸的制造者是国王,”白金汉大声说,“我也不能为他的安全保证!”
“啊!国王有火枪手保护,”查理平静地说,“这一点我知道,因为我曾经在布卢瓦他的前厅里等候接见。他有达尔大尼央先生。哟!这才是一个卫士呢!我要是有四个象达尔大尼央那样的卫士,你的布拉热洛纳有多大的怒气我也不在乎。”
“啊!可是陛下,您是那么仁慈,请您再考虑考虑,”白金汉说。
“给你,”查理二世把信递给公爵,“等看过以后再亲口回答我。你要是我的话,怎么办?”
白金仅慢慢地接过王太弟夫人写的信。他心情激动,一边哆嗦着,一边看信.信的内容如下:
“为了您,为了我,为了大家的荣誉和平安,请立即将德·布拉热洛纳先生送回法国。
您忠诚的妹妹
昂利埃特”
“你怎么说,维利尔斯?”
“说真的!陛下,我什么也不说了,”不胜惊愕的公爵说。
“我,我的妹妹这么坚决地请求我,”国王装腔作势地说,“难道你会建议我不照她的话做吗?”
“啊!不,不,陛下,不过……”
“你没有看见‘附言’,维利尔斯;折起来的信纸正好遮住它。一开始我也漏掉了,看吧”
公爵果然把遮着这行字的折叠的地方展开:
“向爱我的人们致意。”
公爵脸色发白,垂下了脑袋,这一封信在他手指间抖动着,倒好象重得跟一块厚铅板一样。
国王等了一会儿,看见自金汉一直不开口,于是继续说下去:
“让他象我们服从我们的命运那样,去服从他自己的命运肥。每一个人在这个世界上都要遭受他的苦难。我曾经有过我自己的和我家里人的苦难,我背过双重十字架。现在让优虑见鬼去吧。维利尔斯,请你去把这位绅士给我找来。”
公爵打开凉亭的栅栏门,把并肩走着的拉乌尔和玛丽指给国王看。
“啊!陛下,”他说,“对这可怜的格拉夫顿小姐说来,这有多么残酷啊!”
“得啦,得啦,快叫吧,”查理二世皱紧黑眉毛,说,“难道这儿的人个个都变得感情用事了?好呀,瞧瞧斯图尔特小姐,她现在也在揩眼睛了。这个该死的法国人!”
公爵呼唤拉乌尔,一边亲自迎过去,牵着格拉夫顿的手,把她领到国王的凉亭前面。
“德·布拉热洛纳先生,”查理二世说,“前天,您不是要求我准许您回到巴黎去吗?”
“是的,陛下。”拉乌尔回答,这个开端一开始使他感到困惑不解。
“嗯,我亲爱的子爵,我想,我曾经拒绝了?”
“是的,陛下。”
“您怪我吧?”
“不,陛下,因为您肯定有极为充分的理由才会拒绝,您这么聪明,这么仁慈,做任何事都做得对。”
“我曾经举出这个理由法国国王没有召您回去,对不对?”
“是的,陛下,您确实是这么回答我的。”
“好吧,我考虑过了,德·布拉热格纳先生协国王确实没有规定您的归期,但是他嘱咐过我要使您住在英国的期间过得偷快,既然您向我提出离开的要求,是不是您住在英国并不感到愉快?”
“我没有这么说,陛下。”
“没有;但是您的请求至少说明,”国王说,“住在另外的地方比住在这儿偷快。”
这时候,拉乌尔朝房门转过身去,格拉夫顿小姐靠在门框上,脸色苍白,神情沮丧。
她的另外一条胳膊放在白金汉的胳膊上。
“您不回答我,”查理继续说下去,”法国有一句谚语说得很中肯:‘沉默即同意。’好吧,德·布拉热洛纳先生,我能够使您满意,您愿意的话,可以动身到法国去,我同意。”
“陛下……”拉乌尔大声叫了起来。
“啊!”玛丽抓紧白金汉的胳膊低声说。
“您可以在今天晚上到多佛尔,”国王继续说,“凌晨两点钟涨潮。”
拉乌尔目瞪口呆,结结巴巴说了几句话,又象是感谢,又象是道歉。
“因此我向您告别,德·布拉热洛纳先生,并且祝您万事顺遂,”国王一边说,一边站起来,“这粒钻石我本来想用来作为结婚礼物,请您收下作为纪念吧。”
格拉夫顿小姐看上去快昏过去了。
拉乌尔收下钻石.在收下时他感到自己的膝头发抖。
他向国王说了几句客套话,又向斯图尔特说了儿句,然后找白金汉,向他告别。
国王趁这时候走了。
拉乌尔发现公爵正忙着鼓励格拉夫顿小姐。
“劝他留下来,小姐,我求您,”白金汉低声说。
“我要劝他走,,密斯格拉夫顿恢复了生气,回答。“我不是那种骄傲超过爱情的女人,如果法国有人爱他,那就让他回到法国去,让他感谢我曾经劝他去寻找他的幸福。如果相反,别人不再爱他.那就让他回来,我还会爱他,他的不幸决不会使他在我的眼里变得渺小。在我家族的纹章上有着天主深深铭刻在我心里的这句话Habenti parum; egenti cuncta(给富有者的要少,给贫苦者的应是一切)。”
“朋友,”白金汉说,“我感到怀疑,您不能在那边找到和您留在这儿相同的东西。”
“我相信,或者说,至少我希望,”拉乌尔愁容满面地说,“我爱的人是值得我爱的。如果我的爱情真象您公爵先生,曾经试图透露给我听的那样,是可耻的爱情,那么我就要把我的爱情从我的心里挖出去,哪怕是需要连我的心一起挖出去,我也在所不惜。”
玛丽·格拉夫顿抬起头望着他,眼睛里流露出一种无限同情的表情。
拉乌尔露出忧郁的笑容。
“小姐,”他说,“国王给我的钻石原来是准备给您的,让我把它献给您。如果我在法国结婚,您就把它送还给我,如果我不结婚,请您留着它。”
接着他行了一个礼,走了。
“他说的是什么意思?,白金汉在拉乌尔恭恭敬敬握玛丽小姐冰冷的手时想。
玛丽小姐懂得白金汉凝视着她的眼光。
“如果这是一个订婚戒指,”她说,“我决不会接受。”
“可是您提出要他回到您身边来。”
“啊!公爵,”年轻姑娘一边哭着一边大声说,“一个象我这样的女人决不会被一个象他那样的男人接受作为他的安慰。”
“那么您认为他不会回来了。”
“决不会回来,”格拉夫顿小姐用硬住的嗓音说。
“好吧,我要告诉您,他在那边将会发现他的幸福已经毁坏,他的未婚妻已经失掉……他的荣誉甚至遭到破坏……他还剩下什么能和您的爱情相比的呢?啊!说吧,玛丽,您啊,您了解您自己!”
格拉夫顿小姐把她白皙的手放在白金汉的胳膊上,当拉乌尔以令人眩晕的速度在椴树间的小路上奔去时,她用有气无力的声音唱着《罗密欧与朱丽叶》①中的这两行诗:
“我得走,为着活;
或者死,留在此地。”
她唱完最后一个字,拉乌尔己经不见了。
格拉夫顿小姐回到自己的屋子里,她比一个幽灵还要苍白还要沉默。
白金汉趁便写信给王未弟夫人和德·吉什,让送信给国玉的那个信使带回去。
国王说得不错,凌晨两点钟涨潮了,拉乌尔乘船到了法国。
①《罗密欧与朱丽叶》:英国文艺复兴时期戏剧家是沙比亚的悲剧。下面的两句诗引自曹禺的译本。
第一七八章 圣埃尼昂按马利科尔纳的意见去做
国王非常仔细地在一旁看着替拉瓦利埃尔画像,他这样仔细,一方面是希望画得象她,另一方面是有意要尽可能拉长画的时间。
我们倒是应该看看他是怎样目不转睛地望着画笔,怎样耐心等待着一处背景的完成或者一处着色的效果,怎样向画家提出各种不同的修改意见。画家对这些意见总是既恭敬而又顺从地加以采纳。
后来,画家按照马利科尔纳的意见来得稍微迟一些,圣埃尼昂也暂时离开一下。我们倒是应该看看——只不过谁也看不见——这种富有表情的沉默,它在一声叹息里,把两颗非常倾向于取得互相了解、非常渴望得到安静和沉思的两颗心结合在一起。
时间于是一分钟一分钟不可思议地迅速过去。国王走到他的情妇身边来,用他眼睛里的火光,用他气息的接触来燃烧她。
前厅里传来了响声,画家到了,圣埃尼昂道着歉回到屋里,国王开始说话,拉瓦利埃尔匆忙地回答他,他们的眼睛向圣埃尼昂表明,在他出去的这段时间里,他们过了一个世纪。
总之一句话,马利科尔纳这个无心而成为哲学家的人,能够让国王在充裕中产生胃口,在占有的把握中产生欲望。
拉瓦利埃尔所担心的事并没有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