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把几乎和德·吉什同时收到的信递给他,德·吉什贪婪地看着。
“这是一个勇敢的人,尤其是一个正直的人,”他说。
“当然,公爵确实是个正直的人。我想用不到问你是不是也用同样美好的措词写信给他啦?”
“当你代我去找他的时候,我会把我的信给你看的。”
“不过这简直是不可能的事。”
“什么不可能的事?”
“要我去找他。”
“为什么?”
“因为公爵找我商量,你也找我商量。”
“啊!我想你会照顾我的。听我说,这是我请你向尊贵的公爵讲的……话很简单……在这几天当中:今天、明天,或者后天,对他方便的日子,我希望在凡森见到他。”
“考虑一下吧!”
“我相信我已经向你讲过我一切都考虑过了。”
“公爵是外国人,他负有一个使命,因此他是不可侵犯的……凡森紧靠着巴士底狱!”
“后果由我负责。”
“那么这次决斗的理由呢?你希望我向他提出什么样的理由呢?”
“你放心,他不会问你这个的。……公爵讨厌我,肯定象我讨厌他一样;公爵仇恨我,也肯定和我仇恨他相等。因此,我恳求你这样做,去找公爵吧!假如需要我恳求他接受我的建议,我就恳求他。”
“这是多此一举……公爵已经通知我他要和我谈话。公爵现在在国王那儿玩牌……我们俩一齐去吧。我把他拉到长廊里,你待在一边。两句话就够了。”
“那么我要把德·瓦尔德带去,这样我可以自然些。”
“为什么不带马尼康去?德·瓦尔德总归要来找我们的,我们让他留在这儿吧!”
“对,是这样。”
“他什么都不知道?”
“嗯,绝对不知道。你总是这么冷冰冰的!”
“他什么都没有对你讲?”
“没有。”
“我不喜欢这个人,我从来就没有喜欢过他,因此我今天也不比昨天对他更冷淡些。”
“那我们走吧。”
四个人一齐走下来。德·吉什的四轮马车等在门口,把他们载向王宫。
路上,拉乌尔想出一个主意,他作为双方秘密的唯一知情人,对于使双方达成和解不应该失去希望。
他想到自己在白金汉身旁是有影响的,他也知道自己有左右德·吉什的力量。看起来事情好象并非毫无希望。
当他们到达长廊的时候,那儿灯火辉煌,宫廷里最高贵、最漂亮的女人们象天上的明星在明亮的光芒中摇晃着。有一刹那,拉乌尔不禁忘记了德·吉什而去瞧路易丝,她在她的同伴中间好象一只着迷的鸽子,贪婪地饱览着王宫里的珠光宝气的人群。
大家都站着,只有国王坐着。
拉乌尔瞥见了白金汉。
他距离王太弟十步左右,在一群法国人和英国人中间,这些人正在称赞他气宇轩昂的风度和豪华盖世的服饰。
几个老廷臣回忆起当年看到他父亲时的情况,比起他父亲来他毫不逊色。
白金汉正在和富凯谈话。富凯向他高声谈着美丽岛的事。
“现在我不能去找他,”拉乌尔说。
“你等着找合适的机会,但是马上把这件事结束了吧。我可急死了。”
“瞧,我们的救星来啦!”拉乌尔看到了达尔大尼央,说道。达尔大尼央穿着崭新的火枪队队长的制服,光采照人,刚走进来就吸引了整个长廊里的人的眼光。
拉乌尔向达尔大尼央走去,说道:
“德·拉费尔伯爵曾经找过您,骑士。”
“是的,我才和他分手,”达尔大尼央回答说。
“我原来以为你们会在一起消磨晚上一部分时间的。”
“我们已经约好了再见面。”
达尔大尼央一面和拉乌尔搭话,一面漫不经心地环视着周围,寻找人群中的某一个人或者房间中的某一件东西。
突然,他的眼睛好象鹰发现了猎物一样盯住不动了。
拉乌尔跟着他的目光望去,他看到德·吉什跟达尔大尼央互相行礼问侯,但是他辨不出火枪队队长这样好奇又这样傲慢的一瞥是向着谁的。
“骑士先生,”拉乌尔说,“只有您能帮我一下忙。”
“什么事情,我亲爱的子爵?”
“就是要去打扰德·白金汉先生一下。我有两句话要向他讲,但是德·白金汉先生正在和富凯先生谈话。您知道,我是决不能去打扰他们谈话的。”
“噢!噢!富凯先生,他在那儿吗?”达尔大尼央问。
“您没有看见他?瞧!”
“嗯,确实是的!你相信我比你更有权利去?”
“您是个重要的人物啊!”
“哦!这是事实,我是火枪队的队长。早就有人答应给我这个职位,而我得到它的时间才这么短,所以我老是忘记了我的头衔。”
“您会帮我忙的,是吗?”
“富凯先生,见鬼!”
“您对他不大满意吗?”
“不,更可能是他对我不大满意。不过最后总有一天会……”
“瞧,我相信他在看您,要不这是?……”
“不,不,您没看错,他这份敬意正是对着我的。”
“眼下机会很好。”
“你认为好吗?”
“去吧,我请求您。”
“我就去。”
德·吉什眼睛一直紧盯着拉乌尔,拉乌尔向他打了一个手势,表示一切都已安排就绪。
达尔大尼央径直走向这一群人,象其他人一样彬彬有礼地向富凯先生致敬。
“您好,达尔大尼央先生。我们正在谈论海上美丽岛,”富凯带着他练达的人情世故和特有的眼神说道。这种人情世故和眼神有的人需要大半辈子时间才能掌握,而有的人尽管拼命学也永远学不好。
“海上美丽岛?噢!噢!”达尔大尼央回答说,“我相信那是属于您的吧,富凯先生?”
“王太弟刚才告诉我,他已把它送给王上了。”白金汉说,“向您致敬,达尔大尼央先生。”
“您知道美丽岛吗,骑士?”富凯问火枪手。
“我只到过那儿一次,先生,”达尔大尼央机智而又优雅地回答。
“您在那儿呆的时间很长吗?”
“仅有一天工夫,大人。”
“您在那儿看到了什么?”
“所有能在一天里看到的东西我都看到了。”
“先生,一个人有您这样的眼力,一天里面看到的东西就够多的了。”
达尔大尼央躬身表示谢意。
就在他们谈话的时候,拉乌尔向白金汉做了个手势。
“财政总监先生,”白金汉说,“我把队长留给您,对什么是棱堡、内壕墙和外护墙,他要比我内行得多,现在我要去会一个朋友,他在向我打招呼。您知道……”
果然,白金汉离开了人群,向拉乌尔走来,但是走到王太弟夫人、王太后、王后和国王玩牌的桌旁时,他停了一下。
“我们去吧!拉乌尔,”德·吉什说,“就在那儿,要下决心,快!”
其实白金汉在向王太弟夫人问候之后又继续向拉乌尔走来。
拉乌尔迎上去。德·吉什留在原地。
德·吉什的眼睛紧跟着他。
两个年轻人的会面恰巧被安排在一桌打牌的人和长廊之间空出的地方。长廊里有几个神情严肃的绅士在散步,他们不时停下来谈话。
但是就当两条线正要会合的时候,却被第三条线打断了。
这就是正向德·白金汉公爵走来的王太弟。
王太弟在他的涂了唇膏的玫瑰色的嘴上带着极其迷人的微笑。
“哎呀,我的天啊,”他带着一种温柔多情又彬彬有礼的姿态说道,“我刚才听说了什么啊,我亲爱的公爵?”
白金汉不由自主地战栗了一下,面颊上泛起了轻微的苍白色,他没有看见王太弟走来,他只是听到了他的声音,他转过身去问道:
“殿下,人们向您讲了些什么,才使得您看上去是这样的惊讶?”
“一件叫我大失所望的事情,先生,”亲王说,“一件将使整个宫廷都要感到伤心的事。”
“啊!殿下心肠真是太好了,”白金汉说,“因为我看到殿下是想谈论关于我动身的事。”
“正是。”
“唉!殿下,我到巴黎才不过五、六天,我的动身只能使我自己伤心。”
德·吉什在他停留的地方听到了这些对话,这一次轮到他战栗了。
“他要动身!”他咕哝着,“他在说什么?”
菲力浦仍旧带着他那温柔亲切的神态继续说道:
“也许是大不列颠国王召您回去,先生,我相信是这样。大家都知道查理二世陛下很熟悉他的臣子,他是少不了您的。但要我们失去您不感到懊丧,这不可能。请相信我的话。”
“殿下,”公爵回答道,“要是我离开法兰西宫廷,那是……”
“那是因为有人要召您回去,我了解这一点。但是,如果您相信我的愿望对于王上能有一些影响的话,我要向查理二世陛下提出请求,让您再和我们待一段时间。”
“您的盛情使我十分感谢,殿下,”白金汉回答道,“但是我收到了明确的命令。我在法国的逗留是有限期的。我已经超过了期限,我仁慈的君王也许要生气了。今天我才想起来,四天前我就应该走了。”
“哦!”王太弟说。
“是的。不过,”白金汉提高了嗓门,声音响得甚至连远处的夫人们都听得到,“不过我就象这样一个东方人,他由于做了一个美梦,在接连好几天里象是发了疯。随后有一天他清醒过来了,也就是恢复理性了。法兰西宫廷大概就象这个美梦,它叫人陶醉。殿下,但是我终于清醒过来了,要走了。我实在不能象亲王殿下要向我提出的那样,延长我的逗留期限。”
“那么,什么时候动身呢?”菲力浦带着充满关切的神情问道。
“明天,殿下……我的车马随从三天前就准备好了。”
奥尔良公爵点了点头,意思是既然决心已经下定,公爵,那就没有什么好说的了。
白金汉抬眼朝王后和王太后望了望,他的目光遇到了奥地利安娜的目光。她做了一个姿势表示感谢他,并且同意他这样做。
白金汉回答这个姿势的是一个微笑,它掩藏了他内心的痛苦。
王太弟又走回他刚才来的地方去了。
就在同时,德·吉什从相反的方向走过来。
拉乌尔怕这个性急的年轻人自己来提出要决斗的建议,就赶快跑到他前面去。
“不,不,拉乌尔,现在一切都无用了,”德·吉什说,同时向公爵伸出双手,把他拉到一根圆柱后面,“啊!公爵,公爵,请原谅我给您的信里的话,我那时真是疯了!请把我的信还给我吧!”
“说实在的,”年轻的公爵带着忧郁的微笑说,“您不能再恨我了。”
“啊!公爵,公爵,请原谅我!……请接受我的友情,我的永恒的友情……”
“说真的,您究竟为什么要恨我呢?伯爵,既然我正要离开她,既然我不会再看到她了。”
拉乌尔听到这两个年轻人友好的谈话,懂得今后已不需要他参与他们的事了,就向后退了几步。
这个动作使得他更靠近了德·瓦尔德。
德·瓦尔德正在谈论德·白金汉动身的事情,和他谈话的是德·洛林骑士。
“走得聪明!”德·瓦尔德说。
“为什么这样说?”
“因为亲爱的公爵身上可以免挨一剑。”
说罢,大家全笑了起来。
拉乌尔被激怒了,皱着眉头转过身去,血冲向太阳穴,嘴角带着鄙夷的神情。
德·洛林骑士支着脚跟转过身子;德·瓦尔德则毫不畏惧地等待着。
“先生,”拉乌尔向德·瓦尔德说道,“您改不了背后侮辱人的习惯吗?昨天您侮辱了达尔大尼央先生,今天您侮辱了德·白金汉先生!”
“先生,先生,”德·瓦尔德说,“您应该知道有时我也当面侮辱人。”
德·瓦尔德的身体碰到了拉乌尔,他们肩靠着肩,面孔对着面孔,好象要用他们的气息和忿怒把对方烧掉似的。
大家都看得出,两个人一个到了仇恨的顶峰,另一个也到了忍耐的极点。
突然,他们听到一个宽厚有礼的声音在他们身后响起:
“我相信有人提到了我的名字。”
他们掉转身来,原来是达尔大尼央。他装出一副讨人欢喜的样子,把手放到德·瓦尔德肩上。
拉乌尔退后一步,让位给火枪手。
德·瓦尔德全身打了一个寒战,脸上失色,但纹丝不动。
达尔大尼央脸上始终带着微笑,站到拉乌尔给他让出的位子上。
“谢谢,亲爱的拉乌尔,”他说,“德·瓦尔德先生,我有话要和您谈。拉乌尔,请不要避开,所有的人都可以听我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