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别回去了，跟妹妹欢聚一辈子。”曼琴天真烂漫地说着。她像个稚气未脱的姑娘，其神态的确惹人喜爱。她靠在贵妇人的手臂上，“但愿人长久。”
“姐姐今后要搬到望海市来住了，相聚的日子长着哪。”
“姐姐不是说，还有话同我大哥讲？”
“姐姐想说的话，你心中的大哥哥全明白，就瞧他愿意不愿意帮姐姐了。”
“不对，”丁之光纠正着说，“昨天晚上，大嫂言明想进军望海市，进入基本建设市场，是要求加盟陈光孝董事长的新世纪集团，大嫂的眼里没有新泰实业公司。”
“眼中有你这个小兄弟还不行吗？莫非小兄弟也要像陈光孝一样，将大嫂拒之千里之外？”贵妇人的口气虽然有些生硬，但脸上的表情依然是甜蜜蜜的。
“大嫂走了眼，丁董事长是个古道热肠的人物，既爱美人更爱金钱。”郑济田阴阳怪气地说着，让人听了顶别扭。
“我会是个古道热肠式的人物？哪个商人是这号人物，不将老本输个精光，那就是没天理了。郑局长的后半句话倒中听，但要既爱金钱，更崇拜美人，认识了大嫂之后，心中有一股强烈要求亲近的感觉。何况大嫂与我的妹子结成了异姓姐妹，更涂上了一层亲密的色彩，而且，我也要改称姐姐了。姐姐但凡有吩咐，小弟敢不听从吗？”
“别油嘴滑舌了，姐姐只不过想从你那儿分包点工程罢了，动不了小兄弟的根基。”
“姐姐尽管放心，只要小弟有饭吃，就饿不了姐姐。”
丁之光将大嫂改称为“姐姐”，而且左一句“姐姐”，右一句“姐姐”，叫得贵妇人毛孔放大，全身舒服极了。贵妇人说：“毕竟是自己的人，好说话。那个陈光孝，摆的架子也太大了。”
对昨晚被拒的事，贵妇人耿耿于怀。
“不能全怪陈董事长。姐姐要是像对待小弟一样，多叫陈董事长几声‘小兄弟’，昨晚陈董事长也不会拂袖而去了。”
“‘小兄弟’是随便叫的么？”贵妇人翘了翘嘴角，“他配么？当我的儿子，都嫌他小。”
乡下人再装斯文也还是乡下人，这不，没说几句，贵妇人就冲口而出粗野话。
“别扯这些扫兴的事了，”郑济田说，“死了张屠夫，不吃混毛猪。大嫂今天与裕总结成了姐妹，与丁董事长就是一家人了。既是一家人，还有什么不好商量的？”
“郑局长说得对，关于分包工程的事，姐姐尽管放心。姐姐，你上午来我们公司就好了，”丁之光似乎有些惋惜地说，“我可以向你介绍两位好朋友，结识他俩，对你们今后的事业发展有益处。”
第十七章 偷梁换柱（12）
其实这件事丁之光上午就在电话中对宋昆英说过了。
“是谁？”贵妇人没开口，郑济田却抢先问了。
生意场中事，本与郑济田无关。这一抢问，看得出郑济田管的事太宽了，手伸得太长了。不过，有人问就行，丁之光无非只是想当个“媒人”罢了。丁之光说：“一个是省计委副主任厥仁谋，另一个跟我一样，是泰国的商人，叫努里。”
“厥仁谋这个人我认识，在省计委内有一定的权力。”郑济田说，“结识他，只赚不亏。”
“省计委的人？”贵妇人有些儿兴奋，“我认识省计委袁主任，上个月，我同仁虎一起到省城拜访过他，曾向他谈起准备到望海市求发展的事。他答应我们，会关照望海市有关方面予以支持帮助。上午，厥主任来你这儿，有没有谈起我们的事？”
“没有，”丁之光一口否认，“要关照，他也只能关照政府部门。对我这样的外资企业，恐怕鞭长莫及了。不过，他即使吩咐我们一百次，不及姐姐的一句话。厥主任的话我可以当做耳边风，姐姐的话就是圣旨。”
“小兄弟的这张嘴就是一座制糖厂，连哼出来的气也甜。”贵妇人喜欢得真恨不得奔过去紧紧地搂一搂丁之光。
曼琴记得很清楚，上午厥仁谋向大哥提起过“徐仁虎”这个人的名字。当时她心里想，哪有仁慈的老虎？所以对“仁虎”的印象较深。同时，大哥还说，郑济田介绍他认识了“仁虎”的太太，一个很美丽的女人，难道她不是眼前的姐姐么？大哥没患失忆症，他如此说，必有用意，只是我曼琴暂时无法领会。曼琴当然不会说破这件事，她说：“姐姐，厥主任这个人很热心，有一种助人为乐的美德。那个努里，像只猴子似的，难看死了。姐姐一入眼，别吓坏了，临时要去买‘惊魂散’。”
“妹妹这一褒一贬，大有文章。不会是姓厥的主任贪图你的美貌，围着你大献殷勤吧？”贵妇人打趣地说着。不过，此话倒也一针见血。
“姐姐说的多难听。”曼琴不好意思了。
“姐姐是过来人，听话头，就知道话尾。”贵妇人忍不住笑了。
“看一个男人，不能以貌取人，主要看他的事业成就。”丁之光说，“这个努里嘛，长相虽然丑了点，但不至于会输了卖大饼的武大郎。武大郎还娶了个赛西施潘金莲呢。此人上蹿下跳的交际好，来中国没几个月，就巴结上了北京一些高层人物。据他自己介绍，可以拉得到工程，工程量有几百万元的，几千万元的，甚至几亿元的都有。不过此人心黑了点，手伸长了点，中介费要的高了点。在这一点上，他倒像是个拦路抢劫的强盗。”
“在这一点上，丁董事长绝不会比那个努里差，我深有体会。”郑济田还为那“一百二十万元”，散发着怨气。
“现在，要包个好一点的工程，中介费是少不了的，只要不偏离社会的行情就行。况且，索要的中介费狠，从另一个方面说明了这个工程的含金量高。”贵妇人在中介费问题上倒看得开，“小兄弟什么时候介绍姐姐跟努里先生认识？”
听话听声，锣鼓听音。看来，贵妇人对身居要位的厥仁谋不大感兴趣，看重的倒是相貌不怎么样的努里。曼琴提醒着说：“我多看此人两眼，直想呕吐。”
“不是相夫，丑点有什么打紧？”贵妇人笑着轻轻地拍了一下曼琴的肩头，“你多跟这样的丑角交往，我的小兄弟倒可以高枕无忧了。”
“姐姐又在取笑我。”曼琴似乎不高兴地嘟哝着。可是，在场的所有人都看得出，曼琴很乐意听这种话的。
“这个努里，虽是泰国人，我们之间并无深交。”丁之光说，“到中国后，我是第一次与他见面，是厥主任把他带来的。他走的时候，没有给我留下在中国的地址，连电话号码也没有。要想认识努里先生，可能要先认识厥主任。看神态，他跟厥主任称兄道弟，形影不离，似乎交往很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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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偷梁换柱（13）
“他没留下名片？”贵妇人问。
这年头，中国正兴起名片热，很多人身上都有一叠自己的或别人的名片。比如很多剃头匠也都有自己的名片，名片上冠的头衔蛮漂亮，美名曰：“某某形象设计院院长”。甚至连替死人送葬的吹鼓手也有名片，曰：“极乐世界交响乐团特级表演师”。
“瞧我笨得可以，竟忘记了向他索要名片。”丁之光举手拍了一下自己的脑袋，以示自己的疏忽，“不过，我有厥主任办公室的电话号码。”
“这个努里先生既然跟厥主任交往这么热乎，就不会是个等闲人物。”郑济田自有一番见解，“我认识厥主任，他只跟利益交朋友。丁董事长不清楚努里先生的详细情况，这不要紧。大嫂要是对这个人有兴趣，我可以跟厥主任联系，请他帮助搭桥牵线。”
“行。多个朋友多条路，路多了，才好走路，何况还是个外国的朋友。你先探探路，到时让你大哥去跟他打交道。正像妹妹所说的，他的长相别吓坏了我。”贵妇人说完话，自己笑了起来。
郑济田瞧了瞧手表，说：“大嫂，时间不早了，你不是要赶回青玉县么？”
“不忙，不忙。”贵妇人摆了一下手，“小兄弟去拿架照相机，我要跟妹妹合张影。有了这个天仙般的妹妹，可以在家乡的父老乡亲面前风光风光。告诉他们，我的妹妹正是当年下凡的七仙女重现人间。”
“姐姐老拿我来开玩笑。”曼琴笑眯眯的，看得出，她很赞成贵妇人的提议。
“好咧。”丁之光站了起来，踏上楼梯，往楼上走去。一会儿，拿了一架小巧玲珑的照相机下来。
女人天生就爱照相。在这间小小的客厅里，两个女人摆出各种姿态合影，居然拍了十多张照片。旁观者郑济田看得眼花缭乱，拿相机的丁之光累得腰酸脚软。
拍完照，贵妇人说：“胶卷取出来，我带回去冲洗吧，过几天，我就把照片给妹妹寄来。在照片中，妹妹一定光彩迷人。”
“姐姐的美貌胜过妹妹，让人评头品足，赞美声向着姐姐呢。”
“姐姐，胶卷只能在这儿冲洗了，因为胶卷的前半部分是羊龙潭水电站工地的资料。”丁之光做出遗憾的表情。
“只好如此了。记住，要及时把照片寄给我。”贵妇人叮咛着。
“那当然。”丁之光点了头。
贵妇人带着依依不舍的感情与郑济田一起离开了公寓。在电梯口即要分别的那一刻，贵妇人搂住了曼琴，说：“妹妹，保重。”
贵妇人似乎是动了真情，令曼琴很感动。曼琴说：“我会把姐姐记在心中的。”
丁之光只是冷冷地看着这一幕。当贵妇人向他挥手告别时，他没有相应地举起手，只是木然地点了一下头，真不知他的心里在想着什么。
回到公寓后，曼琴坐在沙发上意趣未了地观赏手腕上的玉镯。
客厅上的电话铃响了。丁之光走到放电话机的小桌子旁，拿起了话筒。话筒里传来了巴吉生替的声音：“是丁老板吗？”
“是的。”
话筒里，巴吉生替的话声立即变成了泰国的语言：“我带领的人与伍经理一起在西际公司总部测绘地形图，十多个流氓模样的人闯进了公司围墙内，有个流氓认出了伍经理，对他进行挑衅，说他的头头就是因为同伍经理打架而被判了刑，现在要找伍经理报仇。据伍经理说，那个挑衅的流氓是西际村党支部书记的儿子。”
“打起来了吗？”丁之光担心地用泰国话问。
“没有。为首的一个流氓头子把挑衅的人叫回，并骂道，‘坏了老板的大事，你的两颗眼珠子只怕要挖出来喂波斯猫了。’”
“流氓头子长相怎样？”
“一个瘦个子，一个粗大汉。”
“我知道是谁的人了。”
“这伙流氓像是在找人，对我们这些从泰国来的人东瞧瞧，西望望。后来，这批人围住了我的一个伙计，七嘴八舌地说着什么。那个伙计在相距我百米远的地方观测水平仪，因听不懂中国话，没去搭理那批流氓。我怕出事，急忙奔过去，那班流氓却主动退开了，但没有走远，而是坐在围墙边的草地上，似乎在监视着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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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偷梁换柱（14）
“你的那个被围住的伙计名叫优巴沙·阿典？”
“丁老板怎么知道？”话筒里传来的巴吉生替的声音显得惊讶。
“别管那些人，三天之内不会出问题。下班后，你到我办公室来一趟。”
“好的。”巴吉生替挂断了电话。
郑济田这只老狐狸显然是不信任我丁之光，害怕我动了手脚，将优巴沙·阿典偷偷地送回泰国，预先派人来监视优巴沙·阿典的动向了。郑济田为了预防万一，先走了一步棋。这步棋厉害，完全打碎了我丁之光的如意算盘。如果强行将优巴沙·阿典送上飞机，将立即与郑济田反目为仇了。目前，新泰实业公司在中国的根基尚浅，不具有与郑济田一伙明枪真刀对阵抗衡的力量。而且，搞阴谋诡计的人总是在背后放冷枪，射暗箭，叫人防不胜防。看来，必须动一番脑筋，来一场智斗了。
丁之光一时没想出什么跟郑济田周旋的好法子，见曼琴仍在津津有味地品赏玉手镯，心有所动，便走了过去，与曼琴面对面地坐下。他说：“很喜欢这玉手镯？”
“当然。姐姐出手真大方。”曼琴对贵妇人心生感激。
“不，她只是不知道这玉手镯的真正价值。”
“你是说她要是知道了这玉手镯的真正价值，就不会将它送给我了？”
“我想是的。”
“那么说，你的手连这玉镯都没触摸过，反倒知道它的价值？”
“难道你不相信大哥的才华？你不是说过，大哥无所不能么？”
对的，自己说过这话，曼琴心想，那只是赞许，只是泛指，决不是说大哥真的无所不能。我让你上天去摘星星，你摘得下么？她不想去抢白大哥，只是狡黠地笑笑，但笑意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