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看手表，远在泰国的老爷子该醒来了。老爷子与天下大多数的老年人差不多，已经养成了早睡早起的习惯。他拿起话筒，拨了个国际长途，话筒里很快传来了老爷子的声音。他向老爷子汇报了在望海市环球娱乐城发现大幅清水庄一线天山水摄像放大图的事，详细介绍了任飞龙与郑济田的关系。他还向老爷子谈到了自己对环球娱乐城的看法：是格林逊在中国的一个秘密联络站或分支机构。从话筒里传来的“哎、哎”声音，他知道老爷子听得很仔细。时而，老爷子插问些细节，比如是否探知任飞龙去过缅北？任飞龙的长相身高？清水庄一线天摄像图的图景与当年的一线天是否有某种改变？等等。汇报完“摄像图”之事，丁之光临时决定，有关遇见前妻宋昆英的事与郑万群行凶的事，暂时不向老爷子汇报。甚至连郑济田原来的身份底细也缄口不言。宋昆英与郑济田都是当年欲置他于死地的主凶。格林逊的“复生”可能已经像九级地震似的极大地震撼着老爷子的心灵，刺激着老爷子的神经，加速了老爷子心跳的频率，因而，不能再让自己仇人的阴影增加老爷子的心理压力，影响了老爷子的决策判断。反正来日方长，等到郑济田与宋昆英有了进一步的“表演”后，再将他们的情况告诉老爷子也不迟。
果然，话筒里好久没传来老爷子的话声，只有明显加重了的呼吸声。丁之光想像得出老爷子的紧张心情和作出重要决策前的面部表情。足足停顿了五分钟，老爷子才开口说话了。
老爷子在电话中告诉丁之光：一，格林逊活着的可能性很大，世界上只有人们想不出的现象，而没有不可能出现的现象。他对此不但感兴趣，而且很兴奋。既然老天爷安排我们与格林逊再次“会面”，必有深意。二，新泰实业（F省）公司要尽可能保持与任飞龙“良好”的关系，尽可能了解任飞龙的过去和现在，了解“加拿大客商”的细节，要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由于中国国情与泰国不同，不能干派卧底人员此类的傻事。三，清除贩毒集团是中国公安部门的事，只能暗中协助，不能公开相助，更不能越俎代庖。贩毒集团是由穷凶极恶分子组成，与任飞龙的交往和较量中，要注意保护自己，别弄个两败俱伤，坏了自己的基业。四，要绝对保证曼琴的安全，必要时曼琴撤回泰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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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两张照片（10）
老爷子虽然在电话中一次也没有提到过茜妈妈，丁之光知道老爷子此时最关心的是茜妈妈的生死情报。看来，老爷子又要在晚上睡眠前长期服用安眠药了。作为晚辈，一定要竭尽全力探访茜妈妈的消息了。
丁之光与老爷子通话接近尾声时，曼琴推门走进了房间。已经凌晨五点了，曼琴每天这个时候都会准时走进这个房间，陪着丁之光遥望着那天际上的启明星。她一进房，就问：“这么早跟谁聊天啊？不是跟新结识的红粉知己吧？”
自从怀疑施仁芳居心不良，曼琴对丁之光看得很紧，时而从不同侧面不同渠道关注着丁之光与女性之间的往来，时而旁敲侧击，追问丁之光的日程安排和一些莫名其妙的问题。按丁之光的说法，她“简直有点神经质”了。
老爷子从电话筒里听出了爱女的声音，问：“是曼琴吗？”
“是的，她也起得早。望海市清晨的空气最新鲜最宜人。”丁之光回答时神态有些不自然。他心想，要是让老爷子知道了他每天都在这个时候与曼琴在一起“观看启明星”，不知老爷子会作什么感想？
然而，身在泰国的老爷子看不到丁之光此时的表情，否则，定会对丁之光与爱女之间的关系产生某种猜测。他在电话中吩咐丁之光，说：“现在暂时不能把格林逊可能‘复生’，及任飞龙实际背景的情况告诉曼琴。告诉了她，反而增加她的人身危险。”
“是。”不用说，丁之光也明白这个道理。
“让曼琴接电话。”
丁之光把话筒递给曼琴，说：“爸爸要同你讲话。”
曼琴一愣，但马上接过了话筒。首先听到了爸爸那熟悉的咳嗽声，立即说：“爸爸，我想死你了。”
“爸爸也想你啊。在中国生活起居习惯吗？在泰国，现在的气温已达到了三十多度；而在中国，还是寒春。”话筒里传来了老爷子亲切的声音。可怜天下父母心，老爷子时刻在关怀自己的女儿呢。
“中国是理想的生活居住地，望海市是我的第二故乡了。”也许是为了感染父亲的情绪，曼琴的话声显得特别快乐，而且居然还愉快地笑了两声。
“爸爸年事已高了，希望你回泰国来。最近，爸爸感觉到孤独，特别是晚上的时候，冷冷清清的，有时只能听听窗外的风雨声。”
听爸爸说得可怜，曼琴鼻子一酸差点哭了起来。她说：“爸爸，你也回到中国好吗？中国不是你的故乡么？”
“傻孩子，泰国的产业怎么办？我已经记不起故乡的模样了。爸爸还是希望你回泰国来。”
曼琴心里想，爸爸为什么突然要她回泰国？记得前一个星期给爸爸挂了电话，爸爸还鼓励她，要适应中国环境，在中国生根开花。必定事出有因！她情不自禁地瞪了丁之光一眼，说：“爸爸，大哥给你说了什么我的坏话？”
“之光老是夸你，我怕他惯坏了你了。我知道，他就那么点能耐，他管不住你的。”
“我谅他没胆量说我什么坏话。爸爸，我必须呆在中国，帮爸爸看管大哥，看看他有没有听从你的教导，免得他尽走歪门邪道。”
“你别耍什么鬼心眼了。是这样，爸爸前天晚上做了个噩梦，梦见你走进一家娱乐场所，是五层高的场所。突然，这娱乐场所变成了一只老虎，老虎口正是‘娱乐城’三个字中‘娱’字右上方那个‘口’字。当你信步走进去时，老虎的嘴巴合拢了下来，老虎的牙齿闪闪发光，像霓虹灯似的。吓得爸爸梦中惊醒，还出了一身冷汗。”
丁之光听得见话筒里传出的声音，有关环球娱乐城的外貌，是他刚才告诉老爷子的，想不到老爷子现买现卖，说得活灵活现，煞有介事。他转过了头偷偷地笑了。老爷子为了女儿的安全真是煞费了苦心。
“梦境当不得真的。”曼琴安慰着老爷子，“爸爸，你可能想女儿，想扭了脑袋里的哪根筋。”
“望海市有将大门口装扮成老虎口的娱乐场所吗？”老爷子准备将“戏”继续演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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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两张照片（11）
“哎，爸爸，不说我还不注意，一说倒提醒了我。望海市有座环球娱乐城，恰巧也是五层高，屋顶竖立着足足六米高的霓虹灯招牌字，五个大字被设计成一只老虎的形态，特别是‘娱’字上头的那个‘口’，像血迹鲜红的老虎口，望海市人也将它称为‘老虎口’。”
“这就对了，”话筒里传出的声音显得很忧悒，“爸爸已经察觉到了不祥的预兆。你在近期内准备回泰国吧。”
“我不！爸爸，你这种思想是反科学的，梦境不能当做现实的。现在是什么时代了？是地球人登月的年代，可是你还这么迷信？”
“不是迷信，是预兆！有的事情不是科学所能解释清楚的。”
听着爸爸的坚决口气，曼琴一时没了主意，用求援的目光望着丁之光。
多少年来，只要是曼琴提出过要求，不论是物质方面，还是人际交流等其他方面，只要能办到，丁之光几乎无不满足她的要求。现在，他在曼琴恳求的目光下必须出面了。他知道妹子的心思，也明白老爷子心中真实的打算。他接过话筒，说：“爸爸，这样好不好，妹子保证在任何时候任何情况下，都不准踏进望海市环球娱乐城半步。如能做到，让她暂时不回泰国。”
曼琴伸长脖子，对着话筒说：“爸爸，我做得到。其实，我一次也没到过那地方。环球娱乐城不是我们女人去的地方，我干吗要进去？”
丁之光干脆把话筒递给了曼琴。话筒里传来了老爷子的声音：“曼琴立下誓，并由你之光作担保，我就答应曼琴暂不回国。”
父女之间还搞立誓，曼琴认为父亲一定喝错了什么药，搞得疯疯癫癫。但毕竟对方是爸爸，她不得不屈服，不假思索地说：“爸爸，我发誓。”
“好吧，爸爸老了也管不住你们了。就这样吧，拜拜。”
电话挂断了。曼琴放下话筒，呆呆地站在那儿好一会儿，似乎才清醒过来。她用锐利的目光紧盯着丁之光，说：“大哥，该不是你想赶我走，与爸爸合演一出‘双簧’吧？”
“想哪儿去啦？”丁之光一口否认，“我不是还为你作担保吗？”
“奇怪，爸爸怎么知道望海市的环球娱乐城像只老虎？真的梦中有预兆吗？我不信。爸爸不是无的放矢，这中间一定有名堂。”
“宁信其有，不信其无。今后你一定保证不进入环球娱乐城。”
丁之光说话的口气极其严厉，表情相当严肃，根本不存在通融的余地。曼琴突然明白了问题的严重性。她说：“即使我被愚弄了，我说过的话还是算数的。我知道，你们即使真的是吓唬我，也是有一定的理由的，也是为我好。”
“尽管我不知道老爷子的想法，但难得你这么信任我。”
曼琴眼尖，注意到床上被褥折叠完好，说：“你一夜未眠？”
丁之光不说刚回来不久，因为一夜未归能引起曼琴不必要的胡思乱想。谁知道竟摊上了这么一位想象力极为丰富的妹子呢？他说：“是啊，长夜难眠啊。”
“发生了什么事情？”
“我遇见了一个人，一个想不到能这么快就会面的旧相识。见面时的那一刹那，才叫做惊心动魄呢。”
丁之光认为，有必要让曼琴知道二十多年前自己在家乡时的遭遇，因而先透了点口风。
“是旧相好，还是老仇人？”曼琴的话也问得尖锐。
“都让你说中了。妹子，坐着。”丁之光指了指桌旁的椅子。
“当年你未到泰国前的旧相识？”
“对啊。”丁之光想着往事，回味无穷。
“难怪有人说，地球太小了，人间太神奇了。这么多年，地球都天翻地覆，沧海变桑田了，大哥居然能碰见旧相识。”曼琴感到不可思议了。
丁之光心想，妹子要是知道我昨晚上的一连串“奇遇”，岂不惊诧得拍案而起？
曼琴坐下了，感兴趣地说：“旧相识加老仇人，有意思！大哥的过去一定很精彩，可能可以写一部惊险小说了。可惜我是个学经济的，不懂得舞文弄墨，妙笔生花，成不了作家。大哥，能把你昨夜突然间遇见旧相识的感情变化告诉我吗？是不是又爱又恨？一定够刺激的。”
第十五章 两张照片（12）
“事情原委错综复杂，不是三言两语能够说清楚的。改日吧。”
“又要卖关子”。曼琴翘了翘嘴巴。
丁之光不想让曼琴纠缠在这件事上，话锋一转，说：“爸爸从泰国派来的房屋装修队来了么？”
“昨晚九点半到望海市，钱经理去机场接的机。”
“这就好。我们购买的西际村的那一片房屋可以马上装修了，也该有自己的地盘了。”
“我真弄不懂，不就是那几幢房屋吗？中国的装修师傅多如牛毛，有名的装修公司也多得遍地开花，为什么舍近求远，要从泰国雇用专业装修队呢？而且泰国装修队的费用起码比中国装修队的费用要高出一倍。中国有句俗话说，买饼当餐，会想不会算。”
“我对泰国的装修技术情有独钟。尽管中国不乏好的装修队伍，我们这些刚从泰国来的人，又怎能从众多的而且是鱼龙混杂的装修队伍中挑选一支好队伍呢？因而，只能让泰国的装修人员对重要房屋进行装修，才让我心中感到踏实。”
“你的理由有点牵强。”
“当然，普通的工序和一般员工的住宅楼可以请中国的装修队伍来装修。那么多的房屋也不是泰国装修队二十人能干得下的。”
曼琴知道，从泰国来的装修队还是老爷子亲自挑选的。老爷子与大哥对房屋装修这件事一定有什么特殊的安排，只是没有将内幕告诉她罢了。她很不满意老爷子与大哥神秘兮兮的样子，对她保密就意味着还不信任她。
丁之光见曼琴突然满脸不高兴，知道她又碰错了头脑中的哪根神经线，说：“妹子，别多心了。该让你知道的，都会让你知道，只是时候未到。走，到阳台去，吸吸清晨的新鲜空气。”
“你一夜未眠，还是先去躺会儿吧，养足精神，上午还真有一位老相识来找我们呢。”
“谁？”
“努里，就是刀削脸，千里迢迢而来，想缠住我们啦。我真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