环球娱乐城为了便利来此商议公务和商务的客人专设了这么个业务洽谈室。由于隔音设施好,只要把室门一关,洽谈室与外面的包厅便是两个世界了。
丁之光跟随在陈光孝后面走去。丁之光说:“陈董事长熟门熟路,是娱乐城的常客了吧。”
“横向联系,必须投客人所好,有人善饮,有人喜赌,有人好闻女人身上的香水味,目光所向各有不同嘛。”
“陈董事长的手法比我灵巧多了。”
两人哈哈笑着走进洽谈室。丁之光随手关上了室门。
两人在洽谈室商议了还不到半个小时,室外有人敲门了。
丁之光起身开了门,门外站着郑万群和新世纪公司的办公室张主任。郑万群见到丁之光,说:“家父听说丁董事长与新世纪公司的陈董事长都在娱乐城潇洒,想请两位董事长前往聚一聚。”
“你的父亲是……”陈光孝也已站到了门口。
“陈董事长孤陋寡闻了,这位是市公安局郑局长的公子郑万群先生。”丁之光已经习惯于中国官场的称谓,在介绍领导者职务时,省略个“副”字,“郑公子现任市电视台的主持人,每天都把最好的新闻与娱乐节目送往千家万户。”
“原来丁董事长有这么层关系,”陈光孝恍然大悟地说,“怪不得那篇新闻消息会迅速地出现在新闻节目中。”陈光孝所说的“新闻消息”指的是“市区西扩计划”。
丁之光并没予以否认,陈光孝作出错误的判断不是坏事,于是他将错就错,说:“市电视台这座神庙的香不烧不行啊,许多事都得靠他们大主持人、大记者的提携。”
“丁董事长对我们真是高看一等了。”郑万群高兴地说,“家父在温哥华厅等候。”
温哥华厅是环球娱乐城最大的包厅。望海市的人们不明白,温哥华并不是世界上最大的城市,也不是最有名的城市,为什么环球娱乐城把它列为“首厅”呢?
“今晚我们有重要业务商谈,不便前往。郑局长的盛情,我们心领了。”陈光孝由于后台硬,交际广,并不把郑济田的邀请往心里去,因而一口拒绝了。
弄得郑万群尴尬地站在那儿呆着。几年来,在望海市他还真没碰到敢不将他父子的面子看在眼里的人。
丁之光现时没必要得罪郑济田父子,同时他想知道郑万群的“伯母”究竟是何面目?因而,他一手牵住往室内走去的陈光孝,说:“陈董事长,郑局长的盛情难却啊,几个人同时都不约而同地聚会在环球娱乐城不容易。反正咱们之间的事过天把商量还来得及,还是一起去拜见拜见郑局长,听听他老人家有什么教导。”
陈光孝还想拒绝,但见到丁之光向他眨着眼睛,在向他暗示着什么。尽管他还没弄明白丁之光“眨眼”的意思,心想,可能有什么深意吧,竟糊里糊涂地答应了。
郑万群显得很高兴,说:“两位董事长,请。”
第十三章 半老徐娘(1)
丁之光绝不会相信任刺头会为刚才“周小姐事件”赔礼道歉,信奉“有枪便是草头王”的任刺头是不会真的把丁之光看在眼中的。郑济田也不会无缘无故地为丁之光和陈光孝引见他的“大嫂”,尽管丁之光与郑济田打过交道,但还没有到亲密的程度。当然,陈光孝与郑济田有无特殊来往,丁之光就没有底谱了。行走间,丁之光想从郑万群的嘴中套出点什么原委,郑万群是一问三不知。
像是重要的国家机关,环球娱乐城最靠内边的包厅——温哥华厅门口直挺挺地站立了两个腰部佩带黑色警棍的保安员。从走廊的拐弯角到厅门口,除了刚走过来的丁之光一行人外,没有其他的宾客。然而忠于职守的保安员还是一丝不苟地履行着职责,其立正姿态比站立在市公安局门口的武警战士更正规。农田里可以见到用竹竿作支撑的戴着破草帽的稻草人,那是农民为了保护农作物而用来惊吓麻雀等小鸟用的,有无效果,姑且不论它。娱乐场所的内包厅门口站立着保安员,绝不是为了吓阻小偷或那些为非作歹进行捣乱的人,也不是为了保护宾客的安全,实际上是为了装派头,让进包厅内娱乐的客人自抬身价,以为自己是什么了不起的人物,从而产生出一种头重脚轻飘飘然的感觉。再通过“优质服务”,让宾客捂不出钱包口,钞票一张又一张地落入娱乐城老板的口袋中,而不敢有一丝一毫的怨言。据说环球娱乐城的保安员有一半以上是从边远山区农村中找不到好职业的退伍复员的武警战士中招收的。丁之光等二人走到包厅门口,郑万群向保安员挥了挥手。也许是保安员认得郑公子,也许是郑万群的手势中有暗号,两个保安员像接到口令似的,不约而同地朝丁之光等人敬了个标准礼后,一个保安员为客人们打开了一扇厅门,说:“欢迎光临,请进。”
客人们是没有义务要对保安员还礼的,因为客人是上帝,保安员是奴仆,在等级森严的社会,对奴仆的敬礼可以不屑一顾。陈光孝注视着保安员,说:“够气派的,我原先怎么不知道五楼还有这么个所在。什么时候,我也去弄两个这等货色,在我的公司门口装装派头。环球娱乐城保安员不少,简直可以说任老板拥有一支私人武装,将来要搞暴动啊叛乱啊什么的,一呼百应,就有本钱了。”
此人说起话来,总是刁钻刻薄带刺。丁之光偷偷瞧了郑万群一眼,见郑万群果然因不满陈光孝的胡言乱语而紧锁眉头。丁之光笑着说:“陈董事长总爱开玩笑,此话要是任老板当起真来,可就失了和气了。其实保安员敬礼,不过是讨客人喜欢,哪是真的尊敬客人?陈董事长自作多情了。”
“是么?”陈光孝哈哈大笑。
厅门一打开,首先映入丁之光眼睛的竟然是一幅“清水庄一线天悬崖绝壁”摄影图。他在望海市是第二次看见此图了。这张图比挂在郑济田客厅里的那一张大得多了,宽有八米,高有二米,挂在包厅演出台后墙上,用玻璃框镶装着,框内亮着隐形灯,灯光均匀地散布在整个画面上,使图像产生出立体感。租用这包厅每晚最低消费五千元,因而顾客少,平日少有开放。可以断定,任刺头在娱乐城最堂皇富丽的包厅里挂这幅摄影图决不是随意地心血来潮。从两张大小不同的同一画面的摄影图来判断,郑济田客厅里的那张图来源于任刺头。可以断定,任刺头与清水庄有着某种内在的联系,即使不是直接的关联,起码也有间接的来往。丁之光脑海中灵光一现,方才觉得任刺头的满脸堆笑怎么有熟悉感,原来他下意识地把任刺头当成了格林逊,当年的格林逊不是脸上似乎永远挂着笑容么?格林逊?莫非格林逊还活着?丁之光为自己的这一想法大吃了一惊。当年他逃离清水庄时,在后山崖听到巨大的爆炸声,亲眼见到首领府火光冲天,车森土预设的爆炸惊天动地,威力无比,格林逊竟能逃出死亡魔掌?那真是老天瞎了眼。如此说来,任刺头与格林逊必有勾结,格林逊野心勃勃,只要还活在世上,定会兴风作浪,正所谓:树欲静而风不止。据此进一步推断,凭着格林逊的智慧、能力和胆略,经过二十多年的努力,说不定已在缅北山区建立了一个毒品王国,而清水庄一线天摄影图是这个毒品王国的象征性标识。环球娱乐城是格林逊毒品王国的分支机构或联络点,格林逊已把毒爪伸进了中国!想到这里,丁之光确实吓了一跳。当年与格林逊的殊死拼搏并未结束,只是现在把战场从缅北的清水庄转移到中国的望海市。当然,现在与格林逊的争斗,用不着明枪真刀,也不光靠一股方刚血气,主要是智斗。只要格林逊干的是毒品生意,中国的公安机关能袖手旁观么?尽管丁之光明白毒品对社会的严重危害性,也明白毒品对吸毒者的生命威胁和引发道德的败坏,然而,他除了自己远离毒品外,对打击贩毒吸毒的违法犯法行为一向抱着“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心态。甚至可以说,他对贩毒吸毒的人恨不起来,当年清水庄的大多数人不是靠种植和贩卖鸦片为生么,他们不是坏人。如今,毒品扯上了格林逊,那就另当别论了。他打定主意,要竭尽所能,暗中协助中国公安机关一举毁灭格林逊贩毒集团,免得为自己留下忧患。忽然,他的心海中划过一道闪电,全身被其一震:如果格林逊未死,岂不是茜妈妈仍然有活着的希望?他记忆犹新,当年茜云沙为了救他丁之光等人,视死如归,戏剧性地扑进格林逊的怀里,以锋利的匕首抵在格林逊的肝腹部,要挟格林逊父子,让他丁之光一行人从容脱离虎口。满怀仇恨的茜妈妈绝不会轻易放过格林逊,只要还有一口气在,匕首一定会捅进格林逊的肝部,而且随之而来的大爆炸……
第十三章 半老徐娘(2)
灯光虽然昏暗,陈光孝已经注意到了丁之光的神情恍惚,像着了魔似的,整个人一动不动地呆呆站着,像武侠小说中描写得那样,被人点了穴。陈光孝见任刺头迎向他俩走来,已快到面前了,容不得他多想,轻轻地用肩头撞碰了一下丁之光的身子。丁之光恍然惊醒,才意识到自己失态了。见任刺头满面堆笑地走到了门口,丁之光急忙迈前两步,紧随在陈光孝的身后。在这个是非之地,不是他丁之光出风头的场所,至少在表面上,他必须装得唯陈光孝马首是瞻。
任刺头首先同陈光孝握手,表情比多年重相逢的朋友还亲热。
“我每次见到陈董事长,都有一种新鲜的喜悦感,上帝让我们经常交往啊。”
“我见到任老板,心里总感到别扭。总觉得任老板不是正眼瞧人,眼睛总盯着我的口袋,看鼓不鼓?我这个送财童子每隔几天就要为任老板送一只金元宝,任老板能不喜悦么?别把我当冤大头就行了。”
“前几天给你介绍的那个小妞还行吧,脸蛋美,嗓子甜,嘴角的那颗美人痣,不是男人不动心。”
“虽然美艳惊人,无奈身上有狐臭,有一股天然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感觉,难以搂紧身。”
“你吃过泰国榴莲么?闻起来臭,吃起来香,多吃上瘾。”
二人哈哈大笑,特别是陈光孝笑得前仰后靠,还忍不住抱了抱任刺头。
丁之光很难想像出,陈光孝到望海市也不过才数月,为什么竟同任刺头打得如此火热?
任刺头侧身面对丁之光,没有激情,完全是一副面对陌生人的样子,友好而不亲热。他问:“这位是……”
“新泰实业公司的丁董事长。”郑万群连忙介绍着说。
陈光孝的眼光中飘着一丝诧异。他认为,像丁之光与任飞龙这两位在望海市经济圈都算得上重量级的知名人物,居然彼此不相识,岂非咄咄怪事?
“我是环球娱乐城的总经理任飞龙。欢迎丁董事长光临。”任刺头同丁之光热情地握着手,仿佛刚刚认识丁之光似的,表情逼真,不留一丝痕迹。
丁之光明白,任刺头自我介绍的潜台词是:不愉快的事就让它过去,权当没这回事,咱俩的认识重新开始。当然,对刚才在桑拿女服务员休息间的较量,丁之光巴不得忘掉它,最好让它石沉大海,永远没有局外人知道,因为毕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看来,任刺头不仅是个知趣的人,而且还善解人意,能设身处地地为他丁之光考虑个周全,避免了日后可能缠身的风言风语。要不是碍着那张《清水庄一线天山水摄影图》,任刺头这个人倒是可以交往,尽管此人不可以深交。此时,他顺着竿子上,说:“久闻任老板大名,有人将任老板与及时雨宋江相提并论,今日得见,十分有幸。今后免不了多多打扰,望任老板提携一二喽。”
“生意人嘛,眼中就是个财字,谁会嫌钞票烫手?最好丁董事长天天来打扰,长期租个包厅,一次付个十万八万的,我任某会把丁董事长当菩萨供着。”
“菩萨不近女色,客人要是都是菩萨,繁花似锦的环球娱乐城要大裁员,任老板不被众妖精生吞了才怪呢。”陈光孝打趣着说。
“请,请。”任刺头指引着丁之光等人入座。
温哥华厅大约有五百多平方米,呈长方形状。厅两头略高,中间低。低的自然是舞池,铺着厚厚的蓝色地毯。厅的一头是主宾席位,对面那一头是高出舞池六十公分用木板搭建的演出台。演出台两边各立着一个两米左右的景泰蓝大花瓶。舞池左边墙边摆放着一排无门柜厨,柜厨的各个空格里都摆放着瓷器、铜器一类的东西,估计是收集来的真假古董。这些古董不仅是供人观赏,更主要的是为了体现娱乐城主人的身份与财富,右边墙上挂着美女图,一式现代版,中西合璧,图中姿态各异的裸体、半裸体的美女似乎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