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怎么进来的?”那个为首的年轻人不依不饶。
“走进来呀,迈着大步进来,我们是不会去爬墙头的。”
“进公园还要买门票呢,现在这里是外国的地方,进出这里,好比出入国境,能让你们自由出入吗?罚款五百元,就权当你们办理出国护照的手续费。”为首的年轻人仗着人多,开始敲诈勒索了。看他们熟门熟道地宰“肥羊”可能不是第一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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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落脚望海市(9)
“抢劫也要看一看对象,你娘白生了你一双没眼珠子的眼睛,光天化日之下,竟敢无视国法,胡作非为!”轿车驾驶员不甘示弱。
“我看对象,我的棒子是从来不看对象的,它分不出什么是乌龟,什么是王八!看起来你皮肤痒了,不给你来个教训,还不知马王爷长着三只眼。”那年轻人说要“教训”,马上就实践,不再发出警告,一棍子朝轿车驾驶员当头打去。
轿车驾驶员把头一偏,棍子击打在他的肩上。眼看第二棍朝着脑袋接着又打过来,这哪是“教训”,分明是把人往死里打。尽管他心慌意乱,还是下意识地往旁一躲,这棍子击打在地上,溅起一粒碎石,“砰”地一声,碎石击碎了附近厂房门窗上的玻璃。棍子威力之猛,看得在场人胆战心惊。轿车驾驶员趁着那使棍子的年轻人还没有将棍子第三次举起之时,往前一跳,飞起一脚,踢在使棍子之人的胸口上。看来轿车驾驶员学过几手武功,那凌空一脚颇具火候,用劲甚猛,踢得那使棍人连连后退,终于站立不住,跌倒在地,后脑勺重重地碰到一棵树干上,一时站不起来了。可是,又有三个年轻人一句话都没说,一齐拥上前来,举棍便朝轿车驾驶员打去。这三人无论是棍术和力道大大逊色于第一个使棍者。但俗话说,双拳难敌四手。双拳又怎么能敌得过三根棍子呢?轿车驾驶员不仅身上连挨几棍,耳根边也被劈了一棍,血流满脸,进而全身是血。
祸出突然,曼琴脸都吓白了,能说善道的她连一句劝架的话也说不出。那个总务部钱经理满腹社会交往经验也不管用了,吓得双腿打哆嗦。两个年轻干部和丰田车驾驶员冲前一步,血气方刚的他们不能眼看自己的同事死于非命,明知处于下风,看来只有一拼了。但是丁之光对当前的形势看得很清楚,混战的结果是不堪设想的,那就不光是受伤的问题,对公司的声誉必造成致命的打击。当自己方面的三个年轻人迈出第二步,而对方尚未出手的四条汉子举着木棍也迈进了一步时,丁之光大喝一声:“住手!听见没有,统统给我住手!”
也许是丁之光有天然的威严,一脸正气,举棍的三个年轻人不由自主地停止了棍击。自己方面的三个年轻人冲前拖回了轿车驾驶员,丰田车驾驶员脱下外衣替轿车驾驶员包扎受伤的头部。对方有两人也扶起了为首的年轻人,看来此人也受伤不轻,只点点头说不出话来。但双方高度戒备,虎视眈眈地对望着,以防遭到突然袭击。
“你们不就是要钱吗?我给!”丁之光大声地说,“钱经理,给他们五百元。”
“现在还够吗?”一个举棍的年轻人说,“我大哥挨了一脚,三百元医药费,我们三兄弟为了击打你那个同伙的脑袋花了力气,工钱三百元,合计一千一百元。看你这个人还可以,而且今天已经第二次进账,给你回扣一百元,有钱大家发财吧,实价合计一千元。”
在这种场面还用得着讨价还价吗?丁之光给总务部钱经理使个眼色,钱经理立即从皮包内掏出一千元人民币给那个举棍的年轻人。1988年底的时候,中国还没有流通五十元、一百元的大额钞票,一千元钱足足有一叠。那个年轻人把钱往夹克内一塞,说:“不许报警,一旦报警,什么时候见到你们,就是你们进鬼门关的时候。不过,今天我们之间心甘情愿地进行了公平交易,可以尽情地游玩,就当到加拿大玩一趟,世界上哪里的山水还不是一样?记住,下次来到这外国人的地方,要先买门票。”
说完,那批人往厂房里走去,马上失去了踪影。怎么来怎么去,谁都没看清,真像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地下武工队。
对着废弃的化工厂还能观察下去吗?丁之光打了个手势,总务部的两个年轻人扶着头部已包扎好的轿车驾驶员跟随丁之光往回走。曼琴骂道:“那个加拿大人也是狼心狗肺的,房地产还没租到手,先养了一群心狠手辣的强盗!”
丁之光看了曼琴一眼,心里想,斗殴的这一幕,多少能给这个自以为是的小妹一点教训,这就是商战残酷的一种外在表现,它能体现出什么“商业道德”吗?只有在中国以前奉行的计划经济条件下,才有可能不出现此类事情。一旦迈进市场经济,引入竞争机制,引发利益冲突,有什么事情不会发生呢?
第五章 落脚望海市(10)
回到了国道上,钱经理轻轻地问丁之光:“要不要去当地公安派出所报案?出了西际村三公里,那儿有个公安派出所,管理这一带的治安工作。”
“被野狗咬了,再去找棍子,有用吗?”丁之光怀疑地说,“这班人敢明目张胆于光天化日之下如此猖獗,除了加拿大人的因素之外,一定还有他们的强硬靠山。”
“能忍得住这口气吗?”曼琴大声地说着,“就这样忍气吞声,别说刚才你们还豪言壮语,要让这块地盘非自己莫属,现在该打退堂鼓了吧?今天只遭棍打,明天说不定要遭枪击呢!如果长此以往,咱们公司还要不要在这片土地上挺起腰杆?亏你们还是些五尺汉子大丈夫!”
有长进!曼琴需要的就是血与火的磨练,只有千锤百炼才能成钢。丁之光因此内心减少些恼怒,他钻进蓝鸟牌轿车驾驶员的位置,只能自己开车了。他说:“去公安派出所。”
那个受伤的驾驶员被扶进丰田面包车里,他们显然不愿受伤驾驶员身上的血迹弄脏了丁之光乘坐的轿车。下属嘛,不管在任何时候任何情况下,也不管自己受了多少苦,遭受了多大的罪,首先想到的应该是上司的利益。
进了公安派出所大门,让急于出气诉苦的曼琴增添了几分烦恼。
派出所的门面不大,一座两层楼三开间的砖混结构的小房子,既没有泰国警署的威严,更没有泰国警署的豪华。挂着“值班室”小牌子的房间里摆放着一张办公桌,周围放着三条从什么会堂退下来的黄色油漆几乎已经脱剥光的长椅子,一个年轻的警察伏在桌面上打瞌睡。听到了脚步声和杂乱的讲话声,警察抬起头来,见一帮人扶着一个头部受伤的人进来,问:“什么事?噢,打架了,现在丰衣足食就整天想着打架。你们啊,真是吃饱了撑的,成心想累死我们是不是?”
见到警察没什么好脸色,钱经理急忙从口袋里掏出一包“中华”烟,抽出一支给警察。这位老兄的脑袋已恢复正常的运作。警察看了看烟牌子后插入口中,钱经理马上掏出打火机给点上了火。
钱经理跟外界打交道多,看来当“孙子”当习惯了,瞧他点火时低声下气的样子,曼琴看了有些恶心,又有些可怜他。突然她发觉,钱胜凡实在是难得人才,一个大公司要是没有了钱胜凡,对外工作一定搞得既僵又糟,正像一台机器少了一个部件是绝对没办法运转的,看来爸爸当初能看中并重用钱胜凡,有一种超人的心态,非比寻常的眼光。爸爸的本事是从书本中学不到的,是留给儿女们最宝贵的财富。
“是软中华烟,好烟,看来你们是有身份的人了。”警察的口气软化了很多。
“这是我公司的丁董事长。”钱经理介绍着。
丁之光强行让自己的嘴角挤出些笑丝,向警察点了点头。
警察看了丁之光一眼,随手翻开《值班记录簿》,问:“什么级别?”
“没级。”钱经理在这个问题上不敢弄虚作假。
“没级?是私企?”警察有点不相信地望着钱经理。别说董事长,就连这位董事长的下属这套西装没二千元钱也是绝对拿不下来的,都是国内最流行的名牌货,虽说警察自己买不起,但识货。
“是外企。”钱经理见警察的面部表情又转晴为阴,怕进而刮风下雨,回答的声调变得很恭敬。
“快下班了,明天来吧。”警察开始收拾桌上的《值班记录簿》。对一个没级别的董事长,是没必要那么热心为其服务的。
“同志,我们是来报案的,我们的这位驾驶员同志无缘无故在西际化工厂遭到毒打,请求你们主持公道。”钱经理的声调几乎有点像哀求了。
“什么无缘无故?一只巴掌拍得响吗?打人的是疯子?不是吧,疯子打人不上刑法,被打的自认倒霉。好了,别解释了,我懂,不就是相互斗殴吗?没死人吧,能走会跳的。好了,我已经说过了,你别再说了,算你们报过案,明天还是我值班。明天上午早一点来作笔录,接受调查。”
第五章 落脚望海市(11)
丁之光一行人傻眼了,这个警察!丁之光下意识地朝墙上望去,墙上挂着装饰漂亮大方的《监督台》镜框,《监督台》里贴着的第三张照片就是这个警察小弟。这个派出所人员少得可怜,一个所长,一个副指导员,三个警察,其中一个还注明是“内勤”。警察见丁之光注意《监督台》,仍然满不在乎地说:“上面有我的警号,下面有投诉电话号码,欢迎监督。”
“不敢。”丁之光敢怒不敢言,窝囊极了。
警察已经将《值班记录簿》放进抽屉,上了锁,站了起来,准备拜拜了。
丁之光他们真的没了主意,面面相觑,进退两难。
派出所门口此时进来了几个警察,为首的那个走路姿态特别雄壮,四十多岁年纪,像个当官的。
钱经理仿佛看到了救星,盼来了希望。他对丁之光说:“可能所长回来了,把情况向他反映反映。”
“不是所长。看照片,所长是年轻人,三十岁都不到。”曼琴丧气地说着。
丁之光看了一眼《监督台》,果然进来的不仅不是所长,还都不是这个派出所的警察。只能走人了,别再自寻烦恼了,他朝钱经理挥了个手势,说:“走吧。”
只能走了,派出所是不难民营,是不管晚饭的。总务部的年轻人扶起了轿车驾驶员,准备开路。
“这不是丁董事长吗?什么风把你吹到这儿来的?”刚走进值班室门来的老警察见到丁之光,像个老熟人似的把手伸了过去。
“你是?”丁之光与老警察握着手,小心地问。警察是不好惹的,泰国的警察不好惹,中国的警察一样不好惹,年纪轻轻的就目中无人,年老的说不定狂妄无比,小心为上,别自找苦吃。
“是啊,你财源广进,福如四海,目光瞧着全世界,向上不向下,向远不向近,怎么可能认得我这么一个小警察?”老警察用开玩笑的口吻说着。
丁之光吓出了冷汗,不知说什么才好。小警察已经难缠,老警察口气不善。
“贵公司开业大庆典那天,我奉副市长的指示,派了一些便衣警察到‘天外天’大酒家及周围地区维持秩序和保卫工作。由于贵公司是本市刚落户的外资大企业,安全保卫工作不能等闲视之。那天庆典车水马龙,来的客人都是高规格的,万一出点小麻烦,也会震得望海市地动山摇。我放心不下,亲自到现场巡查,后来就到楼上的卡拉OK包厢里,一直到庆典舞会结束。说来我们这些当警察的真是命苦,还不如一个坐台小姐。庆典大会灯红酒绿,喝酒的喝得稀巴烂,喝歌的唱破了喉咙男声变女声,跳舞的跳得精疲力尽跳到舞伴的裙子下面去了。而我们警察呢,东张西望,既怕流氓来滋事,更怕巴勒斯坦式的‘人体炸弹’冲到庆典主会场的人群堆里自我爆炸,在这冬天刺骨寒风里跺着脚,望着别人大吃大喝流口水。这警察真不是人当的。”
“请问贵姓大名?”丁之光对老警察的诉苦听不下去了。
老警察向小警察使了个眼神,小警察说:“这是我们平乐公安分局的局长。”
“免贵,姓丁,丁功勉。”
丁之光再次握住公安分局局长的手,满怀歉意地说:“不好意思,那天当我们的保护神却没有好好地招待你们,大大的失礼啊。钱经理,明天上午送三万元人民币到区公安分局去,以表示我们的一点心意。”
出手大方,一开口表谢意就是三万元人民币!令在场的警察吃惊中大喜过望。
“好的。”钱经理的回答很响很亮,唯恐有人没听见。
“我俩五百年前是一家,拿出三万元来答谢太客气了,叫我们受之有愧,赠款就免了。其实办几碗菜,我们公安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