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苑收拾出来,你就搬到那里去住,以后若要再邀朋会友的,自开了边上的角门行走,所谓家和万事兴,以后且小心着,莫要再生事了!”
众人听这番话,明显是贾赦是在回护儿子,不过都不好站出来指责这位大老爷,只是有些暗暗奇怪:大老爷从来都是不怎么管事的,尤其是内宅里面的事情,对待儿子女儿也不如和亲近,怎地今日竟然会公然站出来,替贾琮出头。
然而更让他们纳闷的还在后头,贾赦的话刚说完,便听贾母悠悠说道:“琮小子是宫里娘娘点名要到园子里去的,如何就这样让他出来?如此却是对娘娘不敬了,况且这样的事传出去也让人笑话,我看不如让他在园中禁足一月,除了去东宫之外,不许外出,而且他能这样喝酒使性子,都是你平日宠他太甚之过,我看以后就把他的月例银子减到到五两,让他记住教训便是了。”
大家听了贾母的话,都觉得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刚才明明还是很气愤的贾母,甚至把他打上几十板子都不解气,这才转眼之间,就换了态度,贾赦对于贾琮的处罚,就够轻的了,金风苑虽然不比大观园里,却也是个精致的小院子,而且开着角门,贾琮以后若要出去或是请人回来却是更加的自由了,这若说是惩罚,倒不如说是变相的成全和鼓励贾琮。
而贾母的惩罚,就更加的轻了,只说禁足,却又是在园子里,并非芦雪广,他又要时常出入东宫,因此跟没禁足也没什么两样。至于将月例银子减到了五两,对于贾琮就更加的不痛不痒了,谁不知道贾琮当年帮过后廊上的贾芸,如今已经是皇商,颇有资材,又是十三家联合商会的会长,又托人花钱捐了六品的官,现在就连贾琏和贾珍看到他,说话也是客客气气的,不敢再像原来那样随意呼唤。可就是这位贾芸,对贾琮向来礼遇有加,逢年过节,必送银子来,五十两都是小数,时常都是几百两的给,因此在荣国府这些公子哥里,除了已经成家管事的贾琏之外,就只有贾琮最富有了,他才不在乎那点月例银子呢。
41小海市
在场所有人;除了贾琮之外,谁也不知道贾母为何会突然之间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逆转;非但不同意贾赦的惩罚;甚至连大观园也不用出。其中向来以会揣摩贾母心思的王熙凤最为诧异;她瞠目结舌地说:“老祖宗……”
贾母直接用凌厉的眼神让王熙凤闭嘴,然后又瞪了王夫人一眼;将龙头拐杖在地上重重一点:“就像我说的这样做!你们可有什么不满?”其他人见府中最有权势的两个人都站在贾琮一边,自然不敢再落井下石,纷纷知趣地闭嘴。
看似一场闹剧的危机就这样被高拿轻放;平安过去;既然主谋贾琮都被“无罪释放”了;其他两个从犯宝玉和贾环自然也不能处罚,两人也是禁足一月,只不过宝玉是在贾府里面禁足,不但可以出怡红院,甚至可以出来到各处走动,至于贾环,就被禁足在赵姨娘院里,连晨昏定省都免了。其次就是月例减半,也就是说他们两个以后的例银都由原来的每月二两减为一两,好在跟贾琮不同的是,他们只是禁足的这一个月减半,以后还会改回来。
贾琮整了整衣裳,又给贾母磕了头,然后走出来,跟在贾赦后面:“父亲可有空闲?孩儿有些事情想要跟您相商。”
贾赦还以为他是要说今天的事,略微一沉吟,点头道:“好吧,你随我到我房里来。”
父子二人一起回了北院,贾琮把丫鬟都撵出去,亲自动手给贾赦倒了一杯茶,然后才说:“父亲,孩儿前些日去南安王府的时候,跟王爷闲聊,听他说起最近新皇想要大开海市,造大船,建船队出海,他要来了一个琉球海市的份额,组建船队远去南洋诸国贸易。当时说起海外风情,颇为新奇有趣,孩儿时常心向往之。”
贾赦奇道:“你要出海?”
贾琮说道:“父亲,并非孩儿要出海,只是孩儿想要贾家出海。”
贾赦不明白他的意思:“混账小子,有什么话一口气说出来!难道还让你老子等你不成!”
贾琮笑嘻嘻地给他喝空的茶杯重新填满:“父亲莫急,这出海的利益,其大有三,其小无数,且听我细细道来。我虽然年纪小,又不管帐,但咱们贾家的事情,父亲想必也是尽知的,如今各处收成连年减少,偏偏开支倒大,即使不看账面,我也能看得出来,必是寅年吃了卯粮,在这样下去,再过几年,咱们家就要难以为继。这出海首先获利颇丰,一套二钱银子的茶碗,拿到南洋去,少说也值几十两银子,因他们那里出产各种金银宝石,唯独缺咱们这边的瓷器茶叶,我算过,即便只有一条中等船,出海一次,所得利润,也抵得上咱们家各处田庄铺面一年的收入了。”
贾赦听得眼前一亮:“竟能得如此厚利?”
贾琮点头:“虽如此,这却是三利之中重量最轻的。”
贾赦惊讶道:“还有比这进项更多的?”
贾琮笑道:“第二项,并非钱利。这大开海市,是当今陛下所兴十大新政之一,朝中有不少顽固老臣反对,许多都是太上皇和其他皇子一派的,甚至他们串联一处,抵制陛下十策,陛下便找了几位心腹重臣为他做此事,其中有三大海市,八小海市,南安王爷所得的就是琉球大海市,据他所说,三大海市都已经有了主了,唯独八个小海市现在只出去两个,皇上时常为此叹息发愁,我想咱们家如果能够在这个时候站出来为皇上分忧……咱们贾史王薛四大家族如今权势已经远远不如当年,甚至只有王舅父还算得些圣眷,然而上皇已经退位,一朝天子一朝臣,他虽然连着升官,手里的权利却一天比一天少。”
贾赦闻言犹豫道:“这个却是有些难办,你知道咱们原来都是支持上皇,嗯,义忠老千岁的,虽然说老千岁坏了事,但在上皇那里,咱们家还是颇有隆眷的……”
贾琮说道:“父亲糊涂啊!且不说如今上皇已经退位,其他亲王失势,皇上的龙椅越做越稳,如今我作为东宫伴读,就已经决定了咱们必须支持当今陛下,否则的话,即便将来上皇复辟,其他郡王夺位成功,咱们也是难逃其厄的。父亲,咱们虽然多方下注,可是各方未必会买咱们的账啊。”
贾赦沉吟道:“你说的那第三个利如何?”
贾琮道:“第三便是……让父亲您住进荣禧堂?”
“你说什么?”贾赦有些喜怒交加。
贾琮小心地想着如何措辞:“如果咱们办成了这件事,在朝中的地位可就远非今日可比,父亲您现在的爵位是世袭的祖上余荫,若是你再受了皇上的封赏,将一等将军再进几等,那将会如何?到时候二叔他就算是脸皮再厚,也绝不敢再赖着荣禧堂不放了,他自己若是灰了心,老祖宗就算再怎么喜欢小儿子……”
“不要说了!”贾赦挥手打断贾琮的话,“你直接跟我说,此事要如何去做?”
贾琮听他急声打断,还以为他不同意,心里刚自失望,却听他后面竟然是那样的话锋,顿时松了口气:“此事简单,父亲只需要如此如此向陛下表一下忠心,然后剩下的就交给孩儿去做,什么雇人买船之类的,我自去筹措,父亲只等着坐在府里数银子就是。”
贾赦还是有些做不下准:“那船队也得要个可靠的人盯着。”
贾琮问道:“父亲可有人选?”
贾赦想了想:“芹儿如何?”
贾琮摇头:“芹儿当初求了赖大去管理水月庵,如今市井里多传他跟庵里的尼姑苟且,若是派了他,只会徒惹人笑话。”
贾赦又想:“莫不让琏儿亲自去?”
贾琮笑道:“琏二哥就是给二嫂子端洗脚水的,即便做出什么的,最后也得算是二房的,派他去还不如让宝玉去。”
贾赦捻着胡子:“数来数去,也只有蔷儿了。”
贾琮认真地想了想:“蔷儿倒也好,只是却有一样不妥,一来没有官身,这海市外出毕竟是大事,咱们若是拿下一个小海市的份额,那也是代表着朝廷出海,蔷儿在官场之中没有丝毫资历,又没有功名压人,单他一个却是镇不住场面的。”
贾赦有些不耐烦道:“这个也不行,那个也不行,你既然提出来,想必是已经有了成算的,快快说出来!再吊人胃口,看我不老大耳刮子抽你!”
贾琮笑道:“父亲莫急,我虽然已经有了人选,却也有些不妥,因此才跟父亲商议,刚才自父亲说出了蔷儿来,我方有了底。我所中意的,便是太爷家的瑞大哥。”
“瑞儿?”贾赦满脸的不信任。
贾琮说道:“瑞大哥这两年在家潜心用功,发奋努力,如今已经考上了秀才,听说过年还要去考举人,我这里还要置船雇人,明年正好完备,他若考上了,咱们帮他弄个前程,到时候以官身带船出海,带着圣旨行走南洋诸国,既能得许多真金白银,又能替陛下宣我国威,他日万国来朝,也有咱们贾家的一份功劳。”
贾赦却对贾瑞看不上眼,有些踌躇。
贾琮说道:“只因瑞大哥当年荒诞不经,虽然已经痛改前非,却也让人不能不为之担心,因此我只让他在明面,另用蔷儿给他做副手,二人一管官事,一管钱财,互相扶助,互相制约,则大事可成,必无纰漏。只要他能出一次海回来,咱们上面的三利便全都到手了。”
贾赦也确实被贾琮所说的利益打动,当天就派人递帖子给宫里的魏公公,第二日进宫面圣,在御书房谈了一番,出来之后便让贾琮去运作,贾琮知道皇上现在是肯定不愿意选择贾家的,只不过现在的很多大家族都在观望,皇上提出兴国十策,里面好多条陈,他的心腹都用光了,再加上贾赦一再地表示自己的忠心,这才勉强答应。
贾琮亲自到户部领了文书,然后回来筹备,一方面到南安王府里去找七曦,请他帮着找造船的匠师和现成的海图,又通过贾芸联系了七家大富商,合伙凑出来三百万两银子,打算建造一个中型的船队。
他又单独来找贾蔷,贾蔷是宁国府的正派玄孙,父母早亡,从小跟着贾珍过活。这贾蔷长得容貌俊美,风流倜傥,又极聪明伶俐。贾珍对他极为宠爱,贾蓉跟他关系又好,因此在宁国府里也颇得势。
当初建造大观园,特地从姑苏采买女孩,回来组建戏班,这贾蔷就是戏班的总管,如今一直做着。
贾琮虽然是在禁足期间,但他对这些毫无顾忌,径直来宁国府来找贾蔷,下人们俱说他在西厢里跟贾蓉正在接待一位贵客,贾琮有些疑惑,有心在外面等候,这心里却是极为不安,不知不觉地就走了进来,远远地看见廊下站着一个身穿劲装腰扎金带的人,认得是皇宫王府里的侍卫,贾琮初时只看了一眼,还没在意,过了片刻之后,猛然间抬头,惊出一身冷汗来!
42南安别苑
贾琮站在院里;他认得那侍卫是义忠亲王府里的人;义忠亲王是当今圣上的大哥;最早的太子,贾家当初就是支持这位义忠亲王的,后来义忠亲王惹恼了上皇;储位被废;更被圈禁起来。
贾琮前些时听说过;义忠亲王在被圈禁的王府里听说今上登基;十分的不忿;甚至写了檄文;怒斥今上不忠不孝,不仁不义十大罪状;号召其他三位亲王一起来将皇上赶下台,使上皇复辟。
皇上因向来标榜任孝,所以就算如此也没有把这位义忠亲王怎样,只是心里的怒火自是可想而知了,现在的时候,贾家的人还跟义忠亲王的人来往,那不是引火上身,自己找死么。
贾琮站在门口,犹豫着要退回去,廊下那位却看到了他,抢先开声打招呼:“原来是贾伴读,怎么站在门口不进来?”
贾琮笑道:“我这不是看见大人在这里,必有大事商议,我就先回避一下嘛。”说完便迈步进来,向那人躬身施礼。
这时屋里面听见响动,贾蓉出来查看,一看是贾琮,脸上就是一怔,只因为贾琮很少往宁府这边来,也不怎么跟这边的子弟来往,不知今日他如何肯登门,又是这么个时候,略迟疑着,摆出一番笑脸:“琮叔今儿如何得闲,来我这里坐,倒是侄儿的荣幸了。”
“我来找贾蔷。”贾琮直截了当地说,他现在不想在宁国府里再多耽片刻。
贾蓉也不往屋里让他,自去唤了贾蔷出来。
“三叔但凡有事找我,只管打发个小厮来唤,我自去了,何苦劳烦亲自走一遭。”
贾琮带着他走出宁国府,到外面大街上寻了个僻静些的酒楼,找了单间,把其他人都打发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