轩辕玄玉一登位,便封丰阳王为长乐王,赐封地淮水,封平虎为镇国威武大将军,官拜一品,雪衣乃前朝右相之子,并且在这次复国之战中立有大功,官复原职继父旧爵。
不仅如此,对于之前在战事之中立了战功的几位猛将也进行了封赏,一些前朝旧臣遗署也得到了重用,整个朝堂又几乎重新换了一次血。
然而最为令人称奇的是,在封赏的最后,轩辕玄玉作出了一个让人难以置信的决定,他走到无品无阶的傲寒面前,当着满朝文武的面跪了下去,尊暗门门主傲寒为仲父,官拜一品摄政王,赐良田千顷黄金千两,免君臣跪拜。
此举一出,满堂震惊,毫无政绩并且从来与朝廷井水不犯河水的暗门,不被围剿已是大幸,然而却官拜一品位极人臣,不仅被当朝天子尊为仲父,更是免去跪拜之礼,还直接以外姓身份干预朝政!
此举一出便糟到一些大臣反对,然而轩辕玄玉却只用一句话回予众臣:“一日为师,终生为父,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朕意已决,不必多言!”
于是从来与政事毫不相干的暗门从此正大光明的涉入朝堂,理所当然的享受着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殊荣。
……
庆功晚宴在御花园里进行,数盏宫灯明晃晃的悬在枝头,将整个园子映成白昼。
在园中放置了一个下午的冰块慢慢的融化怠尽,然后慢慢的没入土中,空气里有着微潮的凉气。
轩辕玄玉一身黑底绣金龙袍,乌黑的长发绾在头顶,以镶着巨大明珠的龙冠压住,英俊坚毅眼神凌利,在座的所有人只被他眼神淡淡一扫,便不由自主的感觉到一股无形的压慑。
山呼万岁之声响亮无比,轩辕玄玉居高临下的看着一干跪在自己面前的人,竟似生出了孤高不胜寒的感觉,他的目光若有似无的扫过雪衣与清媚,轻轻抬手:“众卿不必多礼,今日君臣无别,一醉方休。”
众人谢恩之后纷纷落座,宫中所有原来的后妃均被罢黜,与冠玉同坐的便是傲寒、清媚与雪衣。
此次庆功宴中除了新提携的文官,大多是意气风发的武将,平日与冠玉在行军之中相处得多了也不拘泥,当即大口喝酒大声说笑起来,一派其乐融融的景象。
清媚今日也是打扮过的,一身雪白轻纱霓裳羽裙,上了浅浅的妆,柳眉斜飞明眸清灵,一半青丝高高绾起,点缀了两只素色玉簪,剩下青丝长及半腰,竟是说不出的明丽动人。
“小哥哥……”清媚笑盈盈的端起面前的酒杯,被傲寒看了一眼,吐了吐舌头,“皇上,媚儿敬皇上一杯,祝皇上龙体安康,天下太平!”
冠玉垂下眸子,声音淡淡:“媚儿如今是轩辕公主,还是叫我小哥哥吧,听着亲切。”
说完之后端起面前酒杯,一饮而尽。
清媚见他喝了那杯酒,眼里原本有了一点担忧也放了下来,这段时间他对她都不理不睬不冷不热,她之前还担心他会继续这样不理她。
清媚刚放下杯子,冠玉便让宫女倒了酒,然后对着傲寒举了起来:“玄玉能有今天,全凭仲父一手栽培,这一杯敬仲父大人,养育之恩永不忘报!”
傲寒微微笑了笑,并未作多言语,便将面前酒喝了下去。
他与冠玉,不过就是相互利用,表面上的客套,说得多了,便是矫情。
不过对于冠玉的隐忍与谦恭的态度,倒是让他有微微有些意外,现在的冠玉已经不是以前的冠玉了,他已经有了权利,有了地位,之后,更会有摆脱他的野心。
傲寒放下酒杯时唇角微微的扬了起来,只可惜,冠玉再怎么聪明,也不过是他调教出来的棋子,他永远也不可能斗得过他。
一直坐在旁边的雪衣突然开了口:“皇上如今刚刚登基,根基不稳,微臣斗胆,请皇上早日大婚,诞下龙子以稳皇权。”
他一出此言,整个花园都似乎静了许多。
这种宴会,貌似只是君臣相聚把酒言欢,实际上许多人是立了耳朵听着这一桌的动静,雪衣此言一出,顿时引起了许多人的注意。
冠玉脸上神情淡淡,抿了一口酒之后说道:“眼下朕刚刚登基,许多事情还未妥善处理,此事,容后再议。”
雪衣垂眸淡淡应是,傲寒浅笑着执起面前的酒杯,清媚看了看雪衣,再看了看冠玉,神情若有所思。
……
清媚蹑着手脚,在御书房里走来走去。
冠玉的帖身内侍张贸德张公公一直小心翼翼的看着这位活泼好动的公主,书案上的冠玉正在奋笔疾书,然而她却似乎十分有劲的晃个不停,他只是垂着手看着她来回走了数十次,便觉得眼晕了。
冠玉手中毛笔蘸了蘸砚中的墨汗,看着一脸惶恐的张公公,顿了顿,开口说道:“你先出去吧。”
张贸德擦了一下额角的汗,垂着手躬着身子退了出去。
清媚停了下来,歪着头看着冠玉,冠玉看了看她,然后又垂下头去,手中的笔似乎一刻也不得闲。
清媚走到小几边倒了一杯茶,然后端到冠玉桌边,笑盈盈的说道:“小哥哥,喝茶。”
冠玉嗯了一声,头也没抬的批着折子,头发发冠之上的腾龙口中含着巨大的宝珠,那重量似乎压得他抬不起头。
清媚斜着头看了看他的神情,然后又执起旁边的羽扇,有一下没一下的替他扇着风:“小哥哥,热了吧,我给你扇扇风。”
冠玉的修削的剑眉轻轻皱了起来,笔尖在半空中顿了顿,似乎思考着什么,下一刻便埋下头去,对于清媚的话似乎恍若未闻。
清媚脸上的神色黯了下去。
已经几天了,她被困在这座华丽的皇宫里,出不去,更不能见到雪衣,最重要的是,小哥哥一直对她不冷不热,不管用什么方法似乎都引不起他的注意,仿佛她在他眼里根本就是多余的,甚至,可有可无。
清媚不死心的放下扇子,伸手探上他的肩膀:“我给你捏捏……”
冠玉猛的抬手将她的手拂开,清媚怔在原地,他没有回头,语气淡得没有一丝情绪:“媚儿,我很忙。”
清媚脸上的笑意再也挂不住,他的语气太陌生了,陌生得不像是她认识的那个人,他穿着华贵精美的龙袍,坐着最高权利的位子,他的眼中没有她熟悉的宠溺,更没有拥她入怀的温柔,他仿佛真正的变成了另一个人,高高在上的皇帝,轩辕王朝的国君,轩辕玄玉,一个和冠玉完全不是一个身份的人!
清媚重重的咬住了下唇,唇上传来的阵阵刺痛让她努力的平定自己想要向往常一样大吵大闹耍赖撒泼的情绪。
深深吸了一口气,清媚抑制不住眼中的水汽,却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不出异样:“虽然媚儿不知道做错了什么让小哥哥这么生气,但小哥哥现在是皇上,日理万机,和以前不一样了……”
清媚顿了顿,眼里已经模糊得看不清冠玉骤然紧绷起来的背:“以后媚儿会向宫里的嬷嬷好好学习规矩……不会再来烦你……”
清媚咬着唇从他身边冲了出去,身后突然传来重重的脚步声,一只手强横的抓住了清媚的手,重重的将她扯了回去,巨大的冲力让清媚的头重重的撞上了身后的墙,冠玉的手死死的捏着她的手腕,力道大得几乎要将她的骨头捏碎,他的眼里不再是冷漠平静的神色,而是带着浓浓的痛苦与复杂莫名的情绪看着她。
“你到底要我怎样做!”冠玉咬牙切齿的从牙缝里蹦出几个字,看着清媚泪流满面的脸,心里抑制不住的抽痛,更多的却是连日以来的压抑与愤怒,一向情绪不形于色他竟然失了控,声音里带着连他自己都想象不到的冷冽与嫉妒,“你不愿意呆在这里吗!不愿意安心的做你的公主吗!你是不是要我马上下旨赐婚,让你和雪衣成亲你就开心了!”
清媚吃惊的张大了眼睛,冠玉的失控让她忘了流泪,她眼里还裹着盈盈的泪水,却实实在在被那双漂亮的鹰眸里的痛楚与疯狂震住了,他在害怕,他在害怕么!
“小哥哥……”清媚看着目光泛赤的冠玉,他重重的喘着气,英俊而又棱角分明的脸上一片痛苦之色,然而,他却什么话也没说,只是狼狈的别过头,不让清媚看到他的神情。
“小哥哥,你是在害怕么?”清媚轻轻的挣了挣,他手微微松了松,便放开了她,“小哥哥是媚儿在意的人,有什么事是不能告诉我的呢?”
她伸手试探的环住了他的腰,感觉得到他的身体因为极度的压抑而轻轻颤抖:“不管你遇到了什么事,你都可以告诉我,媚儿可以帮你分担。”
半晌没有听到冠玉的回应,清媚脑海里瞬间转过数个念头,然后小心翼翼的开口:“是不是,因为寒……”
“不是他!”冠玉突然转过头,漂亮的鹰眸紧紧的锁住她,那目光似乎要将她整个绞进去,深深的刻入骨髓一般,“媚儿,我……”
清媚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他,她的瞳孔黑白分明,如同一汪能够洗净所有污秽与罪恶的清泉,然而就是这样纯净而又纯真的眼神,如同毒药一般吸引着他,难以自禁的向下跳。
“媚儿……”冠玉闭上了眼睛,将她狠狠的拥在怀里,紧紧的,似乎害怕一松手,她就会不见了,“我不想失去你!嫁给我!你将会是轩辕王朝最幸福的皇后!”
作者有话要说:我觉得,呃,情绪很低落的说。
碎裂无声
冠玉紧紧的拥着清媚,以往数年来的激情似乎都在这一句嫁给我里面消耗怠尽,他的心脏剧烈的跳动着,他期望他能够得到她的回应,然而长久的沉默让他的激越慢慢的平息下去,原本愤怒的疯狂的嫉妒的激动的期翼的所有情绪,在这一刻统统的暗灭下去,如同一簇燃得熊熊的火被一盆凉水从头浇到尾,呲的一声,便尽数化为灰烬。
似乎有什么东西慢慢的沉了下去,激起一圈又一圈的涟漪,然后再慢慢的淡去,淡得只剩一面平镜,光滑无波。
他努力的爬到了权利的最高处,他努力的往他们的自由更近了一步,他努力的获得了一些人一辈子也得不到的东西,尽管在这中间他付出了常人想象不到的代价,但是他是真的做到了!
可是,他却永远也触碰不到他真正想要的东西,隔得那么近,却是天涯海角的距离。
“小哥哥……”清媚似乎被他这一句话震慑到了,半晌之后才低低的开口,然而开口之后便又是长久的沉寂,她还在震惊中,她没有消化他说的话的意思,她从来没想过小哥哥对她原来是这样的感情,她根本就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冠玉轻轻的松开手,唇角扬起一抹自嘲的笑意:“朕跟你开玩笑。”
一个简单的朕字,拉开了他与她原本亲密无间的距离。
清媚张了张口,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她清楚的明白,她与他,回不到过去了。
那些两小无猜的日子,那些耳鬓厮磨的日子,那些她哭着鼻子唤着哥哥时他守着她的日子,那些她在半夜害怕硬是挤在他怀里睡觉的日子……
统统都消逝了,成了过眼云烟。
冠玉放开了拥着她的手,转身回到了书案之后,那个雕着龙腾云啸的宝座之上:“朕会在近几日问清雪衣的想法,择一个好日子,让你们成亲。”
清媚定定的看着宝座上那个英俊冷冽的男子,他的鹰眸仍然如同以往一样的漂亮,然而却似更深邃了许多,深得不可见底,几乎看不见他的所有情绪。
冠玉没有再看她一眼,而是将张贸德唤了进来。
看着垂眉顺眼的张贸德,冠玉略微思索了一下:“朕最近太忙,没有时间陪公主,宣右相雪衣进宫,让他陪媚儿出宫走走。”
张贸德应了声是便退了出去,清媚看着已经恢复沉稳冷冽的冠玉,刚刚那一瞬的失态似乎从来也没有发生过,她走到书房正中,以嬷嬷教的最标准的姿势替了一礼:“多谢皇上,臣妹先行告退。”
冠玉高高的坐在书案之后,从鼻子里发出一声轻轻的嗯。
身后的门轻轻的阖合上了,发出一声低微的沉重的声响,那一瞬间清媚确信自己心里有什么东西碎裂开来,一片一片,再难愈合。
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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