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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你好久没跟我们汇报思想工作了。我们以为你找到了沈萃,已经进入状态了呢。没想到你居然还有思想波动。”殴梵示意蔡黎峥继续。
蔡黎峥为难了半天,陪着小心说:“你上次不是也说过吗?朋友之间,就是要互相帮助的。我觉得这种帮助,不光是物质上的,更重要的是精神上的……”说到这里,忐忑地看那两个人。
丁泰然和殴梵齐齐竖起大拇指。
曲翔捂着被子,闷闷地说:“我觉得我特别禽兽……”
“你先别急着给自己定性,交代一下心路历程。”丁泰然扑上去扒他的被子,未果。
“你是什么感觉啊?你确定你喜欢她,还是看见她就生理冲动啊?”殴梵在外面大声问。
“不知道——”曲翔大喊。
“曲翔!”丁泰然捶了两下被子:“你敢出来……面对你的真心和你的朋友们么?”殴梵做呕吐状,丁泰然竖起中指。
蔡黎峥做了个停止的手势,靠上去,问:“曲翔,我问你,你就说是不是就行了。你早上睁开眼睛第一个想起来的人,是陈醉还是沈萃?”
“……”沉默一秒钟:“是……我妈。”
殴梵扑到。
蔡黎峥无语。
丁泰然自己掐自己的脖子,狂摇晃。
“不过……”曲翔接着说:“做梦老梦见陈醉。”
三人都来了精神,聚到被子外边。
“都梦见什么了?”丁泰然问:“是春梦吗?”
“你给我滚!”曲翔在里面大骂。
“换人!”殴梵推开丁泰然:“菜菜,你接着问。”
“一个人的时候是想陈醉多一点,还是想沈萃多一点?”
“……陈醉。”
“看见陈醉心里高兴吗?心跳加速吗?”
“看见她就想掐死她,心跳很快!”
“你靠近陈醉的时候,兴奋吗?有反应吗?”
“兴奋……反应……有点……”
“那你看见沈萃有反应吗?”
“没……”
“等等!”殴梵敲敲被子:“既然这样,你当初怎么会喜欢上沈萃的?”
安静了片刻,被子缓缓蠕动,露出曲翔的一对眼睛:“我不喜欢沈萃啊。”
“啊?”三人都惊了。
殴梵看着他:“你不喜欢她?那还泡她。”
“我没泡她,是她主动给我写信的。”曲翔围着被子,就露眼睛:“我拿着信去见她,她很有诚意地跟我说喜欢我,还说看了我好久,也跟别人都打听好我是什么情况了。我觉得她挺好的,也很诚恳,就答应了。”
丁泰然和殴梵交换了一个眼神,难得地正经起来:“你这不是胡闹么!”
殴梵哭笑不得:“你这和包办婚姻有什么不同?先确立关系,再恋爱。”
“我觉得沈萃挺适合我的,我就想找这样一个女孩子。”
“你当这是买菜呢?你想吃萝卜买萝卜,想吃白菜买白菜。你不喜欢人家跟人家谈什么恋爱?”丁泰然怒了。
“我是想喜欢她来着!”曲翔急切地解释:“而且我觉得我很喜欢她!”
“沈萃也是胡闹。”蔡黎峥说:“就看看外表长得帅,听别人说几句不错,就跑来说给曲翔当女朋友。”
“沈萃是小孩,她说喜欢曲翔,跟她喜欢Ace是一个道理。她喜欢的是恋爱这件事,和谁恋爱无所谓。”殴梵没好气地看了曲翔一眼:“曲翔……她是小孩不懂事,你也不懂事么?她当时这么跟你说,你就应该拒绝。”
“我一开始拒绝来着!没成功……”曲翔解释。
丁泰然摆摆手:“他跟沈萃从本质上说是一样的。沈萃是喜欢恋爱这件事,曲翔是需要恋爱这件事。至于和谁恋爱,无所谓!”
曲翔小心地看着他们:“感情本来就是靠培养啊……”
“感情靠培养,爱情能培养吗?”丁泰然沉着脸:“你们俩真是……说你什么好?”
“我就是想找一个普普通通的女朋友,恋爱结婚。我不想活得那么闹心……”曲翔认真地说:“我就是求个安稳罢了。我知道,我不应该对陈醉有非分之想。可是我觉得我有自制力,我能扭转这一时的混乱。”
三个人都看着他,谁也不说话。
“真的……”曲翔唯恐三人不相信:“我和陈醉根本就不可能!她不可能喜欢我,我也不可能喜欢她——我就是一时鬼迷心窍。男人谁不会遇上点诱惑啊?有自制力,有自信心……”
“我们不是说你不应该喜欢沈萃之外的人。”丁泰然说:“也不是说你就应该喜欢陈醉。我们是说你的这种态度……曲翔,咱俩是小学同学吧?”
“对!”曲翔点头。
丁泰然叹气:“你知道吗?你小学什么样,现在还是什么样。你从来就没变过!”
“太对了!”殴梵鼓掌:“你就是那种一眼看见死的人!你现在这样,你八十岁还是这样!你为什么非要四平八稳地活着呢?你就不及格一次,冒险一次,出轨一次,王八蛋一次……怎么了?”
“为什么啊?”曲翔惊恐地看着他们两个:“我想当良民还错了吗?我觉得四平八稳对我很好,我没你们那么能折腾。好好的,干什么非和自己较劲啊?”
“你现在就不是和自己较劲了?”丁泰然冷笑:“四十岁能说这话,你二十说这话不觉得可笑吗?年轻的时候就应冲动,有激情,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殴梵拍着他的肩膀:“曲翔,你是不是特别害怕做没把握的事情?不见兔子不撒鹰,不见鬼子不拉弦?”
“有点……”曲翔挣扎:“凡事预则立不预则废……”
“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是吧?”殴梵摇头:“其实,今日不知明日事也是一种必要的人生经历。想一切尽在掌握只能说明你懦弱,害怕失败。”
蔡黎峥也认同地附和:“我们可能没陈醉、乐音她们那样有钱,能去巴黎能去非洲。可是,这并不妨碍你做冒险的事。比如,去追求一段不可能有结果的爱情,痛不欲生一次;或者努力实现一个艰难的理想,全情投入一次。这都挺过瘾的,你应该尝试一下。”
曲翔把被子拉紧,战战兢兢地说:“可是,我就想平静地一眼看见死,这么活着踏实,平凡的幸福更长久……”
“平凡可以有幸福,但平庸里就不可能产生幸福!”丁泰然断言。
“我这样也没妨碍别人,就像殴梵和菜菜一样,他们也是好多人眼里的异类,但是他们自己觉得好,这就成了。我自己觉得过平稳的日子更舒服,这就成了……”
“你……气死我!”殴梵看丁泰然:“昔公明仪为牛弹清角之操,伏食如故……”
“非牛不闻,不合其耳矣。”丁泰然接口。
蔡黎峥叹气:“对牛弹琴。”
“散了,散了……”殴梵招呼着大家:“吃饭,难得休息一天,下午咱们四处找找陈醉,顺便逛逛街。”
“我定炸酱面吧?”蔡黎峥找饭馆的名片:“丁丁,你吃炸酱还是辣酱?”
“炸酱,最近上火。”丁泰然蹲到人偶娃娃前面动手动脚。
“你们……”曲翔不知所措地呆在床上:“我说错什么了?”
“你没错,吃炸酱面还是辣酱面?”蔡黎峥问。
“炸酱……”曲翔回答。放下被子,挪到床边看着丁泰然:“那个,我的思想动向不对么?不对你就说。”
“没不对,挺好。”丁泰然看都不看他,戳着娃娃的脸:“真有弹性……那什么,你很好,正人君子柳下惠,勇抗贞节牌坊,可歌可泣。”
曲翔怎么听怎么别扭:“你骂我呢?”
“这是夸奖。”丁泰然回头:“看我口型,夸——奖!你觉得这么活着好,就这么活着吧。”
曲翔看殴梵。
殴梵点头:“丁爱卿所言深得朕意。曲翔,你真有自知。你要真和陈醉谈恋爱,那就不是非主流性取向的问题了,简直是非人类性取向的问题!你一个小小的实习郎中,还是好自为之吧。”
“是么?”曲翔越发没底,转而看蔡黎峥。
蔡黎峥不置可否地一笑:“你心里都明白,还非要和自己较劲,我们能说什么啊?不过,曲翔你不觉得你活得特别……寡淡吗?”
“别跟他废话了,菜菜。”殴梵搂住蔡黎峥:“你想吃什么?加几个小菜吧。”
“你们什么意思啊?”曲翔着急地追问。
“我们就是觉得你活着死板,你……”蔡黎峥还要说。
“行了,菜菜子。”丁泰然打断他:“省口气暖暖胃,省点唾沫润润肺吧!订餐,我饿了。”
蔡黎峥恨铁不成钢地叹了口气,转头打电话订餐。
曲翔突然有点众叛亲离的感觉。
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
发乎情,止乎礼。
难道,他有什么不对吗?
就算发现喜欢上了又怎么样,喜欢的不一定适合你。人最重要的是要认清道路,明确目标。如果决定了想要成为一个什么样的人,想要过一种什么样的人生,那么对于范围以外的东西,就要保持克制。
像他这样不耐疼的人,安稳就好了。
他受不了自己的小心脏被陈醉拿在手里揉搓的痛楚,上次的自作多情已经伤透了自尊,加上这份特别的礼物——他眼冒金星地被陈醉的家人送到欧梵这里,躺了半天才顺过气来。他知道自己不是陈醉的对手,他和丁泰然他们说的很清楚了,他只想安稳地活着,虽然死板寡淡,但不至于伤筋动骨,痛彻心扉。
因为陈醉的逃离,医疗小组的研究重点不得不转移到另外两个病人身上。关于那份昂贵的礼物,曲翔一直放在欧梵家,没有使用。虽然丁泰然等人三番五次催他,但他一点也不想做那件事。
几次下来丁泰然给娃娃起了个名字:小怨妇。
关于他对陈醉的态度,后来也没有再被追问,几个哥们儿好像已经对他放弃了。从熟悉到可以谈论这个问题开始算,他就没改善过,两年下来,到今天他们也疲劳了。
最近的话题主要是:陈醉的人间蒸发会持续到什么时候。
“有消息了吗?”曲翔一遇见欧梵就打听:“乐音那里怎么说?”
“没消息就是好消息。”答案每次都差不多。
“别担心。”丁泰然安慰他:“你有希望第一个找到她。”
“为什么?”曲翔诧异。
“按照比较狗血的剧情发展,女主角失踪后男主角会第一个找到她。”丁泰然深沉地说:“如果你是她生命中的男主角,你会在某天偶遇她的……”
话说一半,曲翔就用拳头替他结尾了。
他不想当谁的男主角——那个佐静葵可算得上是正经八百的男主角了,死得好惨!他这外焦里嫩的实习郎中还是当观众就好了。
而事实证明,曲翔果然不是陈醉生命中的男主角。
在陈醉失踪了一星期零三天的时候,曲翔收到了消息,卫涔找到了陈醉。
“……我已经没办法了!”曲翔推开家里大门的时候,正听见卫涔说这句话。
今天白天没事,晚上有夜班。和沈萃去图书馆约会到中午,吃过午饭回家来洗澡换衣服,准备迎接晚上一整夜的工作。值夜班通常就是干坐着,但却不能睡觉,对于作息有规律的曲翔来说,是件挺烦人的差事。
明明打定了主意克制自己,不再去理会陈醉的消息,努力做到波澜不惊。可听见卫涔说打电话告诉他找到人了的时候,还是松了口气。
“Auntie也已经去过了,现在能想到的办法大家都想过了!”卫涔举着手机在客厅里乱走:“Isabella当然也有去过!她和陈醉动手打起来了……是啊!Isabella也拿她没有办法……说到最后说不下去了,陈醉就是老办法,装可怜!是啊……她演戏得过奖的嘛!”
曲翔听见她说“陈醉”两个字就腿脚不听使唤地钉在了门口。
卫涔听见大门的动静,回头冲进门的曲翔笑了笑,继续说:“您也不要太着急了……现在就是您回来,或者是Uncle回来都没有用,陈醉的那个脾气您还不知道吗?是啊……我们再想想办法好了……是,是,我知道,她是比较看重朋友的……我会想办法的……好,那等您回来我们见面谈。”
看着她把电话挂上,曲翔赶忙问:“陈醉怎么了?”
“她在上次拳击赌博的地方……”卫涔忧心忡忡地在地上乱走:“任凭谁去说都不肯回来,拒绝接受治疗。”
“刚才的电话……”
“是郑老先生打给我的。”
“她外公?”
“外公……昨天她爸爸也打电话给我,她的爷爷,奶奶都有打给我。她怎么就看不到大家都在担心?”卫涔说着说着有点生气:“真是讨厌死了!”
曲翔听了这话,心里也乱开了,怕自己的担忧会泄露,只好转话题:“你刚才说,乐音和陈醉动手打架了?她没把乐音打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