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翔又捅了她几下,大鼓包缓缓蠕动,就是不见人出来。
“出来!不然我掀被子了。”
大鼓包又蠕动了几下,陈醉的头突然从枕头上钻出来:“医生大人,我是不会陪你玩医生病人游戏的。”
“我也不会跟你玩的!”曲翔翻白眼:“我又不是同性恋!”
“哼!不知是谁,以为我是男生,还被亲得很爽。”陈醉躺在那朝他吐舌头。
“快睡觉!”曲翔真想用被子捂死她。
陈醉闭上眼睛:“我睡觉了,你不可以偷吻我啊。”
曲翔深呼吸,把反击的话咽下去。他知道,斗嘴他脸皮不够厚;动手他力气不够大。只好心胸开阔些,不然真是死的快了!
陈醉动了动,把被子裹紧,弯着膝盖蜷缩起来。
这是很没有安全感睡姿,曲翔坐在床边看着她昏暗灯光下的脸,头发有点长了,凌乱地散在脸颊和枕头上,睫毛在眼睛下面投出两排阴影。
她的样子完全不想印象里那个蜜糖一般甜美的郑佑娜。
她就是陈醉。
只是陈醉罢了。
曲翔轻轻把被子掩好:“我一定会考上我爸的助手……而且我要去报一个跆拳道训练班……”
陈醉没有说话,连眼皮都没动一下,只是静静躺着。
曲翔坐在床边,感觉身边的被子挨过来一点点,心里忽然有点惆怅。他知道,陈醉什么都不提,努力像从前一样若无其事地和他插科打诨,就是怕他说出些伤感的话来。
两个人,一直是粗线条的相处方式,即使有了接吻这样亲密的举动,也是被当作玩笑一样。他们之间就只是这么相处才自然,说“我想帮助你”,或者是“我怕连累你”这样矫情地话太可笑了。
一旦成了老爸的助手,他们就是医生和病人了。
医生需要冷静,尤其是治疗心理疾病,就更需要冷眼观察,冷静倾听,不能对患者报以过多的私人感情,连朋友的关心也最好不要有。
因为关心则乱。
而她,大概也不想站在病人的位置,被治疗的同时还要被怜悯。
她说的没错。
他们果然是没有什么做朋友的必要。
尽管如此,曲翔还是想帮帮她……
作者有话要说:
大饼子初次恋爱,对于说甜言蜜语这件事很不熟练。
请教电话媚功高手——匪匪。匪匪很认真地给她上了好长时间的课,我们又鼓励她半天。
经过整晚放弃去教室自习的埋头苦练,终于在熄灯前拨通了男朋友的电话:“喂?亲爱的……”
我等齐齐伸出拇指,无声地鼓励。
大饼子颤巍巍地说了两句开场白,深吸一口气准备施展所学绝技。
说时迟,那时快!
她突然表情一变,龇牙咧嘴地对着电话说:“不行了!有急事!回头打给你!”匆匆撂下电话,捂着肚子满床乱摸,大叫:“卫生纸——我要拉肚子……”
小耗子赶紧把自己手边的卫生纸扔过去,大饼子拿整卷纸纵身跃下床铺,飞窜而去。
全体无语。
半晌,长期受便秘困扰的老大探头到匪匪床边:“你也教教我……”
关于聚会这件事
关于聚会这件事
“不行。”曲维臣连眼皮都没抬,直接把申请推了回去。
“什么?”曲翔以为自己听错了:“为什么不行?”
“你不符合我的要求。”曲维臣看着手里的教案,没有理会儿子逐渐放大的脸。
曲翔按下老爸的教案:“曲老师,我是成绩不好还是出过医疗事故?”
曲维臣看他一眼:“这不是一般的治疗,是研究性质的。你能明白吗?”
“我知道,是您和王叔叔合作的研究项目。除了陈醉,还有两个患者,都是创伤性应激障碍。我按要求,在申请后面已经附了相关的论文……”
“那个我看了,我指的不是你对这个项目或者这种疾病的了解……所谓研究性的治疗,比常规的治疗有风险,有些治疗手段和方法都在摸索中进行——也就是说,可能会给患者造成伤害。”
“但是……这些伤害都是暂时的,研究采取的都是最保守、最保险的方法。”
“那也不能确保完全、绝对无风险!常规治疗都有风险,何况是研究性质的?”
“我知道了……可是,这和你拒了我有关系吗?”曲翔还是不解。
“中医自古就有不给自家人看病的说法,因为关心则乱。作为医生,超出病情之外的关注是不可取的,尤其是心理疾病,医生必须保持客观冷静的态度,才能发现病人最细微的情绪变化。你和陈醉是朋友,你能保证自己对陈醉像对其他病人一样吗?”曲维臣直视着曲翔的眼睛,看得他一阵发慌。
“正因为我们是朋友,我想帮助她……我会尽力保有一个医生的素质的!”
“你来告诉我,PTSD的症状。”
“闯入性症状、回避症状和警觉性增高症状。”
“简要说明这些症状。”
“闯入性症状就是‘闪回’,通过梦境等方式持续地重新体验到这种创伤事件。回避症状就是对创伤伴有的刺激做持久的回避,严重的会产生选择性失忆。警觉性增高的症状表现为易激怒,难以集中精神等等。”
“很好,看来你是做足了功课,势在必得。”曲维臣笑了一下,站起来,看看手表:“现在他们那边正在做场景再现,你跟我来。”
曲维臣的教学态度原则就是“事实胜于雄辩”,说再多也不如亲身体验来的深刻。曲翔跟着曲维臣从办公楼去了1号实验楼。坐电梯上到6层,曲维臣带着他到了临床心理的实验办公室,敲了两下门:“老王,我是曲维臣。”
门开了,卫涔脸色苍白地站在里面:“您来了……”
“老曲,你怎么过来了?”王洲秦在里面的观察室喊曲维臣。
“你跟我过来。”曲维臣带着曲翔穿过办公室,进了观察室。
观察室里医生们都在聚精会神地工作,3台监视器前都有人观察并做记录,监视器里忽然响起一阵尖叫,隐隐的还有音乐声。
曲维臣拉着曲翔走到监视器前面:“怎么样?”
“反应很激烈啊……”王洲秦回头,看见了曲翔:“小曲同志也来了?”
“我带他来看看的情况。”曲维臣把曲翔推到监视器前面:“你仔细看……”
曲翔凑近了屏幕,3台监视器拍摄的都是同一个房间,房间里灯光昏暗,有一个人抱着头缩在墙角,那可怕的尖叫就是这个人发出的。
那个瘦瘦的身影曲翔一眼就认出来了,是陈醉。
她抱着头,似乎非常害怕,尖叫中已经带了唔咽,音调也完全变了。
“把音乐放大点声。”王洲秦说。
监视器里的音乐逐渐变大,是一首轻快的男女对唱歌曲,是英文的。曲调清新,节奏欢快。任何人听了都会高兴地跟着哼的活泼曲调,对监视器里的陈醉来说却是犹如恐怖咒语一般。她跪在地上拼命拍墙,一边哀鸣着一边挣扎。
整个观察室里都回荡着不似人声的可怕呼喊!
曲翔倏然转过身,不敢多看。
“她的回避症状非常严重,通常治疗——例如IRT治疗,EMDR治疗等等,对她作用都很有限。在美国时,周医生他们尝试过这种情景再现的方式,效果不理想,继而转为保守治疗。我们现在再尝试这种方法,希望能从她的反应中得到一些启示……”曲维臣给曲翔解释他们正在做的研究。
曲翔根本无心听这些专业词汇,那一声又一声的凄厉惨叫喊得他心跳都快停了。那会在你心里挠痒痒的好声音,此刻已经扭曲成了鬼叫一样的哀嚎,从变了调子,岔了气的声音里完全可以感觉陈醉极度的恐惧,无助。
曲翔很没专业素质地退离了监视器,看看旁边专注观察的卫涔,不禁心生佩服。虽然卫涔脸色已经难看到了极点,额头也冒汗了,但还是努力压抑着坚持观察和记录。
感到了他的目光,卫涔回头看着他,勉强扯动了一下嘴角:“没事,她很快就会昏过去,醒了就不记得了……”
这话是说给曲翔的,也是说给她自己的。
“看来……她的诱发点还是佐静葵,创伤事件本身相对差一点。”王洲秦摸着额头,回头问曲维臣:“你觉得呢?”
“你过几天可以再试一下创伤事件……”曲维臣建议:“看看她对凶手的反应是怎么样的。”
“嗯……有道理。下次用凶手刺激她看看效果怎么样……”
“或者可以完全再现凶案现场。”
“这个恐怕有点难,她有攻击行为。”
“把她……固定住。”
曲翔终于受不了了,推开观察室的门落荒而逃。
他上了5年医科,自认是个很有专业素质和操守的准医生。他成绩优异,博览医书,对待所学科目态度严谨,但在研究中又不失探索精神。
他一直是所有人称赞的,有前途的好学生。
他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害怕面对病患。就在刚才,他甚至有种关掉电源,停止治疗观察的冲动。
曲维臣从容地走过来,打量着儿子难看的脸色,微微一笑:“PTSD的危机干预对无法回忆叙述当时情景的陈醉来说,派不上用场。她既不能通过叙述情景来心理疏泄,也不能做任何创伤事件的交流。遗忘是自我保护,正常人会缓慢遗忘,偶尔想起。但陈醉的记忆被很奇怪地切割了,全部遗忘,然后在闪回时全盘记起。这就使她的每一次闪回,都一如创伤时感觉到的那样鲜明……”
试验室的门被推开了,陈醉躺在病床上被推出来。
曲翔看着她汗湿的头发贴在脸颊上,嘴唇被咬破了:“她还要做几次这个观察?”
“也许两次,也许更多。”曲维臣扳过他的脸,与他对视:“曲翔,像刚才那样的情况,你能做到心平静气地,冷静地观察吗?从她的叫声里分辨出她情绪的细微变化,恐惧程度的增减,她对什么刺激反应更强烈……”
曲翔半张着嘴,无法回答。
曲维臣叹了口气:“你能盯着监视器,看完她从开始闪回到呕吐,昏倒的全过程吗?”
曲颓然低下头去。
“回答我。”曲维臣追问:“能看十分钟以上吗?”
“我……”
“五分钟呢?”
“我……”
“三分钟?”
“我……做不到,一分钟也做不到……”曲翔轻轻推开老爸,扶着墙往外走:“申请助手的事,我放弃。”
“医生大人?你来了!”2个小时以后,再看见陈醉,已经又是活蹦乱跳了。坐在病床上,怀里放了许多零食,一边兴高采烈地叫他,一边往外喷薯片渣子:“你下课了?”
“是……”曲翔表情不咸不淡地走到床边,看着她枕头边上的PSP机,漫画书,各种杂志,还有乱七八糟的零食:“你这开茶话会呢?”
陈醉盯着电视里的动画片,不停往嘴里塞薯片,咔嚓咔嚓地跟仓鼠一样:“住院最无聊了!也没人来看我!”一边说,一边抓起遥控器换台:“你们医院的电视也很没意思,连卫星台都没有……”
曲翔手插在工作服的口袋里,看着满床的渣渣沫沫,薯片渣子,瓜子皮碎屑,饼干沫,居然还有一颗完整的话梅在被角下若隐若现:“起来。”
“干什么?”薯片吃光了,陈醉举着包装张大嘴,哗啦哗啦地把里面的小碎片往嘴里倒。
医生或多或少都有洁癖,而曲翔本身又很有洁癖。看着那些金黄色的飞沫在空气里飞舞,而后落在雪白的被子和床单上,曲翔头发都快立起来了:“起来!”
“干什么?”陈醉攥着包装袋,吮着手指,不情愿地爬下来:“干什么啊?”
曲翔不说话,把被子抱到一旁的沙发上,用枕巾把床单掸干净。然后抓着被子站在房间中央狂抖,反复确认被子上没有附着物后才放回床上。再把散落的书和杂志都收拾起来,整齐码放在床头柜里。而后,把医院的工友叫进来,将地面打扫干净。
等把一切都弄妥当了,回头却发现陈醉不见了。
“陈醉。”曲翔大叫。
“在……”陈醉从卫生间探头出来,叼着牙刷,满嘴泡沫。
曲翔走过去,靠在门上看她刷牙。陈醉鼓着嘴,从镜子里看着他笑了笑。
前额的头发已经完全挡住眼睛了,从头发缝隙中露出来眼睛,看着很有点不羁的味道,笑起来的时候眼神闪亮,勾人魂魄。
这家伙要真是男的,肯定祸害无数姑娘!
“挺乖的,还知道吃完零食要刷牙。”曲翔笑着说。
陈醉漱完口,用毛巾擦干嘴角,嘴唇上被咬破的地方已经结疤了:“医生大人的洁癖又犯了……”
这回口齿终于清楚了,只是嗓子有点哑。
曲翔想起刚才惊恐的哀鸣,有点失神地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