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儿个进宫可还顺利?”虽然知道有姐姐在,她这趟皇宫之行不可能不顺利,但他还是忍不住悬心,所以才会提前下衙回了府。
孔琉玥听他语气虽淡淡的,眼里却有关心一闪而过,再次确定了他是一个外冷内热,不善于表达自己情感的人,脸上的笑容便不自觉地多了几分真心:“有姐姐在,自然一切都顺利,多谢侯爷关心!”
然后说起自己不只见到了皇后,还先后见到了太后和皇上之事,“……妾身听姐姐说,第一次进宫请安便能将皇后、太后和皇上都见到的外命妇,近年来妾身还是头一份呢,妾身可真真是好福气!”虽然她的膝盖一点都不喜欢那份‘福气’。
傅城恒闻言,挑了挑眉:“哦?你甚至连皇上都见着了?”见到太后他可以想来,必定是太后听说她进宫后,命人去传的,毕竟她的加进来是泼了太后的面子,太后不在她身上将这个面子找补回来,简直不符合太后的行事作风!
但比较关心的是,皇上怎么也会想着宣她晋见?
孔琉玥点头:“当时妾身正跟姐姐待在坤宁宫陪皇后娘娘说话儿,就有宫侍唱喏皇上摆架坤宁宫,皇后娘娘和姐姐于是叫宫女领了妾身去偏殿回避,没想到很快又有人过来传妾身,说是皇上宣召,妾身只得忙忙赶了过去见驾。哦对了,不止皇上来了坤宁宫,晋王爷其时正在上书房,也跟着一块儿来了。”
傅城恒听到这里,还能有什么不明白?想到之前皇上对他的调侃‘冷面侯爷什么时候也变成这样一个怜香惜玉的主儿了?看来朕来找个时间见见你那位居功甚伟的新夫人才是!’再想到晋王爷那副唯恐天下不乱的样子,一瞬间,他有种想去把晋王暴揍一顿的冲动,才不管他是长更是尊!
他略微有些不自然的站起身来,“我还有事,要去外书房一趟,待会儿就直接从外书房过去祖母那边了,你也算着时间自己过去罢,不必等我了!”说着大步走了出去。
余下孔琉玥看着他的背影,暗暗想到,他之所以这般来去匆匆,可不可以理解为他其实是在关心她?心里渐渐有些明白过来,也第一次对她和傅城恒之间的相处,有了几分信心,只要摸准他的脾气,要与他相处起来,应该也不会太难罢?
扬声叫了白书蓝琴进来铺好床,孔琉玥正打算小憩一会儿,璎珞端着一个托盘进来了,行礼后笑向孔琉玥道:“夫人,才石妈妈打发小丫头子送了这碗白鲜莲耳汤来,说是侯爷吩咐送来给夫人的,最能健脾安神,消除疲劳了!”
孔琉玥有些意外,傅城恒竟会使人送她安神去疲劳的汤来……她的唇角不自觉勾起一抹笑,然后接过那碗汤,小口小口的喝起来。
一旁白书蓝琴则都是满脸的喜意,不过才短短几日光景,侯爷已是这般宠爱夫人,害怕以后夫人不能在福利站稳脚跟嘛?
孔琉玥喝完汤漱了口,吩咐了璎珞一句:“梁妈妈回来,让她立刻来见我!”便躺到床上,嘴角浸着一抹笑,慢慢睡着了……
睡了一觉起来,孔琉玥觉得浑身清爽了许多,叫了白书蓝琴进来服侍她梳洗,一面问道:“梁妈妈还没回来吗?”
白书笑道:“回来有一会儿了,见夫人还没醒,不敢惊动,一直在耳房候着呢。”
孔琉玥闻言,忙道:“快叫她进来!”抱怨白书,“……也不说叫醒我!”
白书道:“还不是见夫人累成那样儿,想让夫人多休息一会儿。”说着去了耳房,很快引了梁妈妈回来。
看见梁妈妈进来,孔琉玥第一句话便是问她:“怎么样,消息送到了吗?有没有赶在宫里的消息传出来之前?”
梁妈妈沉稳的给她行了礼,方点头笑道:“夫人放心,已经送到了。我回来路过朱雀大街时,才看见有内侍起码往国公府方向而去呢!”
也就是说,梁妈妈先于宫里的消息传出来之前,将好消息告诉了尹府的人们,将这个本已够大的人情,卖到了最大!
孔琉玥松了一口气,笑道:“这就好!”又问,“那老太太和大太太她们是什么反应?”
梁妈妈笑道:“还能有什么反应,自然是喜之不禁,对夫人感激不尽了!”说着将当时的情形大致说了一遍。
连日来因为尹三太太闹腾着分家一事,柱国公府上下通不痛快,尤其尹老太太,更是气得老病复发,卧倒在了床上。请了太医来看过,却只得了一句“心病还须心药医”,让她放宽心胸,有事无事都宁可少生气,再将养个几日,自然也就大愈了。
但只尹老太太如何能放宽心胸,又如何能不生气?想她自十六岁嫁入柱国公府一来,虽然一开始也跟如今的霍氏一样,上有两层婆婆,下有小姑妯娌好几个,日子算不上好过,但随着她夫婿的顺利承爵和两层婆婆的相继亡故,她的日子不可谓不顺畅,等到她的儿子承了爵,她做了老封君之后,就不必说了!几时吃过类似今次这样的哑巴亏,又几时受过这些气?尤其这气还是来自于她一向都未看上过眼的庶子和庶媳的,由不得她不气上加气!
因此连日来,柱国公府上空都被笼上了一层低气压,让下面的人连气儿都不敢出大口了。
不想在这个当口,却有丫鬟来禀:“跟孔姑奶奶去的梁妈妈回来了,说是有天大的好消息告知老太太和大太太!”
尹老太太本不欲见梁妈妈这个在她看来已是背叛了她的人的,还是在听得后面那句‘有天大的好消息’后,心中一动,方命丫鬟传了梁妈妈进来。
梁妈妈一见尹老太太的面儿,便恭恭敬敬磕了个头,请了安,然后方笑道:“回老太太,我们夫人今儿个随晋王妃娘娘进宫觐见了皇后娘娘,甫一回府,便叫了老奴至跟前儿吩咐,说是今儿个进宫不但见着了皇后娘娘,还有幸见着了皇上。皇上闻得王妃娘娘说夫人有位表姐在宫里做婕妤娘娘,当即便下旨晋了婕妤娘娘为嫔,这可不是天大的隆恩?夫人回来后,担心内侍不知道什么时候方能来府里传消息,因此特意使老奴回来,第一时间将这个好消息告知老太太和各位主子们,也好让老太太和各位主子们都喜欢喜欢!”
“此话当真?皇上真晋了婕妤娘娘为嫔位?”话音刚落,原本还有气无力歪在床上的尹老太太,便霍地坐了起来,脸上是遮也遮不住的喜色。
不止尹老太太,屋里的丫头婆子亦是登时满脸的喜色,有那伶俐的,已经分头给尹大太太等人报喜去了。
不多一会儿,尹大太太并霍氏敏言等人便满脸喜色的赶了过来,一进来便如方才尹老太太那样,激动的赶着梁妈妈问道:“皇上真个晋了婕妤娘娘的嫔位?”
梁妈妈含笑点头:“千真万确,我们夫人亲耳听皇上金口玉言说的!我们夫人还说,今日之内,必定会有内侍来传达好消息!”
此话一出,众人脸上的喜色便越发满得快要溢出来,尹大太太则于欣喜之外,双手合十不断的念起佛来,一边念,一边已忍不住落下泪来,哽声感叹:“娘娘将来总算可以免受青灯古佛之苦了!”
原来按照大秦祖制,后宫的妃嫔自正三品的嫔开始,就有严格的数量限制了,须以金册记名,授定制的朝服凤冠,算是高等级的妃嫔,可以自称“本宫”,可住一宫的主殿了;且在皇上死后,就算没有孩子,也可以封个太嫔,享有供奉,安度晚年,死后也会享有后人的烟火祭祀,而不必像位分低的妃嫔那样,还得入庙修行,青灯古佛了此残生了。
所以对于后宫的很多低位分妃嫔来说,正三品的嫔都是一个很重要的等级,绝不仅仅是因为封了嫔之后,遇上正式的大典礼节就可以出席了,更因为关系到她们后半辈子是继续待在宫里锦衣玉食,还是去寺庙去粗茶淡饭,了此残生!
也难怪尹大太太会激动得念佛不绝,哽咽难耐,只因对于尹老太太来说,想要尹纳言重获圣宠或许更多的是考虑的家族利益,但对尹大太太作母亲的来说,更多的就是考虑女儿后半辈子过得好不好了!
尹府上下老小沉浸在巨大的喜悦中时,梁妈妈一直都含笑站在一旁,等到她们看起来稍稍平静了一些后,方笑着上前提出告辞,“……夫人还等着我回去复命呢,就不多打扰老太太和各位主子们了!”
众人闻言,方反应过来,尹纳言今日之所以得以晋封,皆是孔琉玥的功劳。
尹老太太因忙笑道:“你回去告诉你们夫人,就说她的大恩我们全家都记下了,以后若有什么用得着的地方,绝不推辞!”
尹大太太亦是连声附和:“我们是你们夫人的娘家人,叫她有什么需要,千万不要客气!”命人赏了梁妈妈一个沉沉的荷包不算,又捋下手上的镯子套到她手上,命霍氏和尹敏言代替尹老太太和她送了梁妈妈出去。
“……大太太赏的,就是这个镯子!”梁妈妈说完,将镯子举到孔琉玥面前。
那镯子系由上好的和田玉制作而成,通体莹润,在自然光下散发着柔和的光芒,一看就知道是尹大太太时常戴着的,不然养不出这么好的色泽来。可如今她却毫不犹豫便给了梁妈妈,她心里的喜悦和感激,有此可见一斑!
孔琉玥笑了起来:“既是大舅母给妈妈的,妈妈就好生收着便是!”尹老太太和尹大太太一个放话说‘以后若有用得着的地方,决不推辞!’,另一个则说她们是她的‘娘家人’,让她有需要,千万不要客气,看来晋王妃今日这番作为,总算没有白费!
她又问了梁妈妈几句话,眼见时辰不早了,是时刻该到老太夫人屋里去了,遂又略整了整衣装,带着珊瑚去了乐安居。
到得乐安居,二夫人三夫人俱已到了,瞧得孔琉玥进来,忙笑吟吟的上前见礼,众小辈也忙上前见礼。
正热闹之际,傅城恒兄弟几个也相继到了,大家于是移至饭厅吃饭。
席间,老太夫人因问起太夫人的病情,“……可好些了?这会子你们都过来了我这里,她那里岂非冷冷清清的?这样,明儿你们都不必过来了,陪你们母亲吃饭去罢!”
三夫人闻言,忙起身笑道:“才来祖母这里之前,我和二嫂去了娘那里的,打算见过娘之后,便或是由我留下,或是由二嫂留下陪娘。娘却说她想静静的躺一会儿,让我们都过来伺候祖母,还说只要我们把祖母伺候得好了,她的病自然也就好了。”
老太夫人听说,摇着头嗔怪道:“你娘也是,自己病了,还始终惦记着我!”
吃完饭,众小辈移至暖阁玩耍,众大人则移至花厅吃茶说话。才说了没几句,三夫人忽然起身面有难色的向老太夫人说道:“有一件事一直想回与祖母,又觉得不该这个时候说……”
老太夫人听说,因笑道:“多早晚咱们的三夫人也学得扭捏起来?这里都是咱们自家人,有什么话,你只管说便是!”
“祖母既这么说,那我可就说了!”三夫人闻言,方下定决定一般说道起来,“眼见着初姐儿已经八岁,开了年便九岁了,再过个两三年,便是时候该议亲了,依孙媳愚见,也是时候该让她跟着大嫂渐渐学一些针线活计和为人妻媳的本分了。这些东西,原非一朝一夕就能学会的,早些学着点,也能学得多一点,对将来必定是有百利而无一害的。论理大嫂新进门,对府里的情况尚不甚熟悉,我不该这时候说这话儿的,但事关初姐儿的终生,我做婶婶的想不到也就罢了,既想到了,若不说出来,罪越重了!”
说着一脸如释重负的样子,“近来我每常为此事日夜悬心,又不好说与人知道,憋得好不难受,这会子终于说了出来,我这心里,总算是可以松快一点了!”
又歉然的看向孔琉玥,“大嫂,您不会管我多嘴,给您添麻烦罢?”
孔琉玥正愕然于三夫人缘何会忽然想到提出此事,老太夫人可是前几日才当众发过话儿,让初华姐弟几个仍跟在她身边的,闻及此言,忙凝神笑道:“三弟妹说的什么话儿,我身为大姑娘的母亲,照顾教养大姑娘原便是该的,又岂会有‘添麻烦’之说?再者,三弟妹也是出于一片爱护侄女的心,也是一番好意,我若因此怪上三弟妹,岂非太不知好歹了?”避重就轻的没有提要不要接初华回长房之事,因为知道这事儿她做不得主,还得看老太夫人和傅城恒拿主意。
三夫人就拍着手笑了起来,一副高兴得不得了的样子:“大嫂能这么说,可真是太好了!只不知大嫂打算什么时候接初姐儿回去?只怕要提前规整布置屋子、挑伺候的丫头婆子什么的,大嫂若是要什么东西,或是觉得哪个丫头好了,只管打发人与我说去,正好可以把大嫂屋里还缺的人手也都补齐了,等过些时日,好放月钱!”
她什么时候说过要接初华回去了?孔琉玥暗自冷笑不已,三夫人断章取意,自说自话的本领可真是不小!
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如果她还猜不到三夫人忽然提及此事的真正用意,那她就真只有被她卖了,还帮她数钱的份儿了。
说什么“事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