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夫人大惊失色,她虽然对傅旭恒失望,却没想过要让他死,因忙摆手道:“有话儿我们好好说,你别做傻事,千万别……”
看向也愕住了的傅希恒,“你还楞着做什么,还不将你三弟的匕首给夺了呢,万一伤着哪里了,不是闹着玩的!”
傅希恒回过神来,忙欲上前将傅旭恒手里的匕首夺下。
傅旭恒却一下子避开了,仍然看向老太夫人叫道:“祖母,是不是非要孙儿死在您面前,您才会相信孙儿是真的改过自新了?我真的已经知道错了,您为什么就不能再给我一次机会呢?还有颜姐儿和钊哥儿,他们姐弟都还那么小,您真的忍心毁了他们一辈子吗?如果孙儿的死能让祖母消气,能让祖母愿意照拂两个孩子,孙儿死而无憾……”说着,已是泣不成声,握着匕首的手也微微用力,很快将脖子划了一道血痕出来,看着颇有几分触目惊心。
孔琉玥快要气死过去了,既气傅旭恒的诡计多端,也气老太夫人的心软,什么‘有话儿好好说’,谁要跟他好好说,他要死就让他死去!
她轻蔑的看着傅城恒,一字一顿冷冷说道:“傅旭恒,你别以为你以死相逼,就可以逃过被逐出族谱的命运,我告诉你,不可能!你就是立刻死在这里,我也会以宗妇的身份,将你逐出族谱,让你死了也休想葬入傅氏一族的祖坟……”
“你闭嘴!”奈何狠话才说到一半,已被老太夫人怒声喝断,“终究是同一个父亲生的兄弟,你怎么就能那么狠心,就能眼睁睁看着他去死!此事我自有主张,你且先回去,不必管了!”
她就知道会这样!她就知道!
孔琉玥怒极反笑,“祖母说我狠心,难道傅旭恒就不狠心?当他们夫妇无所不用其极的算计侯爷和我时,当他对蓝琴用强害得她差点儿就活不下去时,当他谋害镕哥儿差点儿就害得镕哥儿丢了性命时,你怎么不说他狠心?他之所以变成今天这样,全都是您老人家纵容出来的,您倒还反过来说起我狠心来,我再狠心,能有他一半狠心?您说您自有主张,什么主张?是继续让他留下来祸害傅氏一族,还是让他继续留在府中,甚至让侯爷连永定侯的爵位也让出来让他来承袭?您就不怕寒了侯爷的心,不怕寒了我们长房的心,不怕害了姐姐姐夫的心吗?!”
连珠带炮的问完这几个问题,孔琉玥也顾不得去管老太夫人会有何反应,转过身便怒气冲冲的跑了出去,她怕她再不离开,会忍不住要杀人!
她决定了,等傅城恒回来后,便让他上疏让皇帝夺了他的爵,辞了一应差使,一家人搬到庄子上住,眼不见心不烦去。至于老太夫人,她既那么舍不得她的好孙子傅旭恒,就跟着他过活去罢,他们长房不伺候了!
那天之后,孔琉玥与老太夫人之间的关系跌到了冰点。
饶是老太夫人最后并未同意不将傅旭恒逐出族谱,只是又宽限了他三个月,以让他趁这段时间好好给三夫人赔礼道歉,尽力的挽回她,免得让颜华和傅钊失去母亲,相当于并未让傅旭恒得逞,孔琉玥依然很生气,老太夫人难道看不出傅旭恒这是在打算拖一日算一日吗?她难道不知道任何事情都是有一便有二,有二便有三的吗?
因此在接下来的那段日子里,孔琉玥虽然看似待老太夫人仍一如既往的体贴孝顺,但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祖孙二人之间是有了隔膜了。
也因此永定侯府上上下下的人说话做事时,都有些小心翼翼的。
这样过了将近一个月,京城忽然爆发了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
宁王府和威国公府因参与谋遂,被查抄了,主犯宁王赵允杰畏罪自尽,威国公郭方达、威国公世子郭信等一干从犯则被判斩首,宁王府与威国公府俱被查抄。
一并连太后亦因卷入谋遂之事,被虢夺封号,移至供宫里太嫔们静养的报恩堂后殿静养,终生不能再踏出报恩堂后殿一步!
一时间整个京城都人心惶惶的,都觉得这大秦的天,是真个要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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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着事先便大概知道皇帝和赵天朗两拨人分别去离宫和江南的目的;又因着心知永定侯府终究是王爷的岳家,家主傅城恒更是朝廷重臣,如今还正在前线作战,劳苦功高,凭京城怎么变天,也变不到永定侯府头上。是以宁王府与威国公府被查抄之事,虽一时间让整个京城都人心惶惶的,孔琉玥和永定侯府上下却并未受到什么影响,仍是先时怎么过日子,如今仍怎么过,内外都井井有条的。
瞧在旁人眼里,自是免不了赞一声“这才是百年世家应有的气度”!
然这只是表象而已,永定侯府的下人们或许还不会觉得宁王府与威国公府被查抄会对自家造成什么影响,一众主子尤其是老太夫人和孔琉玥,却是深知此事会给自家带来或是即将带来什么影响的,因此自一得知此事后,便即刻派了人去晋王府和宫门外打探最及时的消息,以便趁早根据时局,做出最恰当的应对之策。
“……夫人,去打探消息的小子说还没瞧见王妃娘娘的车辇从宫里出来!”月柱急匆匆从外面跑进来,行礼后禀道。
孔琉玥闻言,蹙了蹙眉,道:“让他们再探!”皇帝一行是前天夜里回京来的,是晋王领着人去接的驾,当天夜里,宁王府和威国公府便被查抄了,之后晋王便再没出过宫。不但晋王未出过宫,亦连晋王妃在稍后不久进了宫之后,也没出过宫。
如此一来,孔琉玥便失去第一手的消息来源了,相较于眼下紧张诡异的时局来说,这可不是什么好事,是以她只能使人去晋王府和宫门守着,以期能让晋王或是晋王妃一出宫,便将消息传回来。
月桂很快便去而复返,只不过脸上的表情由方才的小心凝重,换做了笑容满面:“夫人,才庆王府使人来说,世子妃娘娘回京来了,等会儿要来瞧您!”
韩青瑶回来了?孔琉玥霍地站了起来,满脸惊喜兼不敢置信的问道:“真的?”
月柱笑道:“自然是真的,那管事离开时还说,只怕世子妃娘娘已经在路上了亦未可知。”
孔琉玥闻言,方回过神来,当即便一叠声的吩咐白书:“快端点心来我吃……算了,还是不要点心了,立刻吩咐厨房备饭,让她们多弄些滋补的食物来我吃……”又吩咐珊瑚璎珞,“把我前儿个新作的那身衣裙拿来我穿,再梳个牡丹髻,看起来能衬得我富态些……”
白书几个见状,都是好气又好笑,道:“哪有人临时多吃一顿饭,或是临时换身衣妆,就能从瘦子变成胖子的?谁叫夫人您平时不听我们的劝,您就等着待会儿被世子妃狠狠数落一顿罢!”语气间不乏幸灾乐祸,谁叫夫人平时不好好吃饭,还不听她们劝的?活该待会儿被世子妃说嘴!
直听得孔琉玥又是好气又是无奈,暗自叫苦道,韩青瑶临走前她可是再四保证过了不会瘦的,谁知道到头来还是食言了,还不知道待会儿见了她,韩青瑶会给她怎样的排头吃呢!
忐忑了一回,又不无自暴自弃的暗想,又不是她自己想瘦的,她也想养好身子待傅城恒回来后一击即中,可是身子骨就有那么不争气,她有什么办法?韩青瑶向来都最了解她也最心疼她,应当不会怪她的哦?
自我安慰了一番之后,孔琉玥到底没有让人摆饭,白书她们说得对,一口是吃不成胖子的,只是坐到镜台前细细妆扮了一番,便耐心的等候起韩青瑶的到来。
等了有约莫半个时辰,就有人来回:“庆王府世子妃的车驾到了!”
孔琉玥闻言,忙领着白书珊瑚等人接出了垂花门外去。
片刻,果见一辆朱轮华盖车被跟车的婆子簇拥着,缓缓驶了过来,孔琉玥忙迎了上去,欢喜的叫道:“瑶瑶,你终于回来了!”
话音刚落,车帘被撩开,露出韩青瑶同样满满都是欢喜的俏脸来,“孔姐姐,你这些日子可都还好?我一直惦记着你呢!”说着就着先一步下了车的丫鬟香如和桃叶的手,急急下了车。
三个月未见,韩青瑶瞧着似又长高了一些,也更增添了几分少妇的风韵。她上着藕色妆花挑金线褙子,下系杏红牡丹花裙,外罩狐皮披肩。梳着高高的发髻,戴赤金镶宝石发箍并石榴掐金步摇,看起来既华贵又不失雅致,气色更是好得不得了,显然在江南这三个月过得极好。
韩青瑶一下了车,便抓过孔琉玥的手,上下左右的打量起来,越打量眉头皱得越深,末了语气很是不善的问她道:“你是不是忘记我走时说什么来着了?”
“我怎么敢忘记你的话?”孔琉玥仙仙一笑,不停给韩青瑶使眼色,示意她当着这么多丫头婆子的面儿,给她留几分面子,不要当众骂她,让她以后都再没威信可言。
谁曾想韩青瑶却是丝毫不买她的账,“你是不敢忘记,你只会阳奉阴违,把我的话当耳旁风!当着我的面儿倒是答应得好好的,说什么会好好吃饭,会好好照顾自己,可你看看你瘦成什么鬼样子了!我等会儿再跟你算总账!”
说完似是未看见孔琉玥皱得苦瓜一样的脸一般,径自命一旁偷笑不已的珊瑚璎珞:“我给你们夫人带了几样点心,让香如拿给你们,立刻去热了来,等会儿我要亲自‘伺候’你们夫人吃!”
“是,世子妃。”珊瑚璎珞笑容满面的屈膝应了,一面暗想果然还得世子妃才能治得住夫人,一面自寻香如拿点心去了。
韩青瑶方忍笑嗔一旁犹苦着脸的孔琉玥道:“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带我去你屋里呢,站了这半日,我早腿酸了!”
孔琉玥闻言,只得扁嘴道:“知道了,女王,您这边请!”语气虽可怜兮兮的,眼角眉稍却满满都是笑意,显然对韩青瑶的女王范儿很是受用。
姐妹两个被簇拥着到得芜香院,早有梁妈妈谢嬷嬷接了出来,给韩青瑶见过礼后,拥着二人进了屋里,又亲自上了茶来,方领着众伺候之人退了出去—把独处的空间留给二人。
“说来这还是除了你们新婚之夜那次以外,我第一次来你和傅大哥的家呢!”韩青瑶一边打量着被孔琉玥布置得温馨而大方的屋子,一边向她感叹,“这么大的房子,要搁现代,远的不说,就说咱们所在的那个破二线城市,只怕都得上万一平米罢?咱们穿越一场,可真是赚大发了!”
对她这番感叹,孔琉玥深以为然,点头道:“你说得太对了!这还不包括我们名下那些动不动就上千亩的庄子,这要搁现代,咱俩就是刘文彩黄世仁那样的大地主啊!”
两人说着,相视笑了一回,孔琉玥才正色问韩青瑶道:“对了,你们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事先也不使个人来说一声?你一路舟车劳顿,该我去看你的!还有娘那里,这么久没见,我也该去请个安的。”庆王妃对她着实不薄,连在江南那段时间,都不忘惦记她,还托韩青瑶给她带了好些好吃的好玩的回来,便是亲生的也不过如此了,于情于理,她都该先去看庆王妃的。
韩青瑶见问,压低了声音道:“我们大前日晚上就回来了,因恐打草惊蛇,所以动静很小,连府里都只几个心腹知道罢了。一回来后—父王和子纲便出门了,到今儿个早上才使了人回来传信,说可以自由活动了,不然我早看你来了!本来娘也要来看你的,因身体微微有些不适—所以没来,让你不要记挂,还说等过几日风声不那么紧了,再使人来接你回去。”
既然庆亲王父子可以使人回府传信,那晋王夫妇也该可以才对……孔琉玥闻言—心里一动,忙问道:“你知道宫里如今是何形式吗?我只知道宁王畏罪自尽,宁王府和威国公府被查抄了,除此之外,别的一概不知道,心里正发慌呢,不知道还会牵扯到哪些人家?”
犹豫了一下,声音压得越发低,“不怕告诉你,我心里其实是很希望皇帝能就此打住,不要一次就将宁王余党一网打尽的。你也知道,傅城恒如今已是打得西番落花流水,只等攻破其国都安定城,便可以凯旋班师,立大功是立定了,在军中的声望势必也将空前,我真怕到时候没了宁王余党在前面给他堵枪眼儿,很快就该轮到皇帝看他不顺眼了!”
韩青瑶自是明白孔琉玥的担心,读史通今,历史上这样的例子何其多,别说孔琉玥担心,就连她的心,也一直是悬着的,只是宫里如今是何局势,她还真不知道。
她想了想,安慰孔琉玥道:“你也别太担心,今上与傅大哥毕竟是从小一块儿玩到大的,自是了解傅大哥的为人,又有晋王爷那层关系在,说来彼此还是亲戚,应当不会猜忌傅大哥的。”只是连她自己都觉得,自己的安慰是多么的苍白无力,早知道她就该事先多问问赵天朗的。
一一韩青瑶虽一路与赵天朗同行,于赵天朗那些正事还真是知道得不多,只因她知道,知道得越多,对她便越没好处,因此她从不多问,自然也就无从给孔琉玥提供有用的讯息。
范蠡玥勾践、刘邦与韩信当初也曾亲若兄弟……孔疏玥见韩青瑶面露愧色,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