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华就第一个按捺不住,急急追问后:“姑妈,后来呢?我爹爹派了两万精兵去突袭蛮子的安定城之后,又发生了什么事?您快说啊!”
舜华与洁华忙忙附和:“是啊姑妈,后来呢—后来怎么样了?”
晋王妃凤眼一挑,看向三个侄女儿慎道:“果然是小孩子家家的,半点耐心都没有,还得磨磨才能成器啊!”
说完见屋内其余众人也都是一脸的着急,只是没有抑或是来不及像三个小姑娘那样说出来,才笑了笑,继续说道:“蛮子的主力兵马闻得都城被袭,吃不准煦之到底派了多少人马过去,有心折回去增援罢,又心有不甘,想着都围了飞沙关这么些时日了,指不定很快就能攻进去呢?可若不回去罢,安定城可是国之根本,果真被破了城,后果不堪设想,说不得只能分了一半的兵马,亦即五万人昼夜兼程的赶了回去……”
“然后呢?”这一回迫不及待追问的轮到了老太夫人,老人家满脸的焦急兼兴奋,哪里还有平日里半点沉着和威严?
晋王妃瞧得暗暗好笑之余,对老太夫人会有此反应倒也深表理解,只因她上午听晋王讲述此战的经过时,也跟老太夫人一并连在场的每一个人一样,只恨晋王说得太慢。
她忍笑吸了一口气,加快了语速:“然后蛮子的这五万兵马,便在半道上遭逢了早已埋伏好、以逸待劳的我征西大军的埋伏!原来煦之派了人去突袭安定城是假,欲在半道上伙击回去增援的蛮子军主力才是真!当然,若是真能攻下安定城,也算是意外的收获,便是不能攻下,吓一吓蛮子的可汗也是好的。蛮子们之前已被煦之派去的两千精骑闹了个人仰马翻,又昼夜兼程的赶路,怎么可能是我们大秦好儿郎的对手?煦之甚至只亲领了两万人马,便以少胜多大败了蛮子五万兵马,活捉了领兵的蛮子大王子塔木,让蛮子真正尝到了我大秦铁骑的厉害,为辽西千千万万饱受蛮子肆虐的百姓狠狠出了一口恶气!”
晋王妃话音刚落,初华已先拍手叫道:“爹爹好厉害,爹爹好厉害!”
洁华见了,也跟着拍手叫道:“爹爹好厉害,爹爹好厉害!”在老太夫人的罗汉床上又是跳又是笑的,看得一屋子的人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笑过之后,老太夫人方正色问晋王妃道:“老大他还好罢?没有受什么伤罢?”又嗔道,“这孩子也真是,他身为主帅,只需要统筹全局即可,哪里需要亲自带兵上阵杀敌?万一有个什么三长两短的,大军岂非要乱了套?咱们自家人岂非要疼得慌?”
这个问题,也正是孔琉玥最关心的。对冷兵器时代的战争,她虽从未亲眼见过,从电视书本上也看过不少,不比屋里其他人,平日里连出门的机会都绝少,也没个可以娱乐的,自然对晋王妃类似于评书的讲述如痴如醉,她惟一关心的,只是傅城恒的平安!
因此老太夫人话音一落,她的全副注意力也随之都集中到了晋王妃的脸上,惟恐错过了她一丝一毫的神色变化。
但见晋王妃笑道:“煦之武艺高强,又有亲兵贴身保护,况说是他亲自领兵,也只是亲临战场实地指挥作战罢了,又不是叫他亲自提枪杀敌,怎么会有损伤?祖母只管放一百二十个心罢,他毫发无伤,好着呢!”说着有意看了孔琉玥一眼,示意她放心。
老太夫人闻言,方松了一口气,笑道:“我也知道老大素来妥帖,可一日不见他回来,我这心就一日放不下来,正所谓‘儿行千里母担忧’,等你们到了我这个年纪,自然明白我今日的感受了!”
说得晋王妃叹道:“不必等到祖母您这个年纪,我如今已经明白祖母的感受了!”就算知道征西大军才打了胜仗,就算知道傅城恒毫发无伤,只要没亲眼看见他平平安安的回来,她作姐姐的心便只能一直悬着。
大家又说了一会儿话,因见老太夫人累了,遂离开乐安居,各自回了各自屋里。
晋王妃自然跟着孔琉玥去了芜香院。
一走进屋里,晋王妃便笑道:“说来这次煦之能大败蛮子大军,还得感谢弟妹说的那个连弩呢!我听你姐夫说,煦之虽只带了两万人马去伏击蛮子,其中就有神机营的五千精兵,你想啊,五千精兵就是五千架连弩,就算每一架连努只发一次,也是五万支箭,够蛮子们人人吃一支了,也就难怪他们会大败,连大王子都被活捉了!你不知道你姐夫上午跟我说起此事时,对你是赞不绝口,还说等煦之凯旋归来后,一定要回了皇上,对你论功行赏呢!
孔琉玥闻言,抿嘴笑道:“我不过只是随口那么一说罢了,没有镕哥几将草图先画出来,没有侯爷将草图送去武库司让人按图制造改良,没有侯爷及时组建起神机营,又怎么会有今日的大胜?姐夫实在谬赞了,我惯不敢当!”只要傅城恒能平安凯旋,其他的,她什么都可以不要!
“欸!”一语未了,晋王妃已笑接道,“你姐夫可是轻易不奢人的,他既说你当得起,那你就是真个当得起,你只等着明儿皇上的赏赐罢!”
说着放松的歪到榻上,慵懒的伸了一个懒腰,语带欢快的道:“这才刚抵达飞沙关一个月不到,就大败蛮子,折了他们将近一半的兵马,只要趁胜追击,想必很快就能将其剩余的一半兵马也折了,如此算来,煦之应该能赶在过年前回来,到时候我们一家也可以团团圆圆的过个年了!”
孔琉玥闻言,但笑不语,只暗暗祈祷,希望事情真能如晋王妃所说的那般顺利罢!
过了两日,就在孔琉玥犹沉浸在征西大军大胜,傅城恒有望提前归来的喜悦当中时,去了江南的韩青瑶又快马加鞭使人给她送了信回来。
许是知道孔琉玥有多么羡莱自己能南下看外面的风光,又有多么遗憾不能有如自己一样的机会,韩青瑶在给她的信中,不但详细的将自己沿途的所见所闻都描述了一遍,还实地画了不少山水画,以期能让孔琉玥看了画之后,有身历其境之感。
以致这封信的厚度,再次刷新了二人重逢以来通的每一封信的厚度记录,直看得梁妈妈等人都不由自主的咂舌,不明白自家夫人跟世子妃怎么就能有那么多话可说?
除了信,韩青瑶还给孔琉玥送了不少东西回来。有扬州最有名的茶魁龙珠,据说这魁龙珠取龙井之味、魁针之色、珠兰之香,茶色清敢,别具芳香,入口柔和,比之武夷山的大红袍也毫不逊色;有当地的特色零嘴葡萄肉丝干,说是先选取成熟大粒的葡萄制去种子替换上新鲜的小肉干,再用蜂蜜和果油胶制成的;还有其他吃的用的玩的,甚至还有一张单子,其上细细写明了十数样江南特色小吃的做法,简直是琳娘满目,应有尽有,想也知道韩青瑶为给她准备这些到底花费了多少心力。
孔琉玥自是感动不已,忙命白书磨了墨,提笔给韩青瑶回起信来,把自己的思念感动之情,和自己的近况,还有傅城恒大捷的消息都一一告诉了她,又托她代为问候赵天朗;想了想,又给庆王妃也写了一封信—一并折叠封好了,命人送出去后,方将韩青瑶送回来的东西做了一番分配,命人分头给老太夫人、二夫人、傅颐恒并孩子们送去。
前脚将给韩青瑶的回信送出去,后脚孔琉玥便收到了傅城恒的来信。
傅城恒的信一看就知道是分两次写的,前半部分的墨迹分明要比后半部分的淡一些。他在信中用大量的篇幅描写了自己每一天的见闻,每天什么时候吃饭,吃什么,大概什么时候睡觉,遇到了什么事,又问了孔琉玥每天吃什么做什么什么时候睡觉……平心而论,有点像流水账!
但看在孔琉玥眼里,却觉得无比的温馨,好像傅城恒每日的生活都活生生的跃然于纸上,呈现在了她的面前似的,让她有一种二人已做了几十年夫妻,已是老夫老妻的感觉,连带二人之间相隔几千里的距离,也似乎近了很多。
信的后半部分,较之前半部分明显短了许多,只轻插淡写的讲述了一下日前的那场大捷,说他时刻记得孔琉玥的话,一直将自己保护得好好的,毫发未伤,还说如果顺利,大军极有可能赶在过年前班师回朝,让她不要担心。
傅城恒的来信,让孔琉玥自听过晋王妃送来的好消息后,在体内其实一直紧绷着的那根弦,终于是松了下来。那件事之后,傅城恒从未再骗过她,他说自己毫发未伤,那就真是毫发未伤,她总算可以放心了!
孔琉玥的回信,也详细的描写了自己每天吃什么做什么,大概什么时候睡觉,还有府里发生的一些事。写着写着,她渐渐觉得,夫妻之间能像她和傅城恒现在这样隔一段时间通一封信,然后余下的时间便在回味上一封信和等待下一封信的期待中度过,其实感觉还不坏,有点像刚陷入热恋中的男女。
她不由抿嘴笑了起来
因着接连收到韩青瑶和傅城恒的来信—接下来几日,孔琉玥的心情都很好,不但饭量增加了好些,面色红润了好些,也有心情去处理一件她放在心上有一段时间的事情了。
她命人叫了梁妈妈和谢嬷嬷来,商量她们,“白书蓝琴珊瑚璎珞四个都是我的陪嫁丫鬟,撇开蓝琴且先不说,她们三个也都到出嫁的年妃了,我的意思,是想趁着这阵子家里没什么好忙的,还算空闲,给她们三个都挑一门好亲事,看是想放出去另择良配,还是就在府里挑。我原想直接问她们想嫁个什么样人的,毕竟是姑娘家,怕她们脸皮薄,不好意思说,因此想请你们两个代我问问她们去,顺便告诉她们,不管是放出去还是留在府里,我都会给她们备一份厚厚的妆奁,让她们风风光光出嫁的,未知你们意下如何?”
此话一出,梁妈妈先就笑道:“不怕夫人笑话儿,我早想求夫人为我们璎珞做主了。”
要说梁妈妈眼下最大的心事,便是璎珞的婚事了。虽说她心里也知道以孔琉玥的性子,必定会善待她直至终老,但毕竟还是希望能早日抱上孙子—到老时能含饴弄孙的颐养天年。故而对孔琉玥这番考虑,梁妈妈是举双手双脚赞成。
与梁妈妈的喜形于色形成鲜明对比的,是谢嬷嬷的眉头紧锁,满脸忧色,“府里的丫鬟都是要过了二十岁才或是配人或是放出去的,她们三个都还没到年纪,夫人却一下子把她们都嫁了,岂非接人话柄,说夫人徇私?况她们三个都出去了,谁来伺候夫人,谁来供夫人使唤呢?”
平常考虑这些的都是梁妈妈,谢嬷嬷今儿个倒是难得与她换了个个子……孔琉玥就笑了起来—道:“她们三个都满了十九或是将满十九了,离二十岁又能有多远?况从开始议亲到下定,总也得几个月的时间,再拿几个月来准备嫁妆,足够一年了,别人便是想说嘴,也无从说起。至于她们走了之后谁来伺候,让她们紧着挑了人调教便是,‘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乃是人之常情,难道我还能因此就误了她们的终生不成?嬷嬷多虑了!”
谢嬷嬷便也笑了起来—道:“是我想岔了,她们便是嫁了人,一样可以在夫人面前服侍。我这就问白书去,至于珊瑚,”笑向梁妈妈道,“就要劳烦老姐姐你多操心了。”
梁妈妈点点头,笑而不语,与谢嬷嬷一道给孔琉玥行了礼,退了出去。
到了晚上,二人来向孔琉玥复命。
谢嬷嬷先说道:“白书说她打小儿跟着夫人,无亲无故,有夫人的一天,就有她的一天,是一早就立了志要给夫人当管事妈妈的。还说她不想低三下四的看男人和婆家的脸色,依靠男人和婆家的过活,希望夫人能给她找个家里人口简单,好拿捏的。”
白书倒是真说过要给她做管事妈妈的话,况她是跟着前身从江州来的,便是还有亲眷,只怕也早联系不上了……孔琉玥点点头,既是白书自己的选择,她愿意遵从,“嗯,我知道了,我会给她找个好拿捏的!”
看向梁妈妈,“珊瑚和璎珞怎么说?”
梁妈妈道:“璎珞的意思跟白书差不多,也是希望能找个家里人口简单,性子软和的,倒是珊瑚,希望能放出去,让老子娘做主。”
“珊瑚父母兄嫂俱在,想放出去让老子娘做主也是情有可原,”孔琉玥缓缓点头,“倒是璎珞说想留下,是她的意思,还是,妈妈你的意思?”梁妈妈跟璎珞毕竟不是亲母女,维系她们之间母女关系的,除了感情,还有别的因素,她不想到头来好事变坏事。
梁妈妈闻言,眼里飞快闪过一抹不自然,片刻方下定决心般道:“实不相瞒夫人,璎珞先是想配外面的人,以后自己当家做主的,可我想着咱们孤儿寡母的,就算有夫人照拂,日子也不一定就能随心所欲,倒不如留在府里的好。璎珞听了我的话后,觉得有理,便也默许了留在府里,还说夫人跟前儿总得有两个以上得力的管事妈妈,蓝琴和珊瑚出去后,就只剩下白书和她两个,愿意一辈子为夫人分忧!”
她们母女不比蓝琴,与夫人有十几年的情分,凭蓝琴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