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年,家乡大荒,家里养不起她,便把她送去有钱人家里做侍女,虽然大宅门里人心险恶,但好歹能有一口饭吃,能活下来,最重要的是她在那里,遇到了自己这辈子,最爱,最爱,最爱的人……”
一滴眼泪滑落,沈菊年微笑着说:“审言,你明白吗?”
李群抬手抹去她颊边的眼泪,强抑着心中颤动,轻轻抱住她,顺着她的后背。“我明白,我都明白……”
沈菊年埋首在他颈间,眼泪落下,湿了他的颈侧,传来压抑的抽泣声。
李群轻拍着她的后背,“菊年……“轻轻唤着她,却不知道该说什么,该怎么安慰她?
从来没有想到,自己的妻子竟然有着这样离奇的身世。当初蜀山老人问她,她是不是曾经死过,原来是这个意思。
其实,也不算什么大不了的事,她还是她,他从始至终,认识的,喜欢的,都是怀里的这个沈菊年。没有鬼狐精怪,没有画皮。
李群释然一笑,搂紧了一下, 吻了吻她的耳珠。“好了,别哭了,有什么好哭的?”
沈菊年抬起头,眼眶湿润泛红,脸上犹带着泪痕。“我也觉得没什么好哭的……”带着哭腔说,“可是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想哭……”就当她矫情好了。
“那你哭吧,哭也只是情绪的一种,只要你不是伤心难过就可以了。”李群含笑道。
沈菊年看着他的笑容,嘴唇动了动,喃喃道:“你……你不在意吗?”
“在意什么?其实哭也是一种很好的发泄情绪的方法。”
“我不是指这个。”沈菊年抓着他的衣襟,“我是说……你不在意我……我……”后面的话,她说不出来。
李群叹了口气,“你真的要我说出来吗?”
沈菊年一僵,声音里有一丝颤抖。“你……说……吧……”
“可是那些话有些肉麻,我怕你会受不了。”李群正色道。(我真有些说不出口,但不说又怕你想不开,所以忍着,下面的话会杀死鸡皮疙瘩。)
“啊?”沈菊年一怔。
“其实一开始,我很不喜欢你。”
沈菊年僵住。
“你看上去神秘莫测,有时候好像很聪明,有时候又一副逆来顺受的小媳妇样,三天两头去扰人清梦。我真不知道二师兄看上你什么,竟然收你做徒弟,还让我照顾你,我觉得你就是一个麻烦。”
“三月三日那天,萧府很热闹,但是二师兄告诉我,他的寿命快用尽了,或许是这个原因,让我突然想有人陪着我,你刚好出现了。我心想,你可能也没有那么讨厌。”
“你出事,我救你,是二师兄的意思。收留你,是因为你无处可去。可是你真的很麻烦,总是自作主张地安排我的一切,连我的喜恶都摸得一清二楚。我整日冷着张脸,你也不知难而退一下,还是整日傻乐傻乐地帮我张罗一切。”
“二师兄走后,我心想,还是带你回云都门吧,师尊大概会想见你的,没想到会被你拒绝。不走就不走,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我那时心里许是有些不痛快的。回到云都门以后,事事不顺,清央师兄说我整日板着张脸,问我原因,我才想起你。大概是你把我伺候得太好了,没有你在身边,什么事都不习惯了。清央师兄说,那就把你拐回来继续当婢女。”
“可是,又一次被你拒绝了……”
“你要当别人的妻子,以后再也不会想到我了吧。我心想,以前十几年还不是那样过来,少了你又会怎样?回了云都门,清央师兄就开始骂我,推着我去找你。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 师兄说那是喜欢。菊年,你说是吗?”
“我只是希望,你能一直陪在我身边罢了。师兄说,喜欢的出发点有很多种,但终点只有一个,那就是在一起。萧娉婷中了蛊毒,我回去见你,那次我就下了决定了,不管对方是谁,反正你只能在我身边。那个郭大路,你也不是真正喜欢他,我随随便便就能解决了他。”
“可后来发生了那些事情……看你哭得那么伤心,我竟然也会难过。那时我就想,我要一生一世保护你,不再让你流泪。总是对你说,等这件事情了了,就带着你离开,可是事情好像意见接着一件,无休无止,而我的时间却有限。自私地让你留在金陵陪我,却又不敢靠近你,知道郭雍出现,我不能再迟疑下去了。其实早在你答应留下来的时候,我就知道,你心里,也有我的。”
“我们这一路,在犹豫和试探中走得太过漫长,但是终于还是在一起了。我想要你当我的妻子,在很久以前便是。遇到你以前,我从未想过成亲之事。和你在一起这么多年,我亦从未后悔过娶你为妻,也从未想过娶别的女人。你是谁,从何而来,我不在意,只要你是从开始到现在,一直陪着我,我喜欢的那个沈菊年。菊年,我这么说,你又明白吗?”
夫妻之间该做的事:一曰爱,二曰信任,三曰坦白。
第二十四章 一家都是穿
沈菊年埋首在他胸前,他看不到她的神情,只能感觉到她轻柔的呼吸。
“菊年?”久久没有回应,就在他以为她已经睡着之时,她动了一下。
“说完了?”沈菊年仰头看他?
这回轮到李群怔了一下。“呃……是……”
沈菊年眨了眼睛,“我还想多听几句你的告白……”
于是李群明白她明白了……
“审言。”沈菊年叹了口气,道:“我第一次听到有人可以把告白说得这么一波三折荡气回肠。”
李群哼了一声,“你听过很多次告白吗?”
沈菊年笑道:“没有没有,就一次,前无古人,后无来者。”这一笑,便再难停下了。
心里有个结解开了,他们之间再无隔阂,这种感觉真好。
“审言,我觉得遇到你就像个童话。”(很多人这么说)
“什么是童话?”李群问道。
“就是将给孩子听的故事。”沈菊年道,“是现实生活的删节版和美化版。开头是悲惨的,中间是曲折的,结局是完美的。王子披荆斩棘除巨龙,最后和公主过上了幸福快乐的生活。”
“这个故事不错,不过巨龙稍有儿荆棘常在,公主,愿不愿意与王子并肩作战?”李群握着她的手笑着说,“我们未来的路还长着,这一路磕磕碰碰,误会摩擦总是难免,王子一个人披荆斩棘会累的,公主你也一起来吧。”
沈菊年看着他一笑。“好啊!”
李群也不是童话里完美无缺的王子,只是在公主眼里,只看得到他的好。
终于,在临睡前,李群想起了最后一个问题。
“你为什么说贝贝也是穿越的?”
这个问题很严峻。
自从沈菊年跟他说了那些事后,李群就开始留意女儿的一举一动了。
他和沈菊年一样,自摊上这么个穿越的妻子后,他就万事宁可信其有了。
沈菊年说:贝贝自我保护意识很强。
这一点集中体现在防狼上。
对那些要亲她摸她的坏小子们她绝对不会手下留情,抓头发踢裆踢脸无所不用其极。墨墨被袭击过很多次了,希儿也是,天宝少一点,可能因为他是哥哥。
沈菊年说:贝贝的眼神很深邃。
她会一眨不眨地看着一样东西很久,大人说话的时候,她好像在倾听着什么,有时候还若有所思的样子。
沈菊年说:贝贝很聪明,聪明得很可怕。
她好像识字,看到字就会盯着猛瞧,虽然也不知道她在看什么……
李群经过几日观察,觉得沈菊年说的话并非没有道理。
荷兰人被打倒剩下最后一个后,东南海面终于彻底平静了。天朝掌握了东南海域的全部制海权,凡在东南海上航行必须向天朝购买令旗,否则被打劫几率极高。
郭雍善后完,便跟着萧锦琪直奔泉州府,看到传说中的李涵李贝贝之后,他眼睛都直了,抱着小女娃就要狠吻,被一脚蹬在嘴巴上。
李群若有所思地看着……
“结个娃娃亲吧……”郭雍讨好地看着沈菊年,菊年比较容易心软。
康佳楠从郭雍怀里抢过贝贝,哼哼笑道:“贝贝跟我家儿子青梅竹马,自然是我们家的媳妇。”
沈菊年干咳一声,看了贝贝一眼,笑道:“你们别以貌取人,兴许这孩子将来是个又暴力又凶悍的泼妇。”
康佳楠瞪了她一眼。“哪有你这样当娘的,怎么这么编派自己的女儿?”说着低头看贝贝,抱着哄道:“贝贝乖,不听娘乱说。”
“青梅竹马青梅竹马……”郭雍喃喃念了半晌,拍桌道:“不行,我得把我儿子接来!”
沈菊年无力扶额。“郭雍,你别当真了,我这女儿,真的没那么好……”
真是红颜祸水,这才几个月大啊……
“唉,菊年你是不知道啊。”郭雍叹气道:“在那里人生地不熟的,也没个认识的人,整日里无所事事,无聊得紧,还不如搬来跟你们做邻居。”
“可你离不开啊。”沈菊年无奈道:“我们刚来这里也是一样,你多呆几年就习惯了吧。”
李群也开了口,“过几日,这边的事彻底了了,你也该卸了福建巡抚的职,回西南去了吧。不然,玉宁公主该带着千军万马杀过来了。”
沈菊年和康佳楠听了,相视而笑。
“我就不能继续当福建巡抚吗?”郭雍叹了口气,“你跟皇帝熟,不如你帮我跟他说说?”
沈菊年接口道:“你还是他女婿呢,谁比谁关系更近?”
“我真是被逼的……”郭雍叹气。
“稀罕,还逼出儿子来了。”康佳楠取笑道。
“还不是被儿子逼的……”
这下子连李群都忍俊不禁了。“后悔了?”
“不敢不敢。”郭雍忙道。
真是什么锅配什么盖。这边跟人抱怨,回去指不定如何恩爱。各人相处模式不同,婚姻便是如人饮水冷暖自知,有人爱清水有人爱糖水,郭雍他大概就爱辣椒水吧……
“你们在说什么,笑的这么开心?”萧锦琪从外间进来,笑道,“老远就听到你们的笑声。”萧锦琪把在康佳楠身边睡着的墨墨抱在膝上,在康佳楠身边坐下。
“郭雍要跟李群家的贝贝结娃娃亲,未遂。”康佳楠笑道。
萧锦琪看向郭雍,笑道:“我们这些人不成,得等十八年后,让他们自己分个高下。”
“那不成!”郭雍连连摇头,“墨墨、希儿跟贝贝青梅竹马长大,我家阿靖没优势。”都输在起跑线上了。
“那我没办法了。”萧锦琪一探手。
郭雍说:“不成不成,我一定得调回来……”又抬头看李群。“李群,你帮我想个好理由,反正你最有办法。”
李群笑而不语,郭雍急道:“你要不帮我,我就把菊年妹子绑回云南!”
萧锦琪笑道:“你急什么,他分明有办法帮你。”
“我知道他有办法,就怕他不帮。”郭雍道。
“审言,被卖关子了……”沈菊年笑着拉了拉他的袖子。
“其实……”李群缓缓道,“陛下没打算把郭雍调回西南。”
“什么?”郭雍一怔,“没准备调我回去?”
李群点点头道:“我上书陈述过开放港口通商的十八种好处,今日收到陛下回复,同意了我的建议,在泉州府设立市舶司,统一管理对外贸易。另外在澎湖设立澎湖检司,确保周边安宁。不过我从陛下的字里行间感觉到,他似乎志不仅在此,仿佛想效仿荷兰,将剑尖指向海外。”李群顿了顿,又道:“若是如此,海防便极为重要,需要一个他信得过、有能力的担任。显然,非郭雍莫属。”
“陛下想效仿荷兰人?”郭雍皱眉道,“这不太好吧……”
“国库空虚,有时候战争是来钱最快的方式。不过近年内还不会动手,你放心吧。”李群安慰他,“一个月内,新的任命书就会下来,你放心等着吧。”
郭雍听李群这么说,又放宽心了点。别人打他,他不还手那是笨蛋,但要他去主动亲罗他国,他又有些干不出来。
商定之后,便决定在新的任命书下来之前,郭雍住在萧府,反正他们家大房多,不在乎多住一个。
“对了,锦琪。”康佳楠问萧锦琪,“你今天和林努事情谈得这么样了?”
战事虽然起了,但泉州并未如林努想象的受到重创,如今卷土重来,还是找上了萧锦琪。
“之前因为朝廷对泉州的贸易行为没有统一管理,便常有亦商亦盗的海尚集团出现,增加了海上贸易的风险。为了降低风险,通常是富豪人家出船出资,雇佣散商从事贸易活动。但如果朝廷如果能够对海贸活动统一管理,情况又会不同。长久以往,优胜劣汰,散商还是难以生存。我打算与林努以平等关系合作,以我们两家的势力,若是竞争,便互损,一旦联合起来,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