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殿里,他正襟危坐地坐在正位上,脸上满是怒气,母亲哀叹着坐在旁边,地上跪着一个小人,走过他身边,果然是景暄! “来人,给吴嬷嬷和清儿看座!”
清儿和吴嬷嬷低头谢过之后,坐在下首。我走到他身边坐下,他紧紧握着我的手,我报以一个微笑,示意我已经没事了!
他继而转头,怒瞪着下面的景暄,“说,你个不孝子,你为什么要谋害你弟弟!” “他是贱人生的贱种,活该溺死!我只恨没多给他绑几块石头,让他永远都沉在池底!”
“孽子!孽子哟!”母亲听得他的答话,捶胸顿足! 原来他对我的恨意有这么深,深到咬牙切齿,非得叫我和昊儿死不可!
“谁?是谁教你的?”他对着景暄大声吼着,吼声大到座椅都似在颤抖!
“没谁教我,这宫里头还有谁会理我?就是她,就是这个女人害得我没有了母后,没有了皇祖母,父皇你也不要我了,只知道疼她生的贱种!她害得我所有的亲人都没有了!我就是要那个贱种死,还有那两个小的也得死,叫她也尝尝失去亲人的痛苦!”
他的答话听得我毛骨悚然!他才十岁多啊!他怎么就会有那么深的恨意,那么歹毒的心机!
“那是你那恶毒的母亲活该!要不是她自己一心想着害人,她怎么会有这样的报应!她自己心念不善,凭什么要求朕对她好!朕没要了她的性命,已是对她,对林家的大恩了!”
“那就是这女人该死!她抢走了父皇!” “要抢朕就得要害人性命吗?” “是!母后说的都是对的!母后讨厌她,她就该死!母后要她死,她就必须得死!”
“你!你!果然是那恶毒的女人生的儿子!她可教得真好啊,好一个恶毒歹狠!来人,把这逆子给朕关进暴室去,听候朕的发落!”
我被这父子二人的话惊得说不出一句话,难道在帝王家就真的要有弑兄杀弟吗? 他坐下歇了一会儿,才开始问起清儿他们。
“清儿,你说,你们那么一大群人跟着昊儿,怎么还会让暄儿把昊儿推进池子里?” 清儿两腿一弯,跪在了地上,“请皇上责罚,是奴婢们没看好四皇子!”
“起来起来,回答朕的话,没叫你跪!你要真的有错,朕也一定不会轻饶的!”
“是。”清儿晃晃悠悠地站了起来,坐下,“今个儿四皇子出了殿后,就满宫里乱奔,奴才们在后头一直紧紧的跟着,直到到了御花园,四皇子要抓小雀儿,几个内监们就爬上了树,给皇子抓。这时候二皇子来了,他跟四皇子说,梨池里的鱼儿更好玩,四皇子就跑去要看鱼儿,又不让树上的内监们下来,说是雀儿还要的!所以只奴婢、吴嬷嬷和小蓉,还有两个丫头跟着四皇子!到了梨池,二皇子和四皇子在池边好好地看鱼,也没什么奇怪的。没过多久,二皇子就叫奴婢们去拿东西,两个丫头和小蓉很快就给支走了,二皇子又叫吴嬷嬷去拿茶水,说是口渴了,奴婢就让吴嬷嬷去了,想是奴婢还在,不会有什么事的!吴嬷嬷才刚走,二皇子就又叫奴婢去拿果子,奴婢看所有被支去的人没一个回来,就不走。可二皇子逼着奴婢一定得去拿,奴婢说过会儿等吴嬷嬷回来了再去,可二皇子大声喝斥奴婢,还踢了奴婢!但奴婢一直没敢走,后来奴婢瞧见吴嬷嬷急急地跑回来了,奴婢这才起身走。可没想到,才眨眼得功夫,四皇子就给二皇子绑上一块大石头,推进了池里!奴婢吓得立刻跳进了池里,吴嬷嬷在上面大声的喊人,然后也跳了下来。石头好大好重,池水又深,四皇子很快就沉到了池底,奴婢和吴嬷嬷费了好大劲才找到四皇子,解了皇子身上的绳结。后来就又侍卫跳进池里,奴婢就把皇子交给他们,然后就不知道了。在醒来就在岸上了!”
“是的,皇上,是这样的!那二皇子是事先早就准备好的,奴婢瞧他动作可快了,石头就是梨池边儿上的,他只轻轻一踢,那石头就带着四皇子掉进河里了!奴婢和清姑娘动作再快,也比不上那大石头,奴婢就眼看着,眼看着四皇子没来得及叫一声,就没影儿了!还好皇子有老祖宗庇佑,不然奴婢就是死上十回,也抵不上的!”
清儿和吴嬷嬷说地泪眼汪汪,我听得是惊心动魄!差一点,差一点我就再也见不到我的昊儿了!我的身体不自觉地颤抖,他低下头,握住我的肩膀,“文儿,没事了,已经没事了!”
我对上他的眼睛,已布满水气的双眼,轻轻地点头。
“真是作孽呀!都是林家作的孽啊!瞧把一个好好的孩子都折腾成什么样子了?皇儿,你看,这可要怎么办呐?”母亲不停地擦着眼角泪,“毕竟他也是你的亲生儿子啊!”
“儿臣没有这样弑杀自己亲弟弟的儿子,也没有这种没有是非观念,只知道仇欲的儿子!没有!”
“皇儿啊,这孩子是犯了大错,可也都是林家造的孽障,不管怎样,他始终是为娘的孙子,你的儿子!为娘贴上这张老脸,你放他一条生路吧!”
他沉默了许久,一直下不了决心。我轻扯了他的袖子,他终于叹了口气,说到,“罢了罢了,我也是多年没有教管他,才由得他被林家的女人给毒害了,内侍官,剃了这孽子的头发,送去感恩寺,派人把文儿和母亲为他做的事情都告诉他,叫他好好在感恩寺里学学‘感恩’!没朕的允许,永不得出寺门一步!”
……
这事之后,梨池被填进了好多土,现在只到成人大腿的地方。原先他想叫人把宫里所有的池子河塘都填了,叫我和母亲给拦下了,好容易造起来的,全填平了多可惜,这园子里也没有一大生气,所以只填了大半,并有侍卫守着,他也下令,所有的皇子公主要去水边,都得有人跟着,以防再次的危险!
这事就这样终结了,景暄被送去当了出家人,希望他的戾气真能得到化解!现在,这后宫里,又少了一个和林家有关的人! [皇宫——一年之后:第二十四节 清儿出嫁]
景瀚—— “娘娘!娘娘!不要赶清儿走!求娘娘不要赶清儿走!” 才一进殿里,就看见清儿哭着给文儿磕头,旁边两个丫头正要拉她起来。
“快起来,快起来!水儿,快把清儿拉起来!”文儿把手中的昊儿交给吴嬷嬷,自己也蹲下去,要扶起清儿,“好清儿,我没有不要你,我只是想给你找个好人家!”
“不!不不!清儿不要!清儿不要!清儿只想留在娘娘身边,求娘娘了,别让清儿走!” “这是怎么回事?怎么哭天喊地的?”
“皇上!”清儿飞扑到我的脚下,也不住地给我磕头,“皇上,您跟娘娘求个请,别让清儿离开这里,清儿不想嫁人,清儿只想留在娘娘身边伺候娘娘,还有皇子和公主!皇上,求求您了,别让娘娘赶清儿走!”
“起来,起来再说!”“文儿,怎么回事?” “我……” 我转头看向地上哭得凄惨的清儿,“清儿,起来吧,你主子一定不会是想赶你走的!是吧,文儿?”
“我当然不会赶清儿走!我是…我是害怕了,我害怕上次清儿落水的事再发生了!” “清儿,你看,朕就说你主子是为你好!”
清儿腾的站了起来,跑到文儿的面前,“娘娘,娘娘真的不赶清儿走了?”
“傻清儿,我怎么舍得赶你走!可我是真的不想你再有危险了!所以,我想把你嫁出去,为你找个好人家,让你安安稳稳地过以后的日子!”
“不,娘娘,清儿不怕,清儿真的不怕,您就让清儿留下吧!”
吴嬷嬷抱着昊儿,对清儿说到,“清儿丫头,主子放出宫去,让你嫁人,这是多大的福气,别的奴才求还求不来呢!再说,你也有二十了,再过几年,还是要出宫的,不如现在出去,还能找个好点的人家!”
“不,娘娘!清儿不嫁!清儿永远伺候娘娘!” “不,你要嫁,不光是你,以后水儿,小芙小蓉,她们都得嫁!我不能框住你们一辈子的!” “娘娘~”
“好了好了,文儿你别坚持了,清儿丫头,你也别哭了!文儿,让我来说说看好吗?来,坐下。” “嗯。” 我牵着她的手坐下,清儿也抹了泪。
“文儿,你说要把清儿嫁给好人家,那人你找好了吗?” “我,我还没有。你有那么多侍卫,总能挑出一个好的吧?”
“连人选都没有,那你急个什么劲?就算是最好的,你想过清儿自己喜欢吗?” “我,我……”
我再转头对清儿说:“清儿丫头,你主子也是为你的将来谋划,你又何必拒绝呢?你是女子,终归是要嫁人的啊!” “清儿不嫁!”
“别现在一口否决,哪天让你见到意中人了,你的魂儿都会叫人家勾走的!好了,都下去吧,这事就先放下了,以后再说吧!吴嬷嬷,把昊儿给我抱吧,再叫她们把曦儿、昕儿抱来!”
“是,奴婢告退!” 我接过昊儿,侍婢们都依言退下。文儿坐在床边,抱过曦儿和昕儿,放到小床上。孩子们让她暂时忘了烦恼,她开心地逗两个小女儿玩。
“文儿,你也是,何必就这样告诉那丫头!”
“可我是真心的!你不知道,上次我看见她惨白惨白的脸,我是吓坏了!我不想她再受到这样的伤害,还是让她出宫,生儿育女,好好过太平日子吧!”
“可这太平日子,她自己不喜欢,你又能怎样?” “那你说呢?”
“依我嘛,还是让她在你这先待着,我们帮她物色物色一下良人,有好的了,咱们再安排他们处处,当然别告诉他们,我看那丫头是很排斥的了,等到他们自己看对眼的时候,再让他们自己提出来!清儿成了家,也不定要住在外头,就先让她还当值,等她有孕或什么的,再让她回家,宫里的嬷嬷们不就是这样的吗?咱们慢慢来,我知道你是好心,清儿丫头会明白的,啊。”
“嗯。” “好了,既然没事了,给我笑一个!”
噗哧,她笑了出来。昊儿一头扎进她怀里,使劲儿地往她怀里钻,她就笑得更开心了。我们便在床上和孩子们玩作一堆。 [皇宫——一年之后:第二十五节 再见周县]
文娜—— “文儿,我们趁着天还没变热,带着孩子们去周县的行宫吧!”
周县?行宫?为什么?为什么这个名字又出现了?我害怕面对这个问题,害怕去面对选择丈夫和孩子,还是以前的家的问题!可是,那个诱惑又始终吸引着我。一直以来,我都不敢去问他有关这个桥的事,这个问题显得太突兀了,他一定会问起我原因,我又要怎么解释,不见得就说,我要离开他,我要回家!
我要不要去?如果去了,那那座桥建起来了没有?没有建起来,我可以庆幸还能留段日子,但这样提心吊胆的日子仍将缠绕着我。如果真的建起来了,那我要怎么办?到那时我要怎么办?
可是不去,我又实在放不下这个,会不会桥已经造好了,会不会这是我回去的唯一希望?我就知道,时间可以完全改变一个人的想法!被爱意包围是不可能不动摇的!孩子更是母亲死都放不下的!
“文儿?你怎么了?”他走上来,抚着我的脸,焦急地望着我。 “没,没事,能有什么事!” “那是去,还是不去?”
怎么办?去不去?“我,我当然都听你的了!”还是要他来做个决定,错了我还可以给自己一个借口。
“那去吧,上年没去,这回是该去了。而去钦天监来报说,今年的夏天会很热,我是想,把一宫人都带去吧,这样热的天气,在这里是一定没有办法待着的!”
“好,好吧,你去哪儿,我就去哪儿!”我挤出一个甜美的微笑,他则带着感动和幸福的笑容,拥住我。
+++++++++++++++++++++++++++++++++++++++++ 景瀚——
不知为什么,只要一提到周县,她就会变得很紧张,上回提到的时候,她忽愣忽笑;这次亦是这样,莫名地沉默了很久,这是怎么一回事?是因为她从那里来的吗?莫非,她还能从那里回去?
不!不可能!决不可能,我们已经有三个孩子!我们过得是那么地幸福!我是那么地爱她!她怎么可能舍得离开我和孩子?不会的!一定不会的!要走她早就能走了!我不是没放她走过。上回那个妇人是怎么说来着的?对,她问河,问桥来着了!桥又怎样?没桥不是可以靠船渡河嘛,那条河是古怪了一点,但也只是不能造桥,走船还是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