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怎么了?你有心烦的事?”褚静彤放下手边的档案,关切地问。
身为父亲的秘书,和他一起工作三年,同进同出,让她能够很快地察觉父亲的喜怒哀乐或忧烦,他的任何表情及心事,总逃不过她细腻的观察和敏锐的心思。
褚万年叹了一口气,双手不住地搓揉着自己的老脸,幽幽地道:“最近公司一批食品出了问题,导致严重损失,资金周转不灵,可能就快撑不下去了!”
褚静彤微安眉头,这事她早就知道,但不是已经有人愿意提供资金,人股公司吗?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何叔不是说过有位社先生愿意帮我们吗?”她提出心中的疑问。
褚万年神情凝重地昭视了她半晌,缓缓地说:“他有个附带条件,让我迟迟无法作下决定,陷入两难的境地!”
“什么条件?”褚静彤不解地问。
“他……他希望能娶你姐姐静萱为妻,换言之,他想要和褚家联烟!”褚万年苦恼地回答。
“嘎?!”这会儿换她瞠目结舌,不知该怎么反应;平常她总是能给父亲一些意见和看法,但这件事确实难倒她了。
“静萱……她不会同意的,况且她正和那个香港来的导演热恋,还准备到香港开创她的演艺事业,这……这事行不通的!”过了好一会儿之后,褚静彤才说出她的看法。
褚万年烦躁地挥挥手,“你说的我都知道,但公司的情况追在眉睫,倘若再不给杜先生一个答复,佳味美真的得拱手让人了!”
褚静彤理解地点点头,现在的确是火烧眉毛的紧急时B刻,虽然这种联姻的条件实在有些荒谬和古板,但是若不答应的话,事情可能真的会到了无可挽回的地步。
“让我和静萱谈谈看吧!”褚静彤缓缓说道:“也许还有一丝希望。”。
“好……好吧!”褚万年无可奈何地颔首,接着吩咐:“今天下午,杜先生会到公司来和我商量一些人股的细节问题,至于联姻的事,我暂时再拖延几日;下午的约会全部帮我取消,你也随时待命,知道吗?”
褚静彤点点头,并飞快地在笔记本上记录下来。她倒要看看这个杜先生是何许人也,长得什么模样,为什么非得用这种八股又老掉牙的方式为自己找个陌生人当妻子?莫非他其貌不扬,或另有隐疾?
随即,她为自己的揣测和想法感到好笑,什么时候她变得这么好奇和八卦,反正下午她便可以见到他本人倒时I候,一切疑问自然会有分晓。
当楼下接待处的小姐告知褚静彤社先生已经上楼,她赶忙张罗茶水和咖啡。
“你是褚先生的秘书小姐吧!”
突地,一道低沉、极具磁性如天鹅绒般的悦耳嗓音自褚静彤身后传来后得她身子一颤,差点打翻茶杯。
她惊愕地转向声音来源,这一瞥可真骇到她了,不!应该说是极感震撼!
“你……你是社先生?!”一向训练有素的她,竟结结巴巴起来。
但这实在不能怪她,眼前这个男人有着一副高大结实却又优雅的体格,合身的西装剪裁勾勒出他充满力与美的体态,散发出一股贵族般的悠淡气质。
更教人震慑的是,他古铜色的脸庞和那副细框眼钱看似极不协调却又搭配得完美无缺,矛盾中呈现出一种独特且魁惑人心的风格和味道。
银框眼镜下的双眸闪着坚定沉稳的幽送光芒,显得深不可测,为他深峻的五官更凭添了一股神秘的气息。
他的动作极为优雅敏捷,以至于她竟没听到他的脚步声。望着他带笑的俊逸脸孔,褚静彤浑身不禁打了个冷压;并非害怕,而是心里突然涌起一股莫名的悸动!
这个男人是个矛盾的综合体,看似优雅斯文,却又隐隐透着一股危险的气息;那张温和无伤的俊颜极可能只是他的面具,这样的男人很容易教人不设防,轻易地便能掳获人心。
意识到自己正不可抑制地胡思乱想,褚静彤瞬间满脸通红,所幸她脸上过大的厚框眼镜为她遮掩了一些窘态;她下意识推推鼻粱上的眼镜,朝对方绽开一抹不甚自然的笑容,这才发现他正一脸莞尔地注视着她。
“我……呢……”她被他盯得手足无措,乱了方寸,小睑又更红了,她恨不得找个地洞钻下去;担任秘书职务已有三年,这期间她也接待过不少大人物,见过不少大场面.却从来不曾发生过这样窘迫不自在的情形。
杜庭渊好奇地注视着眼前娇小纤细的女子,从她白嫩细致、动不动就脸红的脸蛋看来,她应该很年轻才对,可是为什么偏偏将自己打扮得这么老气。
整张鹅蛋脸几乎被那副过大又笨拙的眼镜遮蔽住;黑亮的长发竟盘了一个老式又朴素的发会;更教人惋惜的是,纤细动人的身段上包覆着一件灰色的平凡套装;唯独窄裙下那双修长的美腿能教人眼睛一亮,其余的便不足观之。
现在的秘书都穿得这么保守吗?他在心里晒然一笑。回来台湾这么多天,他可见了不少妖饶美丽、极会打扮的秘书小姐,她倒是他见过最具‘古早味’的秘书了。
仿佛看出她的窘迫,杜庭渊不忍为难她,主动开口说:“我是杜庭渊,和褚先生约好了商谈一些事情。”
褚静彤如释重负地点点头,“褚先生正在等你。”她替他打开办公室的门,示意他直接进去即可,随后为他和她父亲端上一杯热咖啡,然后逃命似地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一回到座位上,她仍可感觉到自己的心止怦鸣怦略地跳个不停,身体不自觉地微微颤抖着;这种反应和感觉是她自懂事以来不曾有过的,难道这便是心动的感觉吗?
褚静彤甩甩头,她不知道喜欢上一个人的感觉该是如何。很久很久以前,在她还是个小女孩的时候,她曾在一个丧礼上对一个大哥哥表示她的好感和友谊,不过,那是因为她和他同病相怜;而这次,情况是完全不一样的!
发呆了半晌之后,她才慢慢回过神来,告诉自己,别胡思乱想了,里面那个出色不凡的男人,想娶的人是她的姐姐褚静萱而不是她,她不该心存幻想的,这只会给自己徒增烦恼罢了!
沉淀了思绪之后,她开始将全副心神投注于手边的公事上;渐渐地,她浮动的心完全平静了下来。
三个小时之后,褚万年神情轻松愉快地和杜庭渊一起走出办公室,丝毫不见早上的忧烦愁郁。
褚静彤微感惊诧地望着自己的父亲,随即迎上前去,“褚先生要出去吗?”她小心翼翼地避开杜庭渊那教人心跳失序的眼神。
褚万年开心地笑着,口道:“幄!我送庭渊下去,一会儿就上来。”
褚静彤心里更惊讶了,父亲对杜庭渊的喜爱和重视非常明显,这种现象在过去是很少发生的,他们在办公室里究竟谈了些什么?
尽管心里十分好奇,她仍不动声色地目送他们两人离开,然后才进办公室收拾茶杯。
清理完毕之后,褚万年回到办公室来,他满布皱纹的脸仍掩不了喜孜孜的神色。
“爸爸,你好象很开心似的,到底杜先生都和你谈了些什么?”褚静彤忍不住地问出口,对褚万年的称呼也山‘褚先生’改为爸爸,她从不在第三者面前称呼褚万年为父亲,尤其在公司里;这已是多年来的习惯,一开始是大妈的要求,后来她也就习以为常。
褚万年放松地坐在沙发椅上,带着笑感叹地说:“你知道这个年轻有为的年轻人是谁吗?”
“不就是有兴趣人股公司的杜先生吗?”褚静彤不明白父亲为何这么问。
绪万年笑眯了眼,摇摇头说:“还记得你六岁那年,我带着你大妈、姐姐还有你一起到台南参加杜爷爷的丧礼这件事吗?”
褚静彤偏着头想了一下,然后点点头。那时候她的生母刚过世没多久,所以她对那个丧礼以及丧礼上那个孤单无依的大哥哥印象很深刻。
“原来,这个年轻人正是你杜爷爷的长孙。在台湾拥有三家知名大饭店及十几家连锁高级餐厅。”堵万年兴致勃勃地继续说。
褚静彤闻言整个人都愣住了,他……那个名唤杜庭渊的男子便是丧礼上的大哥哥?!世上真有这么巧的事!
“你知道他为什么执意娶静萱吗?”褚万年简直乐得合不拢嘴,迳自滔滔不绝地说着:“这个年轻人倒也真诚,将他的理由都说给我听了。”话说到这里,褚万年欣慰地叹了一口气,“没想到他是一个重情重义的男子,现在的年轻人很少有像他这样的唆!”
“哦?是吗?他到底怎么跟你说的?”褚静彤一脸莞尔地望着满脸净是欣赏意味、开怀不已的父亲,心里却隐隐泛着一股几不可辨的酸涩,他为什么执意娶褚静变为妻?
“说起来你可能不相信。”褚万年咧开嘴大笑数声,然后才继续说:“丧礼那天,你姐姐趁着没人时偷偷端了杯水,拿了几块饼干给他,还安慰他、陪他说话;他说他永远忘不了那杯水和那几块饼干的甜美味道,因此,他罕牢记住了你姐姐的名字,希望有一天能找到她。”
这一番话可把褚静彤完全震傻了,他……心里念念不忘的那个女孩是她呀!当初借用诸静萱的名字是因为她是不被承认的非婚生子女,大妈不许她在外人面前说她是褚万年的女儿。
想起这段往事,她不由得心头一酸,眼眶也红了起来,她的生母是父亲外遇的对象,而她的存在更时时刻刻提醒着她大妈自己丈夫背叛、出轨的事实。
因此,她是不能被承认的,即使在法律上她确实是褚万年的女儿,但这么多年以来,从没有人真正了解她的身世,更不晓得她和褚万年的关系。这几年来,她始终像影子般活着,甘于孤单、甘于沉默,她只能私底下地唤一声父亲,让自己得到某种安慰,告诉自己在这个世界上,她仍然还有爱她的亲人!
“静彤,你怎么了?”褚万年关切地问着,唤醒正沉涵于往事中的她。
“没什么。”她赶紧振作精神,挤出一抹微笑,若无其事地说:“这位杜先生还真有心呢!”
褚万年闻言又笑开了嘴,“没想到静萱骄纵归骄纵,还是挺有爱心的呢!怎么我倒没听她提过这件事?”
“也许……也许她忘了!”褚静彤喉咙一紧,说出的话显得有些干涩沙哑。
满心欣喜的诸万年倒也没发觉她的异样,只是叹了一口气,“唉!能有这么好的女婿我是求之不得,这也是你姐姐的福气,谁知道……唉!现在静萱的心早野了,全都系在那个香港导演身上,我看,这婚事是不成了……”
褚万年的话里带着浓浓的惋惜和失望的意味,哀声叹气起来,“他虽说若婚事谈不成,他仍愿意肋我渡过难关,但是我……我怎么忍心戳破他的一片痴心,又怎么好意思接受他的帮忙?无功不受禄啊!”
见父亲百思不解、烦恼愁困的模样,褚静彤不忍心地安慰着:“先别担心,等我和静萱谈过以后,再来烦恼也不迟呀!”
褚万年勉强笑了笑,“也对,你一向比静萱懂事,虽然不是同母所生,她跟你的感情还不错,更少还肯跟你说说话,就由你跟她说吧!希望你能劝得了她。”
褚静彤微笑地点点头,但是心里却仿佛有根针扎着似的,让她泛着一阵一阵的疼。她没想到他还记得她,这对她来说是多么大的震撼,更是多么大的感动啊!
在她一直孤单一人的这些年来,竟有一个人锲而不舍地寻她、想着她;此刻的她是既快乐又痛苦……因为他认定那个小女孩是她的姐姐——褚静萱,她是一点机会也没有啊!
褚静彤踯躅不走地站在褚家大门前,迟迟无法接下门铃。
犹豫许久之后,她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咬紧下唇按了门铃。
前来开门的是在诸家服务多年的管家李嫂,“啊,是二小姐,快进来吧!”李嫂亲切地招呼着,胖胖的圆脸给人一种温暖的感觉。
李嫂是知道她身世的极少数人之一,也是从小看着她长大的人,直到她搬出去外面赁屋而居、过着独立的生活后,李嫂仍对她关爱有加;她是唯—一个让她在这个家中获得温情和关怀的人,其余下人对她莫不保持着一段距离,冷冷淡淡的,就怕对她太热络,会惹来褚太太的不快。
褚静彤心里有些忐忑不安,她已经好久没和大妈碰面,对于她冷淡且带着怨憎的目光,她始终无法习惯,更难以释怀。因此,一想到得和她碰面,她的心里多少有些畏缩和恐惧。若不是因为答应父亲要和姐姐谈谈杜庭渊的事,她是怎么也不愿意再回到这个带给她许多痛苦回忆的‘家’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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