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身为一位太子,根本不需要管这些事。可是一旦与乐婉有关,段骁就没办法置身事外。
就像当年感觉自己快死了,睁眼却看到乐婉她伏在自己身旁,什么也不会去计较,还能静静的听他说见识。不管心中有多少痛苦悲伤,却可以在她一笑之间抹灭。
乐婉就是有这样的法力般。
东方天渐微亮,乐婉推开门,见三人坐在门口合眼小睡,也不敢发出声音来吵醒他们。
只是乐婉有些动静,他们便惊醒了。
“郡主……”夏净第一个起身来。
“抱歉,是不是吵到你们了?”
“没事……我们应该回宫了……”段骁醒来,平静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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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日,太子段骁同都统宇文琰先行回宫,命夏净将乐婉送回府。回到府内,乐翎看到乐婉安全回来,终于放下心来。
乐婉将全部的事告诉给了乐翎,并请求乐翎能让夏净在乐府暂住。
权衡之下,乐翎点头同意了。
不过几日之后,段骁向皇后上书,定于二月廿日选太子妃。皇后大喜,马上张罗仪式,搜罗皇亲国戚中的郡主女子,年十六至廿二,知书达礼,温柔贤惠。
二月中,皇后将名单及画像送至太子殿,正好都统宇文琰也在,段骁让他同自己一起选。
“别别别……”宇文琰笑道:“这是还是你自己来吧,我怎么能帮太子做主。”
段骁白了他一眼,“谁让你帮我定了,只是让你帮我一起看看,想什么啊你。”
在名单上竟然看到长沁郡主的名号,还有她的全身画像。宇文琰好奇起来,“这画像谁画的,还真是挺像。”
段骁在名单上圈圈画画,抬眼瞧了一下那画像,自己微微一笑,也不知为何。
“喂,太子,你会选我妹的吧。”宇文琰也不理规矩,站在他桌子前,“你会选的吧。”
太子在笑,就是不说话。
到了那天,乐婉早早就起来梳头,乐翎亲自为她挑了衣服,本想选一套白色底粉色边裙摆的衣服,可是乐婉觉着太艳了,自己喜欢的那套青色底长裙,姐姐又觉得素了些。一来一往下,也过了些时候,怕是会迟到,匆匆选了件蓝色的,也就出了门。
临了才想起来一发簪忘记戴了,乐翎拿在手赶出去,可乐婉已经上了轿子进了宫。
来到南汀苑,已经是正午,有好几位郡主在等候了。
乐婉把她们给认了出来,立于曲桥上的两位少女,左边身着粉底红色边的长裙是欣怀郡主,她的爷爷是过世已久的瑢亲王——段王的表叔。而她身边的绿衣上身白色底裙的则是端锦公主,她的父亲是皇后表侄。说起来她们俩与太子骁也算是同根同源了,都是皇后谢氏家的子嗣。
而另一边湖边台子上的三位公主,一位是嘉洛公主,她的父亲是远在南方封底的葛王爷,葛夫人还是太上皇后的义女,也算是段王的妹妹了。站在中间说笑的是固羲郡主,倒是乐婉对她不熟,只知道她是某位都督的女儿,她笑起来有两个酒窝,很是可爱。右边的是敬蓝郡主,至于她是哪位王爷还是大官的女儿就不知道了。
乐婉上前福身,却没有一个郡主回应她,只是固羲郡主对她笑了笑而已。乐婉自己知道,像她这样的郡主,根本不算什么真正的皇亲国戚。
'十三'似形
不一会儿,皇后带着段骁过来,身后一排的丫鬟,气势不可谓不强。
皇后坐在上位,段骁站在一边,环视了一下几位郡主。
乐婉同郡主站成一排,纷纷福身向皇后太子请安。
“平身吧……”皇后端坐上位,细细看着几位,好像很满意。段骁坐在皇后身旁,也不说话。
众人起身,向两边红木座椅走去,乐婉同那固羲郡主坐在最远,这也没办法,按资排辈,她们只能坐那么远。
面对面坐在最前头的是欣怀郡主与端锦公主,似乎很讨得皇后的欢心。乐婉坐在最后与固羲公主对视一笑。
“欣怀公主,听闻令尊前阵子病了,现在可好?”
“回皇后娘娘,家父身体好多了,谢皇后娘娘关心……”欣怀公主一笑,倒是很好看。
皇后又与几位郡主聊了几句,就是没有理乐婉。
乐婉自己也笑,抬头正好与段骁对视一眼,段骁看着她,也无奈的笑笑。
“对了,骁儿……”皇后喊他,“哀家记得端锦公主的琴艺了得,也记得嘉洛公主的舞技曼妙,你说说看,倒是先看哪个呀?”皇后心情大好,段骁自然不想坏了她的兴致。
“既然母后都想看,倒不如一起吧,边听曲,边赏舞……”
皇后命下人拿来古琴放在中间,两位郡主起身献艺。
一首《胡笳十八拍》悠扬,加之嘉洛公主的曼妙舞姿把乐婉也吸引了。连段骁也不自觉地的鼓掌起来,皇后看在眼里,喜在心里。其实这次皇后不止是为段骁选太子妃,更为自己的儿子段骏挑妃子。
“好,好极了。”皇后赞不绝口,对这两位公主加爱有之,之后又聊了不少。
段骁见皇后不理长沁郡主,便开口说,“母后,儿臣记得母后前阵子对长沁郡主的琴艺有所兴趣,也频频请她入宫,儿臣没有听过,不如请她来弹一曲,如何?”
听到段骁提了长沁郡主,皇后稍稍板了脸,顾及翰戌王爷的面子,点头答应,让乐婉上一曲。
乐婉谢过皇后,竟也提议道,让固羲公主也伴着她的曲跳上一段。
固羲公主一惊,只是方才自言道自己也会跳舞,没有想到让乐婉听到了。
皇后虽然心里不怎么愿意,不过还是点头答应了。
乐婉把古琴往后拉了拉,前面腾出了稍大的地给固羲郡主。郡主站在前面,回头朝乐婉点头,摆上姿势。
可能两人是心灵相通了,舞与曲搭配的恰到好处,不逊于之前的端锦公主与嘉洛公主。
不过皇后还是对乐婉在当时大殿的所作所为心存顾忌,现在同段骁看起来母慈子孝的,而真正底下的关系,那真如人饮水,冷暖自知了。
段骁闭着眼,随着琴身倾敲拍子。难怪皇后之前能那么喜欢乐婉的曲子,的确技艺非凡,段骁暗想。
曲至中段,固羲郡主的袖舞也至□。古琴音色弦弦入耳,轻松脆滑,百转千回。
曲罢,乐婉起身,站至固羲公主身边,齐齐福身。
段骁情不自禁的站起身来鼓掌,从来没有过的。皇后有些看不下去,便起身说自己稍感不适,要回去休息。段骁这才扶起皇后说:“母后,儿臣送你回寝宫。”
皇后“嗯”了一声,让下人带几位郡主去东宫小住。又说欣怀郡主、嘉洛郡主她们难得进宫来,要明天带她们好好逛逛这皇宫。
谢过皇后,看着太子扶她离开。就被总管带去了东宫。
东宫不算大,却是风景不错。进门左中右错落三处宅邸,两人一间。长沁郡主自然与固羲公主落得一间了,也是右边那最里头的一间。
进屋是前厅,左右连着里屋,便是寝室了,中间由屏风隔着,倒也雅致。
固羲郡主挑了右边那间,乐婉倒无所谓。回了自己的房间,坐在梳妆台前,才发现忘记把之前姐姐送发簪给戴出来,只能对着铜镜苦笑。
听到屏风后有动静,回头看见固羲公主站在屏风边,想进又不进来的样子,自己迎了出去。
“怎么了?”
固羲公主看到她,一笑,露出深深的酒窝,“方才真是谢谢你,不然的话都被冷落了。”
原来是说这事,乐婉倒是很淡然。拉着她坐到内堂聊着,固羲公主本名莫梨,父亲是曾经的莫太傅,辅佐段王。后来因病去世,现在她与母亲住在京城郊外的一处宅邸里,稍有拮据。
莫梨说,如果这次能荣幸当上太子妃,那她的母亲也会好过些。现在完全靠着父亲之前的俸禄在生活,去世后已经减了大半了,自己虽然贵为郡主,可是娘家里的人根本看不起他们,所以也不能指望娘家人来帮她们了。
这种感受乐婉是不会明白,当不当上太子妃,乐婉依然是那个长沁郡主,即使宫里不接纳,但她还有家,乐府。
乐婉说她很坚强。
又提了提自己家里的事,说自己上头还有两个姐姐,还解释说翰戌王爷是大夫人的故友,所以也就收了她这个义女当郡主,本来哪里有那么好的命。莫梨只是笑她称呼自己的母亲是大夫人,不过那是乐府的规矩,莫梨也不再多说什么。
莫梨是个很爱笑的女孩,不过比乐婉大一岁而已。她还问了很多乐婉家的事,也说了许多自己家的事。
只是不知道为何,乐婉提到自己大姐乐舒的时候,心里突然一阵难过,不知道为什么。
聊着下午已经过了大半,门外有人找,下人说是来找长沁郡主的。
乐婉问他有何要事,下人只说:“家中有变,速归。”也没说是叫她来的。乐婉有些将信将疑,生怕又出了什么事。
下人说这话是宇文都统让他带来的,其他的就不知道了。
既然是哥哥叫她回乐府,没有理由怀疑。
莫梨说没事的,先回去看看吧。
乐婉便出了皇宫。
到家里,回廊里冷冷清清的,乐婉正觉得奇怪。正堂里听到有人在哭,便跑了进去,没有想到大夫人也在,她一直深居□,即便有大事也是乐翎进去通报,难得她会出来。夏净也站在一边,表情有些凝重。
连宇文琰和阮清禾也来了,阮清禾坐在椅子上捂着脸。而熙咏竟然在堂上,还跪在那里。
“姐姐,发生什么事了?”莫名的紧张起来,乐婉瞧见乐翎脸上泪痕,“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婉儿……”乐翎跑来抱着她,在她耳边说,“舒姐姐她……舒姐姐她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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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会这样的,怎么会这样的?!”乐婉抓着乐翎的手臂,“怎么会这样的……”
好像此时只会说这一句话一样,乐婉惊恐地看着她。
宇文琰拉过乐婉,扶着乐翎坐下,告诉她,乐舒同熙咏下到江南,谁知道南方大水,在过栈道的时候,乐舒滑下的山坡,被大水冲走了。
熙咏跪在那里,边哭边说的,熙管家也在,站在旁边打他,还说:“你还敢回来,你还敢一个人回来!”
大夫人泣不成声,失去了一个女儿,真是比谁还难过。
乐翎要乐婉扶大夫人进去休息,哭伤了身体可不好。进了□,大夫人也欲哭无泪了,说要去陪陪二夫人,便走开了。乐婉又回到前堂,熙管家已经被夏净与他的儿子扶回了房间。
屋子里就剩下姐姐乐翎,还有阮清禾同宇文琰。
见乐翎不断捶打着阮清禾,乐婉赶忙上去帮宇文琰把姐姐给拉到一边。
“不是你!舒姐姐会去江南吗!舒姐姐会出事吗!”
阮清禾把脸埋在手里,竟然哭出声来。
乐婉知道阮清禾与乐舒感情很深,可是谁说乐翎同姐姐感情不深了。小时候乐婉不怎么跟两位姐姐亲,乐翎同乐舒关系自然好,如果不是阮清禾的关系,当家定是给了乐舒,就是因为这样,乐翎才接下当家的责任。要说难过,乐翎怎么不会难过。
乐翎为了乐舒,也算是仁至义尽了。
“别打他了,阮太傅也不想的……”宇文琰安慰道,“别难过了……”
宇文琰也知道,他自己也有些责任,如果不推荐阮清禾做太傅就好了,其本身就已经违了规矩。
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乐翎拉过宇文琰来,“那是,婉儿出事那天,你说过江南出事的对不对?”急于求得答案,乐翎又大声问了他一边。
宇文琰点头,“对。”
“江南出事,是不是就说这水灾的事?”乐翎又问。
“对……”阮清禾抬头,“当时我们就知道了,只是没有想到舒儿她也在……后来,宇文兄通知我说婉儿出事,急着赶过来,就这么忘记了……”
是的,乐婉记起来,那天段骁他们来救她,还似乎听到关于江南什么事,只是自己心里只想着段骁的事,就什么也没多问。
这么说来,他们几个都快把乐舒给忘记了。
宇文琰多安慰了两句,就把阮清禾送回了太傅府。
见乐翎坐在那里哭,乐婉却一点点也哭不出来了,她半跪在姐姐身边,安慰她。一会儿,乐翎突然站了起来,把乐婉扶起,带到房间里,说:“妹妹一定是匆匆赶回来的,瞧你头发都有些乱了。”乐婉乖乖坐在那里,看姐姐为她梳头,她说:“姐姐别伤心了,也许……舒姐姐没有……”
“别动,让姐姐为你好好梳头……”乐翎收干了眼泪,慢慢梳着头,她端起之前忘记戴的发簪,“看,好多了……”
乐婉站起身,让乐翎整了整衣服。她擦掉乐婉脸上的泪,说:“妹妹要漂漂亮亮的进宫,你要当太子妃,知道吗?”
很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