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夫堡的新狱卒
一八二七年冬
十一月里一个难得的好天,有几个人坐着小船来到了伊夫堡。船上有几个人,其中有一个是新来的狱卒。
这个叫托尼的人个子不高,右边脸上有一块很难看的疤,似乎是什么东西蹭破以后留下来的。由于伊夫堡的狱卒们几乎都是当过兵服过役的,关于这人的消息在他刚确定了要来这里以前就在堡内传开了。狱卒们谈天时都笑称,关于此人的故事都可以写出一部人间悲喜剧了。
这人一开始是驻里昂周边某陆军的一个小文书,没什么大能耐,只不过一张脸长得让人如沐春风,其人还特别长袖善舞,善于钻营。虽然对下严苛,但是特别会巴结上级,连他的漂亮妻子都亲手送入了上官的卧室,靠着这层关系爬到了军需官的位置。只可惜他那妻子虽然美丽却是小地方出来的人,这一次后吓得离开他回乡下去了。不过虽然下层士兵们都知道此人不干好事,他所巴结的上官们都对他的印象不错,所以此人在军队中几年也着实也捞到了不少好处,最风光的时候家中还养着十几个仆人,外面有几个漂亮情人。
他的那糊涂上官升职调任巴黎,并答允将他一并带走。于是此人得意忘形的与他的各个情人们道别,并适时地来一段最后的缠绵。倒霉的是这人与某个夫人偷情的时候恰好被那女人的丈夫撞个正着——只怪他太过得意忘形没有察觉时间——被逼着与那个男人展开了决斗。这个人只是个文职,本就没什么能耐,于是果然被那暗恨于心的男人刺成重伤,并被一剑削掉了脸上好大一块皮。
他伤成这样,当然不可能再在军中服役,只好拿了上司给的推荐信,灰溜溜的遣散仆人,只带着一个老奴跑到南方来静养。养好了病,又没有进项,于是拿着介绍信在马赛政务所找了一份工作,满心满意的准备靠着自己三寸不烂之舌巴结好上司,也好有个好前程。不过不知为何,此人经过之前的事之后就变得不会说话了——他的拍马之词经常说的上司直皱眉头,一心只想将他赶离政务所。
可巧之前的伊夫堡狱卒有两个生了皮肤病辞了职,这位主官马上就将他踢到了这里顶替原来的狱卒。只是此人的前科实在也让堡长厌烦,一直给他安排的都不是好活计,尽是清洁、搬运之类的活。
自托尼来了之后不久,看守黑牢的狱卒们就接二连三的出事:有的摔断了腿,有的回城时遇上了强盗被刺伤,有的则是全身长满了红点搔痒难耐。众人都怕了接下这个活。于是堡长就把这新来的狱卒踢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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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德蒙回到自己的囚室,将洞口的石头盖好,小心的抓起一把土撒在上面,又将他的床拉过来靠在墙边。这套程序每天都要做一遍,到现在已经好几年了,所以他做的熟练无比。
很快的做完这些事之后就躺了在床上发呆,一边等待狱卒送来今天的食物。法利亚长老的右手直到今天还是完全不能动。老人的健康状况越来越让人担忧。也许过不了多久,他在这里唯一的朋友就要永远的离开了。
爱德蒙想到了自己的父亲,不知道他和艾瑞克现在怎么样了?希望父亲的身体还好。他相信也许不到一年,他就在外面呼吸着自由的空气了。哦对,还要加上那基督山的巨大财富。只要父亲还活着,他就能给他更好的生活了。
他沉浸在自己的想象当中,狱卒来时也像平常一样没有任何反应,他甚至没有察觉到那狱卒实际上在观察他。直到狱卒开口,他才发现又换人了。
那狱卒问他:“我之前把水弄撒了,你今天渴吗?如果还好我就晚上再过来。”
爱德蒙抬头看了一眼:“不用,你晚上来好了。”
狱卒没说什么,转身走出去了。
爱德蒙感觉有些异样,他不知道是哪里不对,可是就是有一种该死的熟悉感。他静静的听着狱卒渐渐走远的脚步声。
‘踢踢踏…踢踢踏…踢踢踏’
他突然像被什么冰冷的东西刺了一下,全身战栗。这声音太熟悉了,往日的回忆扑面而来——那是还自由的时候,在家里、在船上经常听到的节奏!那是艾瑞克的习惯!!
那个狱卒会是艾瑞克吗?他刚才没有仔细看,但是那人脸上有一块很大的疤。个子像,精瘦的样子也像。但是如果是艾瑞克来了这里,他为什么不认识我?还有,父亲怎么样了?难道父亲他……已经……
爱德蒙惊疑不定,心中纷乱,无所适从。他不能确定那人到底是不是他心心念念的亲人,他需要再次确认。那只有等到晚上,等那狱卒再来的时候,这次他会仔细观察。
他压下心中烦乱的念头,挪开船和洞口的石头,像每天所做的那样离开了自己的囚室,去到长老那里。
整整一天的时间,爱德蒙总是时不时的走神;幸好今天法利亚长老狂热的,一遍又一遍诉说着关于那秘宝的事情,且因为身体越来越虚弱的关系,并没有注意他的学生的走神。就这样太阳终于落下了地平线,时间终于到了晚上。
爱德蒙尽量像平常那样与长者告别,按原路回到自己的囚室。他想坐下来等待,但是胸腔中的心脏越跳越快,他实在忍受不住的站起来,在这小小的石室中走来走去。
大概七点钟的时候,他听到了狱卒的脚步声。然而他马上发现,这回狱卒只是以正常的步速行走着。于是,爱德蒙愈加疑惑了。
他紧盯着门口,听着那狱卒先到了长老的房间。那人停留在法利亚长老房间的时间有些长,好像与长老有过短暂的交谈。然后是关门、上锁的声音。接着,他走过来,打开了眼前的门。
爱德蒙目不转睛的盯着走进来的人。他意识到这狱卒反常的在走进来之后回身关上了门,但是他已经太过紧张,心都要从胸膛中跳出来了,只能紧抓着前胸的衣服,努力辨认着眼前的脸;而那狱卒也面带微笑的打量着爱德蒙的面孔。
他在这脸上读到了岁月的流逝,那是一张经过风霜但精神的面容。虽然那大块的难看疤痕使得人们不愿意仔细端详这张脸孔,但是它毫无疑问的属于他的那位兄弟。
爱德蒙跳起来,紧紧地抱住了眼前的人;他的手臂是那样有力,然而却怕声音太大惊醒这美梦。他颤抖的、小心翼翼地轻声问道:“是你吗?你是我的艾瑞克吗?你是爱德蒙·邓蒂斯的兄弟,艾瑞克·邦尼特吗?一定是你,我认得出那脚步声!”
来人用同样激动的双臂将他箍紧,尽量压低激动的声音:“是的,我亲爱的爱德蒙!你还记得我的习惯!我是艾瑞克·邦尼特,你的兄弟!原谅我,这么多年之后才见到了你!!”
这两人分开了这许多年。他们是如此的思念着对方;然而十三年过去了,上帝才发了善心让他们再会。
两人都激动的大口喘气,流着泪亲吻对方的面颊。(外国人的习惯此时就很有JQ的味道~)
“这不是梦吗?我不是在做梦吗?你真的在这里?伊夫堡的黑牢里吗?”
“是的,爱德蒙!不是梦!我在这儿,而且你也会离开这儿!大叔还在外面等着你!”
“哦!!父亲他怎么样?还有你的脸是怎么回事?”
“他很好。我们这些年有了一些钱,大叔一直念着你,你不出去见他他不敢让自己的身体变坏!我的脸,这只是伪装,用药水就能洗掉。我们都不错,只等着你出去了就能团聚了!”
他们都极力的压制着内心的激动,最后一个用力的拥抱后,艾瑞克——那化了名新来的狱卒——从怀中掏出几样东西:几张纸,一支笔,一段蜡烛与一盒火柴。那假扮狱卒的人快速的对爱德蒙说:“爱德蒙,我很想尽量多的与你呆在一起,但是我每一次送饭都不能在这里停留太久。我把这些年的事都写在纸上了,我留给你一支笔,这样你看过信后还有什么疑问就可以写给我——注意如果来送饭的人没有用你熟悉的频率走路,那么马上把这些东西藏好!”
“好的,我明白。给父亲说,他的儿子虽然一直不自由但是还好。”
“哦,你简直瘦得皮包骨,大叔看见了一定会哭的。”艾瑞克说着从地上拿起了送来的晚饭,“不过我们可以把你养壮些再出去见他——反正没有做好准备,现在不可能马上就能让你出去。”
他扬扬手中的锅,将里面的食物倒入爱德蒙的瓦罐里:“我偷带进来的牛奶和干酪!你一定要在这段时间里尽量回复原来的强壮体力,会用得着的。那么,我要走了,需要什么明天早上我来时告诉我。”
两个人再次紧紧的拥抱:“不用担心,一切都计划好了,只要你的身体允许,我们马上就能把你弄出去。大叔有我忠心的仆人照顾,你不用担心。”
当他们分开,那假狱卒即将打开门走出去时,爱德蒙轻轻的问:“美茜蒂斯……她嫁人了吗?”
假扮狱卒的艾瑞克停顿了一下,立刻毫不犹豫地回答:“是的。”
“我已经想到了。那么你什么时候能见到父亲?”
“后天我有休假,之后每一周都能见到他一次。他就在马赛。”
“向他问好!”
“哦,他一定更喜欢你自己跟他说。好了,我真的要走了,明天见!好好看那信,我全都写在里面了。还有把食物都吃掉!”
“好了,终于能看出你是年长的了。”
两人相视而笑。假狱卒拉开门走了出去。
爱德蒙听着艾瑞克轻快的脚步声渐渐离去,他狼吞虎咽的匆忙吃掉了食物,就着蜡烛的光,打开那几张纸,仔细的读了下去。
爱着的与恨着的
爱德蒙迫不及待的想要知道信纸上的内容,迅速的解决掉了十几年来最好的一餐。
他点燃了蜡烛,就着烛火仔细的阅读那几张纸上的内容。那是两封信,分别来自父亲和艾瑞克。
他先打开了比较少的那一封,只有一页纸,是父亲写的信。邓蒂斯大叔因为眼睛已经有些花了,字写得比较大。而且因为不经常写字,加上年纪大了有些手不稳,所以字迹显得有些歪歪扭扭。老人的信几乎通篇都在问候他的情况怎样,以及老人自己这几年生活很好,身体也没问题;最后写了祝愿他们的计划能够实施的顺利,希望家人早日团聚等等。
虽然语句有些啰唆,但是更加让爱德蒙感到了老人温暖的心意。
他微笑着反复看了几遍才将这页纸叠好,藏在床板和下面的支架之间。然后打开艾瑞克那写的满满的,足有三页纸的信。
我亲爱的兄弟爱德蒙:
原谅我过了如此之久才来到你身边。邓蒂斯大叔和我一等到所有准备就绪,就迫不及待的来了。请不用担心大叔的身体,他这十三年没有受什么苦,你看到他一定会惊讶,因为他还和你上次见他时一样精神。
你受了这么多苦,而过了漫长的十三年我才来救你,我万分抱歉。但是请容许我向你辩解:这并不是说我之前不想来,而是我作为你的兄弟,却是如此的笨拙,不能够像你那样将事情做得又快又好。于是当所有的准备都已完成,时间已经过去了十三年这样久。我和大叔在这些年中一直在准备我们将要做的事——将你从这石头城堡中弄出去,而且不惊动任何人。我这就给你说我们这些年都做了什么,而计划里又需要你做什么。
当你离开后,最开始我们只是全然的悲伤。我们试图将你救出来,但是所有努力全部看不到效果。我想也许你不知道,你刚到这里不久,拿破仑曾经二次登基。当时摩莱尔先生在这一直为你的事情奔走,但是那可恶的代理检察官维尔福一定骗了他(关于这个我在下面解释)。我们用尽办法还是没来得及将你救出去。拿破仑这次只在巴黎待了一百零一天就又被囚禁起来了。
因为继续在明处实在不利,且对头的实力在增强,我和大叔决定假死。隐藏在暗处,可以一边收集仇人的消息,一边准备着救你出来。但是笨拙的我用了十年才终于找到几个忠心且有用的人,有了一些钱,算是有了一些势力。
我想善良的你一定在奇怪,我一直在说的对头是谁。那么我来告诉你我们的仇人都有谁!
几年前我的一个手下撬开了卡特罗斯的嘴。你还记得他吧?住在楼下的酒鬼裁缝?他说出了当年的内幕。那告密信是邓格拉斯写的,而美茜蒂斯的堂哥费尔南多将信寄出!卡特罗斯本人也在现场,但他坚持说他已经喝醉,不然一定会阻止。除了这三个卑鄙的人渣,另一个让你受苦的人就是那个审问我们的代理检察官、伪君子维尔福!我虽然不知道成为你罪证的那封信的收信人是谁,但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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