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可能陷下去,再也爬不上来。森林里一点声音都没有,除了树没有其他东西,静得让人窒息,她害怕,心口砰砰地跳,她想跑出去,不让那些参天大树围着自己。她抬起脚步就朝前冲,哪知道越往前跑脚下的落叶层就越厚,她也就陷得越深,到后来她几乎是爬着朝前挪了,腿变得很重,一点也跑不动,可是这个时候,她惊恐地发现,前面的一棵大树要倒下来了,是朝她这个方向倒的,她就转头跑,可是她周围所有的大树都开始往下倒,朝她这个方向倒,这些大树聚集成一个密集的板,眼看就要把她砸成肉酱,林纾跑不动,她开始喊救命,然而嗓子却像是被堵住了一样,根本喊不出来。林纾心想,这次要死了,要死了,真的要死了……她闭上眼睛,等着这一棵棵大树向铁锤一样砸向自己,就在这个时候,她听见了秦远的声音:林纾,林纾……这是秦远的呼唤!林纾好开心,好激动,她想对着那个声音喊回去:秦远,我们结婚吧!可她还是喊不出声来,她的脖子像是被一双大手扼住了,呼吸不了,要窒息了……林纾很绝望,眼看就要被大树砸死了,可还是不能跟秦远结婚……
我就要死了……
你为什么不愿意娶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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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 林纾的忧郁(3)
……
梦到这里的时候,她醒过来了,当她睁开眼睛发现自己不是在那个森林中时,心里稍稍松了口气,感觉眼角冰凉一片,用手一摸,这才意识到自己是真的流泪了,而且把枕头浸湿了一大片。
林纾又开始绝望了,难道梦境跟现实真是连通的吗?梦里的情况真的会发生吗?秦远真的直到我死都不肯跟我结婚吗?
想着想着,她又流下泪来。这个看上去傲气任性的女孩子,内心深处却满是柔情,这种柔情只有在她喜欢的人面前才会表露出来。
她盯着天花板伤心了一会儿,忽然觉得被子被掖得很紧,转头一看,差点叫出声来:有个人趴在床边!
这个人……不就是她这几天在朝思暮想的秦远吗?
秦远是等得太久,趴在床边睡着了。
林纾激动得不知如何是好,觉得一下子精神起来了,她想立刻把秦远叫醒,然后死命地抱住他;但是她又觉得秦远整天训练考核,出生入死,那么辛苦,不如让他好好地睡一会儿。
林纾抑制不住自己心里的欢喜,激动得眼泪直往下掉,她觉得一定是父亲在冥冥中帮着她,每当自己陷入绝望找不到秦远的时候,父亲就立刻让秦远出现在自己面前。
林纾小心翼翼地把自己的枕头往下挪了挪,垫到肩膀处,然后她将头抬高,细细地端详秦远。
片刻之后,她忍不住伸手去摸了摸秦远的脸。
秦远迷糊中下意识地往旁边一闪,甩开林纾的手,这是一个月的训练给他养成的职业警惕性。按照孙立虎的说法:特工执行任务的时候要像狮子一样,而睡觉的时候要像马一样。狮子捕食观察良久但是一击即中,而马则是站着睡觉,时刻处在奔跑的状态中,这么睡可以防止被敌人行刺。
等秦远看清楚眼前的人是林纾,他才松了一口气。
林纾破涕为笑,说:“你那么紧张干吗?我又不会吃了你!”
秦远尴尬地卷了卷被角。
林纾问他:“什么时候来的?等我多久啦?”
此时的林纾温柔得像换了个人一样,秦远来回看了她几眼,不明白怎么回事,印象中的林纾不可能这么乖巧温顺的。实际上他不懂女孩子的心思,林纾就好比是一头桀骜不驯的小马,难以臣服于人,不过一旦被驯服之后,就再也不会撒野。林纾本来就对秦远有些好感,只不过觉得他男儿气不够,所以一直排斥他,可是上一次在医院她明白自己一直以来误会了秦远,折服于他的睿智冷静,还有男儿气度和胸怀,此后自然不会再像以前那样高傲,百炼钢铁也化作了绕指柔情。
秦远当然不会考虑那么多,他老实地回答林纾:“上午来的,没等多久。”
林纾说:“啊?上午就来了?那不是等半天了?都怪我,一觉睡那么沉!你吃饭了吗?”
秦远摇摇头。
林纾心疼了:“饿了吗?”
秦远说:“你饿吗?”
林纾“哧”地一笑:“我要是说不饿是不是你也跟着说不饿?傻瓜!饿了就饿了,等我等那么久,能不饿吗?”
秦远的小心思一下子被林纾识破,不由得有些尴尬。
他这个样子让林纾喜欢极了,越看越觉得可爱。
林纾心里甜蜜,说:“我们待会出去吃点东西吧。”
秦远:“我买回来吧,天冷,你还生病,出去不好。”
林纾说:“不要紧,我们出去吃!我现在精神好着呐!”
秦远说:“好吧,出去吃。”
林纾欣喜地跳下床,忽然想起自己还穿着病号的衣服,头发散乱,形象肯定非常邋遢,她吓得连忙又跳回床上,用被子把整个人蒙住,只露出一双大眼睛,担忧地问秦远:“我这样子难看吧?头发都没梳呢!”
(五) 林纾的忧郁(4)
秦远摇头:“不难看。”
林纾说:“我睡了一天,脸色肯定很差!”
秦远摇头:“脸色不差。”
林纾说:“这衣服也很难看,穿起来跟囚犯一样!”
秦远还是摇头:“不难看。”
林纾问他:“真的不难看吗?”
秦远说:“真的不难看。”
林纾眼睛忽闪忽闪地眨了两下,说:“不难看就是好看是吗?”
秦远点头:“嗯,好看。”
林纾心里甜蜜极了,没有什么话能比这个更能让她心花怒放了,她继续问:“真的好看?”
秦远说:“真的好看。”
林纾说:“你再说一遍。”
秦远不懂:“为什么?”
林纾说:“哎呀你说嘛,我想听!”
秦远越来越晕:“说什么?”
林纾又好气又好笑,把被角掀开,露出整个脸来,嗔怪他:“说你刚才说的呀!”
秦远哦了一声,然后说:“真的好看。”
林纾撇嘴:“说这么半句谁听得懂啊?”
秦远被她绕得找不到路了,他疑惑地说:“不是你让我再说一遍的吗?刚才说的就是这句啊,怎么会是半句?”
林纾嗔怪他:“你说真的好看,谁知道你说的是什么真的好看?你就不能把我的名字加上去吗?”
秦远这才明白,乖乖地说:“林纾你真的好看。”
林纾开心极了,忍不住笑起来,声音像是铜铃那样清脆。
听着她的笑声,秦远的脸有点烫,但是他表情仍旧是那般木讷。
林纾笑了一会儿,还是喜滋滋的样子,对秦远说:“你先回避一下好吗?我换衣服。”
秦远点头,站起来就朝外走。
林纾急忙叫住他:“哎呀你出去干吗?”
秦远问:“你不是让我回避吗?”
林纾说:“回避,你转过脸别看不就行了吗?又没让你出去,屋里有暖气,外面那么冷,我换衣服又慢,出去还不给冻僵了?”
秦远于是又坐回凳子上,转过身去,不看林纾。
林纾此刻简直幸福得想在屋子里跳两圈了,她从病床旁边的柜子里翻出衣服来,然后开始脱身上的病号服。
秦远背对着她,耐心地等。
忽然秦远听到“呀”的一声,连忙转头看。
进入秦远视野的林纾只穿着一套乳白色的秋衣秋裤,紧身的,把林纾的身材裹得*,曲线玲珑,乳房鼓鼓的,诱人至极。
六十年代,能碰碰异性的手都觉得是*。秦远还从来没见过这等景色,他的脸刷地一下红了,连忙转回头去,讷讷地说:“你没穿好,叫什么呀?”
林纾只顾叹气:“哎呀怎么我给你织的毛衣破了个洞啊?”
秦远明白了,原来不是让他回头看,他说:“放在床头,被老鼠咬破了。”
林纾气愤地说:“这死老鼠!什么不好咬,偏偏要来咬毛衣!也不想想我织一件多不容易!你先放在这里吧,等明天我跟护士借点毛线来再补上。”
秦远说:“好,你穿衣服吧,别冻着了。”
林纾这才发现自己只穿着贴身内衣,不由得也尴尬起来,连忙把棉裤棉袄穿好。
等两个人从医院里走出来,已经是傍晚,外面雪花还在飘,地面上已经积了厚厚一层了。
林纾紧挨着秦远走,胳膊有意无意地蹭他一下,秦远则浑然不觉。
林纾觉得生活如果能这样继续下去,那让她少活十年都成。
“这雪下得真好看,”林纾说,“比西塘镇的大。”
秦远跟着说:“是啊,西塘镇的雪像沙子。”
林纾说:“后天就年三十了,秦远,你能陪我一起过年吗?”
秦远点头:“能,孙队长说了,让我陪你过完年再走。”
(五) 林纾的忧郁(5)
林纾警惕地问:“走?去云南么?”
秦远说:“是的,去云南。”
林纾一下子停了下来,不往前走了,她又开始担心了,焦虑症又犯了:“听说那里匪徒猖獗,都快成战场了。”
秦远说:“是的。”
林纾说:“是不是每天都要拆炸弹?”
秦远说:“我也不知道,但是肯定得经常拆。”
林纾不说话了,紧咬着下唇,满脸焦虑地看着秦远。
秦远心中不忍,就安慰她:“不要担心,我很快就回来。”
林纾问:“能多快?一个月可以回来吗?”
秦远想了想,其实他自己也不知道要多久才能回来,但是为了不让林纾这么担心,他点点头说:“孙队长说了,到那边很快就能执行完任务,一个月就可以回来了,最多不超过两个月,一两个月估计也不会有多少次任务。”
林纾紧绷的神经这才稍微松弛下来。
反倒是秦远开始担心了,他心想,如果我走了,林纾天天这么焦虑怎么办?护士说陪她一阵让她放松放松就会很快好了,可是自己三天之后就得走了,算上今天顶多也就能陪她三天而已,三天怎么能治得好她的焦虑症呢?
越想越不放心,如果不能确保林纾安然无恙,他就算去了云南心里也还是有疙瘩。
“林纾,”秦远说,“你不用担心,我一定能平安地回来。”
林纾低头说:“可我还是怕……”
秦远打断她:“你得相信我,知道吗?”
林纾抬起头,深情地看了他一眼,秦远的眼神平静如水但也坚定不移,不知道为什么,林纾一看到他的这种眼神,就想起秦远重新躺到手术台上的场景,那个眼神令她着迷。不知道为什么,每次林纾一想到那个画面,就觉得浑身充满力量,觉得世界一下子从黑白中恢复了色彩。
她确信自己已经深深地爱上了这个男人。
林纾看着秦远,然后认真地点了点头,说:“我相信你。”
秦远笑了:“好,走吧,去吃饭。”
林纾说:“你喜欢吃什么?”
秦远说:“我也不知道,好像没有多少喜欢吃的,也没有多少不喜欢吃的。”
林纾眨眨眼睛:“你还记得我们在西塘镇的时候我们两个一起吃过什么吗?”
秦远说:“好像是酥饼吧?当时是我妈让我买给你的,不过你没吃。”
林纾说:“我现在想吃了,怎么办?”
秦远说:“那我去买。”
林纾摇头:“我就想吃你那时候给我的。”
秦远说:“那时候的酥饼还放在家里,我又没带在身上,怎么给你?”
林纾不管:“可我想吃。”
秦远没有办法了,说:“我又不能跑回西塘镇去拿,跑回去酥饼也早没了,家肯定都被红卫兵给抄了,我想找回来也没办法啊!”
林纾扑哧一笑:“我逗你玩呢,看你紧张的!”
秦远又露出那个代表性的木木表情,尴尬地把眼神转到别处。
林纾现在觉得他这个模样可爱极了。
“我们去对面饭店吃吧。”
秦远点点头。
两个人在雪地里继续走,天色已经很暗了。
林纾忽然又停下脚步了。
秦远问:“又怎么了?”
林纾说:“你帽子上有个东西。”
秦远问:“什么东西?不是雪花吗?”
林纾说:“不是,来,我给你拍掉。”
秦远说:“我自己来。”
然后他自己伸手拍了拍,问:“拍掉了吗?”
林纾说:“没拍掉,你拍不到,在帽子侧面,我来吧。”
秦远嗯了一声,他比林纾稍高一些,于是他乖乖地弯腰,把头凑到林纾跟前。
没想到林纾扶着他的头,极快地在他的脸上亲了一下。
秦远只感觉冰凉的脸上被什么东西温暖地一触,然后就没了。等他意识到那是林纾的红唇时,他怔住了,脸上一下滚烫起来,傻在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