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喜欢,你,触碰我,就像,昨天。”
我发现自己此时的呼吸声已经掺杂了近乎脱轨的心跳。我没办法,没办法把他当成戴泽那样的男性来看待,他也确实不同于我身边那些没心没肺的同类,他身上有某种神秘、甚至是诱惑的魔性,在无意间影响着我的情绪和判断力。
而当他微微低下头靠近我的时候,我没有动。
(三)
——我确信我被这只野兽蛊惑了。
那句“我喜欢你触碰我”像是冲不破的魔障,在我脑中辗转反复指引着我越来越脱离掌控的动作,手指搭上他裸露的湿润肩膀,肌肤表面像是玉石一般寒凉然而能感受到皮下躁动的灼热。他低头亲吻我,我已经没有更好的理由来说服自己,入侵的舌尖堵住了我压抑不住的呼吸,那短促的喘息完全被曲解成了另一种暗示意味,很显然他被刺激了,手托起我有些站立不稳的腿让我坐在了流理台上,他身体挤在我两腿之间动作自然的把弄湿的衣服卷起来,抚摸的方式直白而粗暴,我觉得背上几乎被捋下一层皮来,可躲避的结果只是更加靠近他。
——我将成为他的猎物。
身体被往后压的时候我抱住了他的脖颈,有闲暇大口呼吸的时候感觉胸口上方的水痕都被这饥渴的狼舔了个干净,我整个人牢牢的被箍在他怀里,然而就在我被绝对的控制引诱着越陷越深的时候,他近在耳畔的低喘声惊醒了不断沉沦的梦魇。
“哈……”
他与我像真正的恋人一般交颈而拥,温热的吐息吹拂着我脖子上最为脆弱的大动脉,我忽然意识到这不是属于人的气息。
——这是只狼!
我猛地一个激灵如同魔法解除一样,身体依然紧密相贴灵魂却如坠冰窟,我这精虫上脑的蠢货就这样轻易相信了一只兽类对我示好。这狡猾的动物把渴血的欲望隐藏在表面的亲昵背后,下一刻就会用它恐怖的獠牙把我的喉咙撕开,那才是他想要的东西!
我立即明白了自己将为鱼肉的处境,情急之下哆嗦着喊了一声,“昆汀!”
此时此刻我只希望他能像任何一条被捡回家的狗一样服从我的命令,“Stop,停下。”
他用戛然而止的动作回应了我的话,可是并没有放开我的意思。我知道他能听懂,即便是动物也有这种观察的本能,而他现在僵持的意味也格外明显:他在考虑是否要违抗我的命令。
我咬着牙试图挣脱他的怀抱,他并没有怎么阻止,我用手撑着湿滑的流理台努力后退了些,跟他拉开一定距离靠在镜子上,狼狈又尴尬地整理着自己的衣服,而他只是直勾勾的盯着我,眼神有些无所适从的茫然。
“你……是不是饿了?”我抿了抿有些红肿的嘴唇,像哄骗小朋友的幼儿园老师一样可笑的比划,“我给你弄点吃的。”
不等他点完头,我便抽身从流理台上跳下来,夺门而去。
我没去厨房而是径直跑出玄关来到了门外。
这他妈都是什么事儿啊……
我捂着脸靠在门上等待着心跳渐渐稳定下来,之后敲了隔壁邻居的门,对旁边住的那个人高马大可是闭月羞花的艺术生表示我想借一身一米九的人穿得下的衣服,我和这表演系的哥们儿关系不错,偶尔请他来我这里吃饭,他也不问为什么就慷慨的借给了我。
然后在关门前意味深长笑容猥琐的加了一句,好上了记得领着人来让哥看看啊。
我足足反应了十秒钟才用力踢了一脚他的破门。
回到屋里把干净的白衬衫和黑色长裤递给昆汀,磕磕绊绊的说,“把衣服穿好了,我去做饭。”
他倒是顺从的接过来,可该死的是我俩的眼神在一摞衣服最顶端一条崭新的内裤上交汇了……然后我无地自容、头也不回的冲向了厨房。
由于出租屋面积有限,除了单独的卧室和盥洗室以外,客厅和厨房是一体的,中间只隔一个吧台,所以昆汀在我身后换衣服的动静我听得一清二楚。
我发现自己陷入了一种不能更棘手的情绪之中——害怕得恨不得敬而远之,可是对他的接近又完全无法拒绝。当初把这家伙带回来只是想治好它的伤,当成特别的宠物陪我度过一段无聊的时光,要是提前知道这是如此一种邪恶的生物,甭管他多可怜我一定十万八千里的逃,越远越好。
那么现在该怎么办呢?
我把蔬菜洗干净择好,然后把旁边放在玻璃碗里化冻的牛肉拿出来,解冻后的肉在碗底留下许多鲜红的血水,我挽起袖口用刀抵住肉块刚切下两片,忽然被两只手从后面抱住了。
“咦……?!”我没防备吓得浑身一震,刀应声而落却被搂着我的人腾出一只手接住了。他甚至用手夹着刀背把它抛起来调了个头握住刀柄,完全无惧那寒光闪闪的刀刃,把刀柄递进我手里。
他似乎是学乖了,像犬类依靠着主人一样从身后搂着我看我切肉,然后伸出两根手指拈起一片血红的生肉放进了嘴里。我神经紧张的盯着他的一举一动,吃相完全称不上优美甚至有种茹毛饮血的残忍,但吞咽时喉结滚动的曲线实在是,性感。
我觉得自己脑子里可能有一部分坏掉了,于是绝望的回过头来继续忙活;而他舔去了嘴角残留的血水,保持一种安静得近乎诡异的状态看我做饭。考虑到家里有一只狼我特意多准备了些肉类打算弄红酒炖肉,放红酒的吊柜在我头顶高处,拥有普通男人身高的我平时都是搬个板凳才去拿的,可这次昆汀居然十分懂事的直接把我抱了起来,使我轻而易举的够到酒瓶。“……谢谢。”
我终于鼓起勇气多看了他一眼,被白衬衣和黑裤子勾勒出高挑而挺拔的身姿,就算带他出去也绝不会有人怀疑这不是人类——如果他不要没事儿就把牙露出外面的话。
我忍不住抬手拨了一下他的嘴唇把犬齿盖住,心里惶惶的想,这就是刚才吻了我的那家伙啊……我根本没想到自己的动作其实已经颇为逾矩,趁他不注意连忙转过身子,可是手腕已经被他握住了,心脏再次玩儿命的狂跳起来,我不等他想说什么就一把捂住他的嘴,“闭嘴给我洗手坐下准备吃饭!”
他被我遮住半张脸只剩一双绿幽幽的眼睛不明就里的眨了眨。
今天的饭桌充满谜一般的蹊跷气氛。
“听着,人是吃熟食的,因为生食对于人来说有些细菌,你不喜欢也没关系,至少可以尝试一下。”
是的,我在教一只四六不通的墨西哥狼所谓的餐桌礼仪。
他似乎对与它们狼迥然不同的人类的生活方式饶有兴趣,我觉察到这时他身上那属于危险动物的压迫感好像消失了,全神贯注摆弄筷子的模样竟然格外讨人喜欢。我忍不住在这样的状态下多跟他说了几句话,虽然大部分时间都是我在啰嗦,但这已经很好的缓解了我在看向他时的忐忑感觉。
吃过饭后我看时间差不多了,给他泡了和我一样的柠檬水,心里斟酌着开了口,“昆汀。”
他淡淡的抬起眼,修长手指交叉在玻璃杯前,我忽然有点紧张。
“既然你伤没问题了……是时候回去你那里了。”我顿了顿,“至于是谁弄伤你的,有什么我作为人能帮忙的,你尽管说。”
他靠在椅背上傲慢不羁地翘起了二郎腿——真不知道哪儿学的这种流氓动作——好像在认真考虑我的话,我打定主意对发生在他的身上的事不再过问,因为关心则乱,知道的越多我就越没法赶他走。
良久,我看到他轻轻的点了点头,“可以。”
我长出一口气无比松快的喝了口水,但紧接着就听他说了句,“But……would you be my lover?”
我一口水精准无误的喷在了他脸上。
(四)
“啊!?”
我慌慌张张的站起来用纸巾擦拭着他湿淋淋的脸,整个人从里到外被雷了个分崩离析。可是如此直接的说辞又让我尴尬起来,他干脆趁乱握住了我的手,沉沉如水的眼眸跟我无所适从的模样形成了再鲜明不过的对比。
他手指巧妙的从我的腕子绕向掌心轻轻执到唇边,在手背上悠悠的一吻,“I wanna have you。”
对于几乎没有收到过告白的我来说,这句话的威力足以和十万伏特相提并论,于是我触电一样用力把手抽回来,打心眼儿里开始怀疑这珍稀动物的情商了。“昆汀,这玩笑并不有趣。”
我努力板起脸,想要在这不知天高地厚的狼崽子面前树立起属于人类的威严来,“即便你非要谈一场跨物种的恋爱,我也是个男人……understand?不是跟你繁衍后代的正确选择。”
让一只野兽产生求偶愿望只是他单方面的错觉而已。我这样说服自己,可事实证明是我低估了他——因为紧接着,他极其认真的向我阐述了“求偶”的理由:一,我救了他的命,二,我给了他食物,三,他喜欢我的气味。
我被动物界如此简单粗暴的审美深深的震惊了。“还,还有呢?”
他歪着头若无其事的舔了舔齿尖,“想跟你交配。”
“……不你做不到的。”
我着实需要点时间去接受“交配”这种令人胆战心惊的说法。我一手捂住脸掩饰着情绪的崩溃,身子一晃坐回椅子上,“够了,God damn enough。”
他神色泰然,看上去彻底是个胸有成竹的捕猎者;短时间内就用一种超乎寻常的智力和模仿能力掌握了人类的进食方式,他喝水的动作已经像电影里那些外国贵族一样绅士而又优雅了,“我想,留下来。”
“Not a long time,至少现在,不想走。”
“我要执意赶走你呢?”我威胁意味的眯起眼。
“你不会的。”
超乎我想象的是,他一手托着下巴一手指了指自己的胸口,不知是无意还是调侃地说,“I can hear your heartbeat。”
……
我忍无可忍的离开了餐桌,只想找个安静的角落反省一下迄今为止的人生,是如何被一只兽类玩弄于股掌间的。
一直到睡前我都保持着拒他于千里之外的糟糕态度,用实际行动表示“你不走我也不给你好脸色”的意思,而现在他却表现的完全不受我情绪的制约,自顾自的研究我房间里任何一样他没见过的东西,我从浴室洗漱完出来的时候,他正捧着英汉词典坐在床边,黑发随着低头的动作散落下来,细碎的边缘模糊了面孔的硬朗轮廓,由于手长脚长比例出色的缘故,连四肢弯曲的弧度都漂亮得让人想要膜拜。
这的确不是属于人类范畴的魅惑力,存在感太强让人没法视若无睹啊。我竭力克制着自己不要看他,径直走去卧室干脆把灯关了。“……我睡觉了,你自便。”
——我看着他在漆黑一片的客厅里独自发呆的侧影,其实有些于心不忍。
这只是个空有人类外表、内里连感情都无法清楚分辨的动物,值得我这样对待吗?又或者……我是不是太小题大做了?
我侧躺着面对墙壁,忽然听到身后传来衣物悉悉索索落在地板上的声音,抗拒不了好奇扭头看了一眼,满地月色流光暗藏,狼身形强健而坚韧,脊背舒展成一条流畅的弧线,身上柔顺的毛被照成水银般的白色,他坐在原地用翡翠一样的眼睛静静打量着我,似乎是想在等待中获得某种许可。
过了半晌,我被这有礼貌的动物结结实实的打败了。“……好吧,你过来。”
它这才轻快地迈出爪子爬上床来,毛茸茸的脑袋直往我怀里钻,顺滑的身体依偎过来乖巧得简直万中无一。然后在它的狼吻蹭了蹭我的下巴之后我撸了一把它的毛,“……少给我蹬鼻子上脸啊。快睡。”
怀里的家伙好像是安生了些,我没再睁眼看它。
一夜无事。
我乐观的以为昆汀终于被我劝服,不再想着涉及“人狼之恋”这么劲爆的禁忌话题,好好结束他的人间三日游就回归大自然,结果第二天我依旧从一个裸男的怀里睁开了眼。
昆汀先生甚至心情很好的给了我一个早安吻——导致我在半清醒的情况下差点一口气背过去,脸红脖子粗的跟他吼,“你这是性骚扰你知道吗!Sexual harassment!”
他懒懒地躺在我身边弯着手腕撑住额头,好整以暇的,“It won't be harassment if you're my wife。”
我被子一卷抬脚就把这贱人踹下了床。
草草洗漱完之后我心不在焉的坐在沙发上,翻着报纸开始思考这个周末的计划,最好在我决定下来时就马上付诸行动,因为旁边坐着一个无时无刻不在我身上乱闻的狼真是搞得我快神经衰弱了。
“我教你一些中文和汉字吧,出门在外也方便些。”
我敢大言不惭的说世上再也找不到我这么友善的人类——虽然也有息事宁人的成分在里面。昆汀手肘撑着膝盖微微低了下巴,冷静而不尖锐的目光跟着我在书本上滑动的手指,时不时跟着我读那些对他来说并不怎么生涩的字眼。